槍乃百兵之祖!
老話說的好,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中華傳統武術器械之中,最難學難練的就是長槍。
眼前這俏麗女孩,最多也就是十八歲上下的年紀,可這條槍使的是夭若銀龍金蛟,直似從天外飛來一般,潑水難入。
兩米八長的大槍有鵝蛋粗細,握不露把,抖動起來護住了身前身後四周八方;攔、拿、扎三式化開趙子龍十三槍,走的是岳飛岳王爺正宗河南大槍的路子,端的是神出鬼沒,幻出道道紅影,點點銀光。
對這方面方展宏自覺並不陌生,國家體大就在電影學院旁邊,他最好的鐵子鄧凱就是傳統武術系里出色的學院高手。
這些年他也常趁著空閑的時候,跑去看那些國家武術冠軍練武,有時偷學他們一招半式,回來自己琢磨研究,改良了用在實戰打架上。
鄧凱自己號稱十八般兵器樣樣皆能——不過說起來這胖子這麼胖可在教練面前還那麼得寵,也確實有他過人之處;體重雖重卻不妨礙他身手靈活,確實大多數器械都能拿得上手。
不過跟眼前這位舞槍的美女比起來,鄧胖子那兩手雜而不純的槍法可就是小巫見了大巫。
看過了這種民間淬練流傳了千年的真槍法真把勢,再去看那種為了運動會表演賽而練的花樣套路,簡直如看嬰兒舞棒,味同嚼臘。
方展宏站在路燈下,看的目瞪口呆。
記得當年讀杜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說公孫大娘的弟子一舞起劍來,那是「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那時還覺得杜甫這詩刻意夸張,有點不似老杜的風格,倒頗象李太白的浪漫了。
今日親眼看了這一路大槍,才知道詩聖老人家所言非虛,天地低沒低昂他是不知道,但是他這個觀者確實是大大的「色沮喪」了一把。
真可說的上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啊!
場中舞槍這人練罷十三路槍法,長槍曳地,抖起一路蛇擺尾、鳳點頭,回槍盤腰一個回頭望月、二郎擔山,打了個槍花把大槍望背上一背,立了個收勢,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在燈光下筆直的站定,微微見喘。
方展宏曾听體大的武術教練說過,武俠小說里寫功夫好的人練完功「氣不長喘、面不改色」,是自己意會的想當然,以為越輕松就說明功夫越深,其實不然。
理想的境界應該是心跳不亂,微微長喘,汗濕濡衫——如果是大汗淋灕,那非常不好,不合養生之道,說明練傷了,心肺和血循環系統都受到了輕度的損傷;可要是完全跟沒練前一樣,一滴汗也沒有,只能說明練的時候不用心,打的是花架子,而且對身體來說,起不到鍛煉的效果。
方展宏在燈光下看了這幾路槍法,頓時有大飽眼福、大開眼界之感。
此時見這女孩收勢站定,終于看清了她的樣子,果然如自己先前懷疑的那樣——正是下午自己和鄧凱在清樓二層所見到的那個法國梧桐樹下的英姿颯爽的女學生。
那時距離太遠,只覺得這女孩被一種異常神秘而美麗的氣氛籠罩著,沒能細看,此時終于有機會一睹芳容了,連忙定楮凝神看去——
只見昏黃的燈光下,一個身量修長、苗條勻稱的女孩迎風俏立,斜背一桿威風凜凜的大槍;那槍通體金漆,槍頭輟著散血紅纓,鋼制的槍頭銀光吞吐,幻出寸許的的槍芒來,晃人眼目;槍尾纂頭上雕著一頭引吭高歌浴火朱雀。
槍美,人更美。這女孩一身雪白的唐式武服,勁裝短打,腳底一雙黑色的系帶舞蹈鞋;身量足有一米六七、八的樣子,上身窄短,少說也有一米,修長苗條,恰是練武、學舞蹈的最佳體型。
為了練槍方面,女孩上身胸前顯然是簡單的束過,所以剛才才沒有鼓波興浪,但盡管有束胸,卻依然隱隱能看見雪兔般盈盈可愛的輪廓;修肩長頸,細腰一束,是標準的衣架子身材;挺翹,結實飽滿,多年的鍛煉使得她的胸與臀都有整體向上的趨勢。
這個美到了極處了的女孩,方展宏兩次見她,都沒能看見她整個的五官容貌,不禁大感好奇;此時見了這等好身材,忍不住又向她臉上看去,只是路燈光實在昏暗,女孩側對著燈光,有些半明半暗,瞧不清楚。
方展宏情不自禁的向前緊走了兩步,一腳踩進了草地上,定楮看去。
女孩顯然是發現了方展宏腳步聲帶起的響動,側頭望去,正和方展宏的目光對個正著。
方展宏只覺得黑暗中如星如水的一雙眸子和自己目光一撞,竟然他恍然生起一種少男時代的緊張慌亂來,微微情怯之下連忙移開了自己似乎很不禮貌的目光。
女孩見了方展宏,冷冷的哼了一聲,單手持槍在地上一頓,背槍轉身就走。
方展宏再抬起頭來,見見到女孩縴美婀娜的背影。
他看了看自己,不禁苦笑。不能怪人家冷冰冰的對他不屑一顧——自己給這位美女的第一印象實在糟糕,一個午夜晚歸的醉漢,蓬頭亂發、一身臭汗;一見面就色迷迷的盯著人家小女生,目不轉楮的上下看,十足一個有色心沒色膽的入門級。
方展宏拍了拍手,酒也醒了七八分,心里還想著趕上去跟人家解釋兩句,好歹人家也極有可能是鳴園今年收的學生,將來要叫自己做「老師」的,要是留下這麼個印象,以後不知多尷尬。
方展宏急走小跑了兩步,遠遠的看見那女孩提著槍的背影,也不見她怎麼作勢,提著將將及地的大槍一路疾行,姿勢帥到無法自拔的好看。
方展宏沒想到她腳下這麼快,兩人一前一後,轉眼就到了大鐵門下。
鐵門緊鎖,門禁時間早過多時了。那大鐵門上由幾十根兒臂粗細的鐵欄桿豎立排列而成,中間雕鑄的各種鏤空的花紋圖案。
大鐵門的兩邊都是等高的圍牆,足有三米上下,牆頭插滿了防盜的鐵釘和玻璃片;只有圍牆的兩邊,各有一個方形的牆墩子,上面恰可站上一人。
方展宏剛要出聲,只見那女孩把長槍的槍纂往地上一拄一撐,撐桿跳般輕盈的支起了身子,在大鐵門上一個個雕花鏤空的凸出上一踩,稍稍一借里,便輕巧的站在了牆墩子上;然後收起大槍,輕輕向下一縱……
方展宏趕到門前的時候,只听見女孩落地的聲音,然後只見一個輕巧的身影,迅速的往清樓那邊去了,轉眼沒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