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死女人到底想怎樣?!」
櫻落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一頓臭罵。
羽小爺給她吼得一愣,半晌,嬌柔的肩膀開始一抽一抽的。傷心的啜泣聲夾雜著濃重的鼻音,豆大的眼淚,開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慘兮兮地控訴著櫻落的非人道行為。懶
櫻落頓時眼角抽風,扔下他轉身就走。
眼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拐彎處,羽小爺微微一愣,一坐倒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傷心欲絕的嚎啕大哭。
「嗚嗚……哇……瞳瞳——瞳瞳……」
靠在街角剝落的牆壁,听著不遠處羽小爺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喊,櫻落掐了掐鼻梁,感到像是打了幾年的仗,渾身乏力。
眼見著羽小爺快哭得岔了氣,櫻落心頭一陣浮躁。
順著原路大步返回,一把扯起埋著頭邊哭邊抹眼淚花的羽小爺,抬袖粗魯地在他淚水漣漣的小臉上擦上一通,轉身牽著他濕了眼淚的小手就走。
這個死女人,鐵定是上天派來整治她櫻落的克星!
「瞳瞳……」
羽小爺踉蹌地跟著她的步伐,抽噎著叫了一聲。
櫻落皺眉,沒有應他。
「瞳瞳……」
羽小爺抬起紅紅的眼楮,看著她冷漠的側臉,再接再厲地叫了一聲。蟲
櫻落心頭煩躁,仍舊沉默。
知道她在生氣,羽小爺吸吸鼻子,突然有些不敢再拿話來煩她了。
「什麼事?」就在他黯然低頭,任她用力拉著自己往前走時,櫻落出乎意料地出了聲,只是仍舊沒有轉頭看他。
羽小爺心中一暖,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管人家了,嗚嗚嗚……我就知道我的瞳瞳不會這麼鐵石心腸……」
櫻落一听有想撞牆的沖動。這死女人該不會是算準了她會心軟,會折回去找他吧?
「瞳瞳,我好高興。」哭花著一張笑臉,羽小爺抽抽嗒嗒地說道。
「高興你還哭?」見不得他動不動就掉眼淚,櫻落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那是喜極而泣!」羽小爺嘟著嘴巴辯解道,「瞳瞳剛剛要是不回來,小爺的心,活該碎成一片一片了。」
櫻落拉緊他快滑落自己手掌的手指,冷淡道︰「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羽小爺包著淚花低笑出聲,感受著她冷漠表象下的絲絲溫柔,不再言語。
瞳瞳,你知道麼?
我剛剛的話,並沒有在說謊。
如果那時的你沒有回頭,如果那時的你沒有牽我的手——
也許這一生,我只能在你身上,一遍遍地補償,一遍遍地追悼那個,已經遠去的芳魂……
瞳瞳,你知道麼?
那時的我根本不敢去想,有一天你終于厭倦了我的胡鬧,失去了對我的縱容,那時的我,是不是還有勇氣繼續存在于這個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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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朝櫻閣,月兌上的淺色菖蒲紋罩衫遞給霧枝,吩咐她拿下去清洗。顧不得三個丫頭見著她的手臂時一臉的不敢置信,晚飯也沒吃就直接回房倒頭睡覺去了。
見羽小爺默不作聲地用完晚飯,又默不作聲地繞過飯桌想要離開回房。
霧枝皺著眉頭,出聲叫住有些魂不守舍的他,「輕衣郡主,公主今天外出發生什麼事了麼?」兩人從一回來,臉上皆是一副有氣無力的疲憊模樣。
公主覺得疲憊也就罷了,因為她身邊跟著羽輕衣這麼一號忒能生事端的主,心情郁結可以理解。但連一天不打就上梁揭瓦的他,也是這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小爺今天不想同人說話,別來吵小爺。」
羽小爺眼神都懶得丟一個給她,一路唉聲嘆氣著,拖著腳步走了出去。
「霧枝姐姐,王妃沒事吧?」看著他搖搖晃晃像個醉漢的身影,橘兒停下正在收拾的碗筷,一臉的擔心。
霧枝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公主她們兩個都好像一副很累的樣子,今天就先這樣吧。天都已經黑了,關于容夫人的那件事,我們還是留著明天再說吧。」
橘兒贊同地點頭,那兩個人確實是很乏了,「我先去後堂看看柑兒,霧枝姐姐你也累了一天,早點下去休息吧。」
霧枝頷首,拍了拍她的肩,「去吧。」
翌日醒來,櫻落仍是覺得腰酸背痛。想來是太久沒活動筋骨,昨天貿然跟那夜瀾歌動了手的緣故。
磨蹭著穿好衣裳,打著呵欠捶著脖子來到窗前。推開窗戶,望著天邊雲層隱約閃耀的光線,心里暗自道︰這個時候,夜瀾歌那廝該是已經出了漣夏城了吧?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別的什麼,櫻落想起與他相識以來的種種,眼神動了動,忍不住一陣嘆息。
「瞳瞳,你醒了啊?」
羽小爺大大咧咧地推門進來,見她已經穿好衣服站在窗邊失神,忙提著裙角,一臉笑意地小跑過來,在她身側站定。
「公主,奴婢進來了。」
霧枝端著洗漱面盆隨後走進,暗自打量她一番,見她已經沒了昨日的疲態,心里甚是安慰。
接過霧枝遞過來的濕帕,
櫻落擦了擦臉,遞過去,由著霧枝挽高她的衣管,給她清洗手心。側目看向一臉羨慕的羽小爺,挑眉道︰「大清早的你又跑過來做什麼?」
羽小爺听到她問話忙收住凝視她的目光,笑嘻嘻道︰「今早靜妤軒的那位,又派人送過來了一碗熬好的‘十三太保’。」
十三太保?
「安胎藥?」櫻落不確定道,一個醒神,拔高音道︰「又?」
「是這樣的,公主昨天出門的時候,容夫人親自為公主端來了一碗安胎藥。」霧枝放下她的衣袖,主動出聲解釋道。
櫻落聞言笑了,樂道︰「藥里邊有沒有加佐料?」容小七會那麼好心?
「沒有。」霧枝搖頭。昨天容嫣走後,她便用銀針試了藥里邊的成分,安胎藥里並邊沒有摻雜什麼毒藥。
「沒有很正常。」羽小爺掩唇,笑得一陣花枝亂顫。
霧枝見他笑得陰陽怪氣,擰了擰眉,眼露困惑地朝他看過去。
櫻落嘆息一聲,接道︰「因為容小七那女人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懷有齊泠墨的孩子。之所以送安胎藥過來,只不過想諷刺我一番罷了。」
霧枝聞言恍然大悟,「難怪她昨天離開時一臉怪異的模樣,原來她早就——」那女人還真是死性不改,興風作浪的本事更甚從前。
霧枝一臉的忿忿不平,櫻落倒是覺得有趣得很,勾唇笑道︰「這樣也好。」
本來經過昨天那麼一鬧,她幾乎忘了自己要送容小七大禮的事情。今兒個經霧枝這麼一提醒,她倒是覺得對那容嫣太客氣,簡直就是虛偽,虛偽就是犯罪!
「哪里好了?」霧枝擰著月眉。
「這個嘛……我肚子餓了。」櫻落嘟唇,笑得一派無邪天真。
霧枝搖搖頭,敗在她爽朗可愛的笑顏下,認命地端起面盆走了出去,到後堂準備端菜上桌去了。
「瞳瞳,你有什麼打算?」見她忽而笑得一臉意味頗深,羽小爺好奇地湊上前來。
「選個黃道吉日,夜出打鬼去。」
櫻落扔下這麼一句,背著手走出了房間。
羽小爺一時回不過味來,待他弄清楚櫻落話里的意思,忽然覺得全身精神百倍。
小跑追上笑意不減的櫻落,作揖哀求道︰「瞳瞳,也帶我一個。」打鬼這麼好玩的事兒,怎麼能少了他羽小爺?
櫻落高深道︰「本來也沒打算讓你閑著。」就她一個,未免有些人單力薄,怎麼著也得有一個幫手的,萬一失手,也有個墊背的不是?
羽小爺不知她現在心里打的小算盤,一听她同意帶自己一起去,頓時心花怒放。
看了看天邊黑沉的浮雲,突然有些期待,那闃黑的漫漫長夜,能趕緊來臨。
如此又過了幾日,大齊的天氣越來越寒冷。不知幾時,天邊竟開始下起了窸窸窣窣的雪來。
為了趕制年冬御寒的衣物,霧枝和柑兒、橘兒,得閑時總會窩在燃了一爐炭火的房里,一心一意地做起女紅來。
窩在窗邊搖椅上看書的櫻落,讀完了泛黃書頁上的最後一個字,正想叫人準備些點心。抬頭無意瞥見桌前坐著的三個小丫頭,正有說有笑地忙著擾她們,輕輕放下手里邊的書,躡手躡腳地走出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