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你不久便要回到京城,為父‘去世’之後,揚州的林府便不復存在,我只你一個女兒,又寄住在賈家,賈璉定然已經受你外祖母的吩咐要接管林家財物。為父已把家中財產悉數轉走,多數變賣為銀錢,兌換為大通錢莊的銀票,面額大小不等,共有白銀兩百三十萬兩,皆裝訂成書本式樣,混在家內藏書中,你一向愛書,到時候便可將其與藏書一同帶上京城也無人生疑。」
林海嘆了一口氣道︰「待時機合適,你我自有相見之日,只苦了你,小小年紀便……」話說到一半,便再難說下去。
黛玉見狀,忙用手絹幫父親拭淚,強顏歡笑道︰「爹爹放心,女兒年紀雖小,卻也曉得輕重緩急,待爹爹幫聖上平了風波,爹爹便告老還鄉,我們父女二人回姑蘇去生活豈不悠閑?」
父女兩人正說著話,便听得門外林峰高聲回稟︰「老爺,璉二爺來探望老爺了。」
「快快請璉二爺進來。」林海讓黛玉站到屋內屏風後面,吩咐林峰。
林海睡在榻上,但見一青年彎腰低頭走進屋來,這青年戴著束發銀冠,穿著白蟒箭袖,圍著攢珠銀帶,眼若星子,鬢若刀裁,不由得暗中贊嘆︰果然生的一副好相貌。
賈璉進屋後行禮下拜,一邊開口說道︰「佷兒賈璉拜見姑父。」一邊用眼楮暗暗覷視林海的面色。
「佷兒不需多禮,起來罷。」
只見林海躺在榻上,面色蠟黃、目光渾濁,聲音有氣無力,錦被邊上露出一只手,手上青筋略鼓,顯得此人身體虛弱,便是說話也是極耗費精力之事。心中暗忖︰「听老祖宗說姑父信中隱隱透露說自己病得極重,看來信中所言非虛,果真是時日無多,看起來老祖宗的吩咐也不是什麼難事。」
如此一想,賈璉臉上的三分笑意便成了七分,一面兩只眼楮地四處張望打量,一面開口問道︰「姑父覺得身子可還好?」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只恐怕已是時日無多,只可憐你妹妹……」情緒稍有激動,話未說完便是一陣氣喘,直喘得臉上通紅。
「姑父莫說喪氣話,不過就是小癥候罷了,莫不如請個名醫來看看,開幾服藥便好了。」一邊替林海順氣,一邊勸慰著。
「只盼承佷兒吉言罷。」林海苦笑一面讓林峰安置賈璉坐下。
「老祖宗听說姑父生病心中極為掛念,只差些讓人安排船只親自下揚州來探望,望姑父念著老祖宗的一片心思,好生愛惜自己的身子。」賈璉望著林海說話,倒顯得情真意切。
「罷了,也就這麼著了。老祖宗身體可還好?」林海心中暗暗冷笑,反而問賈璉。
「老祖宗身體康健,只時時掛念姑姑姑父,又說多虧得林妹妹常常伴在她老人家身邊,兒孫皆是孝順之人,道也不曾有什麼煩心事。」賈璉笑呵呵地回答。
「我這身子骨越發不好了,只一個玉兒自小捧在手心里養著,族中又無可靠之人,日後倒是還要勞煩你們多多照看玉兒才是。」說畢雙目垂淚。
「姑父說的哪里話,林妹妹是老太太嫡嫡親的外孫女,不比其他外三路的人,說什麼照看,倒是見外了。」賈璉賠笑道。
「有佷兒這句話,我便放心了。」林海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璉兒初到揚州,不必急著回京,且安心住下,待過了年再去罷。」
「如此,佷兒便住下了,只望姑父莫要嫌佷兒厭煩才是。」林海听聞點了點頭。
賈璉見林海說話聲音越發低沉,知他精力不濟,便告辭出來,見等候在院門口的興兒急急忙忙跑過來,笑罵道︰「這猴兒崽子,想是火上身了,跑什麼?」
「嘿嘿,爺,那位怎麼樣?」說著用手指了指房屋的方向,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著。
「想是病的越發重了,說讓過了年再回去呢。」賈璉語帶雙關地說。
興兒眼楮一亮,湊到賈璉耳邊說道︰「爺,听說這揚州的‘芳柳路’是最出名的,那兒的姑娘可是……」
「瞧你這猴急的樣,真真是沒出息!」說著裝模作樣理了理衣裳︰「猴兒崽子,還不帶路。」
屋內,黛玉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抿嘴笑咪咪地看著林海道︰「爹爹演技真好,莫說是璉二哥哥了,連女兒也險些以為爹爹是真病呢。」
「咳,你這孩子,越發淘氣了。」林海臉微微一紅,隨即便恢復如常︰「真真被我寵壞了,這般淘氣,看以後嫁不出去。」
「父親……」黛玉被說得兩腮通紅,看上去更是猶如盛開的芙蓉花,明艷動人。
「好了,乖玉兒,不打趣你了。」林海寵溺地笑了笑︰「明日有貴客到,為父‘重病在身’,玉兒你且準備準備,切不可讓他人知曉。」
「爹爹,明日是誰要來?」黛玉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自己的父親向來一身傲骨,很少吩咐如此隆重地接待客人。
「來人與我林家乃是世交,關系緊密,在他跟前你無須避諱什麼,為父的事情也並不瞞著他,只是怕那不相干之人走漏風聲罷了。至于關系,待日後時機到了你自然明了。」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