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曉潔呆呆的象根釘子一樣站在那里,看著方展宏面無表情的把這段話說完,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胭脂般紅的可愛的櫻唇上,立刻浮現出一道令人心疼的血印子;然後,清亮的淚水迅速溢滿了她動人的大眼楮,無聲的從臉上滑落……
方展宏絲毫不為她的淚水所動,雙手叉著腰,冷冷的道︰「當然,如果你覺得這樣太為難你,你也可以選擇和你的好朋友華蕾一起罷課,讓學校辭退我,找更好的老師來教你。」
方展宏說完這些戳人心窩的話,再沒有多說半句廢話,徑自走到一旁,去糾正阿姿古麗的發音了。
其實方展宏很清楚的知道,象鄒曉潔這樣的女孩,往往是外表越柔弱,內心就越倔強;女生這種動物很奇怪,平時越是張牙舞爪咋咋呼呼的,遇到事情反而越是缺乏韌勁和毅力;越是這種平時內向的、悶聲不響的,固執起來九牛難回。
果然,方展宏站到一邊去假裝不在意,目光卻時不時的偷看一下鄒曉潔;一個早上,鄒曉潔都再沒流一滴眼淚,她漲紅了小臉,朝著那人多的方向努了幾回力,雖然終究沒發出聲來,卻已經大膽了許多。
在涼亭里練槍的華蕾,也時不時關切的向鄒曉潔這里張望兩眼,見到她受了委屈,不一會兒遠遠的跑來了。
兩人湊在一起不知道低語了些什麼,華蕾忽然提高了聲音憤然道︰「胡說!這算什麼練習!沒听說過有這麼教台詞的!我看他就是看到你是我的好朋友,故意給你小鞋穿!曉潔,你何必傻乎乎的任這種人擺弄,我們走!」
說著,華蕾一手提著大槍,一手拉著鄒曉潔就走。
沒想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鄒曉潔居然一下甩月兌了華蕾那手練功夫的有力的手,倔強的搖了搖頭,站遠了開去,閉著眼楮猛得大喊了起來︰「耶呀嘿 ……耶呀嘿 ……」
方展宏心里暗笑,嘴上卻一點不肯放松,朝著鄒曉潔喝道︰「鄒曉潔,你轟蒼蠅呢?喊這麼快干什麼,慢慢的一個音一個音來,要飽滿,要有力!還有,閉著眼楮干什麼?睜開眼楮,看著街對面兒的人練!」
華蕾大概從沒看見過文弱的鄒曉潔如此的「發狠」,愕然站在一旁看著鄒曉潔,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鄒曉潔睜開了眼楮,鼓足了勇氣,看著對街的人來人往,發出了一聲「耶——」
這一聲喊了出來,鄒曉潔突然滿臉興奮的通紅,象是吐出了胸中多年的郁結一樣,繼續大聲的喊了出來——
「耶——呀——嘿—— ——」
這四聲發完,鄒曉潔居然額上香汗淋灕,她興奮的擦了擦汗水,轉過頭來,高興的看著方展宏。
方展宏木然的看了她幾秒,突然微微一笑,緩緩的伸出了一個大拇指,舉過了胸前,舉的高高的。
其實,人生只是一場我們自己與自己的賽跑,並不需要跑出多快的速度,只要能突破和超越前一刻的自我,哪怕是旁人看來再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進步,都值得我們驕傲——因為在這條漫長的跑道上,我們唯一的最終的對手,只是我們自己。
華蕾呆呆的看著這一幕,茫然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
……
根據鳴園藝校排出的課程表,一周五天,每天上午都是表演課;每天下午的課程,從周一到周五分別是聲樂、台詞、形體、排練、電影欣賞。
說起來,方展宏的工作量也確實夠大的,梅修慈給他一個月加到五千塊一點也不吃虧,要是按照他向家長們所承諾的正規師資,他非得拿出十倍的價錢請老師不可。
方展宏一個人就擔任了除聲樂、形體之外所有課程的任課老師。
早上晨練結束後,方展宏請五個學生去家屬院後街吃早點,只有安田枝子拒絕了,估計她是很難適應北京的炒肝、豆腐腦和豆汁這類食品。
最老實不客氣的就是荊雯,一個人吃的比阿姿古麗、鄒曉潔加起來都多,而且拼命和方展宏搶著吃。
鄒曉潔今天看起來胃口很好,一個人吃了半屜包子,還喝了一大碗小米粥,方展宏知道她高興的原因;只是可惜,她的路還長著呢!
吃過了早飯,一行人熱熱鬧鬧有說有笑的回到清樓小院,準備早上的表演課。
那些參與了罷課呆在宿舍里的學生們,隔著窗戶巴巴的看著方展宏和荊雯他們晨練歸來,開心爽朗的時不時大笑幾聲,都覺得十分尷尬,面面相覷。
看著荊雯、阿姿古麗、鄒曉潔她們神采飛揚的模樣,這些學生們都情不自禁的心癢難撓,好奇的想要知道,她們這兩天都上了些什麼課,學了些什麼好玩的東西。
說起來,一樣的交了學費,看著人家在教室里上課學東西,自己卻在寢室里發呆閑磨牙,還真不是個滋味兒。
早上八點三十分。
方展宏的表演課又準時開始了。
今天才是方展宏上任以來,嚴格意義上的第一堂課。
目前國內國際上的舞台表演與影視表演教程,一般都是使用所謂的斯坦尼體系作為理論依據,即以當年的俄國戲劇大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舞台表演理論體系為基礎,結合各國演員的心理學特點衍生出來的一套教學教程。
根據這套教程,方展宏要給他們上的第一課,就是「解放天性」,也就是通過動物模擬和無實物表演練習,使學員恢復人類最原始和完備的本能。
方展宏帶著荊雯他們一進教室,就看見除了安田枝子之外,教室里還坐著另外一個女生。
郝佳今天穿得比前兩次方展宏見到她樸素多了,長長的裙子蓋過了膝蓋,只是兩條引人遐思的修長玉腿還是半點魅力不減,長長的伸在外面,露出晶瑩圓潤的一截。
看見方展宏和大家走進來,郝佳漠然的抬了抬頭,隨即又低了下去,一副睡不夠的樣子;方展宏和她目光接觸,她眸子里坦然的好象昨天晚上他們在酒吧意外相遇那件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