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中,慕容錚手中拿著當日寶釵拿給自己的荷包,手指頭看著上頭細細的流蘇和細密的針腳,可見黛玉是傾注了心力來繡這個荷包。那薛家姑娘說著荷包是黛玉給寶玉繡的,這些話雖說慕容錚不信,但仍舊好像是在他心底里埋下了一顆刺。
慕容錚想了想,心中終究是對這件事情有些放不下,但要讓他直接拿著荷包到黛玉跟前詢問也不是件事,想了想便讓小石頭進來說道︰「你去林府,請黛兒身邊的紫鵑姑娘過來一趟。」
小石頭听見這話萬分驚訝,若是有什麼事情,公子爺不是一向都直接和林姑娘說麼,怎麼今日卻是要讓紫鵑過來?
小石頭苦著臉,向慕容錚行禮說道︰「公子,不知道可是有什麼事情?紫鵑姑娘是林姑娘身邊第一得意之人,林姑娘可是時時離不得身的,若是沒有什麼理由,我這到了林府,怎麼請紫鵑姑娘過來啊!」自家公子這也真是的,若是有什麼事情,直接和林姑娘說便罷了,何必還要如此呢。
慕容錚听見這話眯了眯眼似笑非笑說道︰「哦,我記得黛兒身邊有個丫頭叫晴雯的,原是從賈府出來的,如今已經是林家鋪子中有頭有臉的人了。只是這姑娘和賈家的事情畢竟有牽涉,倒是不如將她也一並押進大理寺,也好讓趕緊將賈家的罪責弄清楚。」哼,小子,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日天天往外頭跑是為了什麼?
小石頭一听見這話便蔫了下來,只苦著臉向慕容錚求道︰「公子爺可千萬別,那姑娘老早便從賈府中出來了,賈家的事情和她有什麼相干?再者說了,她不過就是個小小的丫頭,就算是主子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如何能讓她知道。」說完見慕容錚仍舊是一臉奸詐地看著自己,連忙說道︰「我這便去請紫鵑姑娘,還請公子爺稍等。」說完便一溜煙跑出了屋子,生怕慕容錚反悔。
慕容錚看著小石頭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又將那荷包拿在手上轉了轉。這寶玉畢竟是陪著黛兒這麼長時間的人,那日在林府還听見黛兒說是在賈府的時候寶玉對她不錯。恩,那邊饒了他一命罷,讓他發配三千里,終身不能回京,黛兒見不到他,想必就會慢慢忘了的。
慕容錚堅決不承認自己是生怕黛玉對寶玉有什麼念想才下定的決心,只是打定了主意等著明日便進宮去見皇上,將這法子告訴皇上,也好解了皇上心頭的難題。
不過半個時辰,小石頭便帶著紫鵑過來了。慕容錚看著滿頭大汗的小石頭笑了笑說道︰「恩,今日倒是快,不過半個時辰便回來了。只是往常讓你到林府辦事,怎麼都是一兩個時辰呢,可見你平日里是在糊弄我。下次若是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嘿嘿……」
小石頭听著慕容錚奸詐的笑聲,心都涼了,登時便哭喪著臉。要知道,為了早點將紫鵑帶過來,他可是累得半死,這一路上愣是連一口水夠沒來得及喝,如今反倒是得了這樣的下場,真是郁悶。
紫鵑看著平日里上躥下跳的小石頭被慕容錚一句話便收拾下來,心中也是覺著好笑,但仍舊規規矩矩見過了慕容錚。
紫鵑抬眼便看見了慕容錚手上捏著的荷包,一時間沒有忍住,「咦」的一聲出來。
慕容錚見紫鵑看著自己手中的荷包驚訝,轉念之間便明白了紫鵑定然知道這荷包的來歷,便笑著看著紫鵑說到︰「紫鵑,我看著這荷包倒是有些像是黛兒的針腳?」
紫鵑上前回話道︰「這荷包的確是我們姑娘當初在賈家的時候繡的,只是後頭竟是怎麼也找不到了,姑娘為此還煩悶了好一段時間。」這荷包原本是黛玉繡給慕容錚的,後頭找不到了,姑娘還生了好一場氣,只是這東西怎麼會在他這兒?
慕容錚听見這話便更是不太舒服,但仍舊將這口氣忍了下去,只問紫鵑︰「這東西你們姑娘不是沒做完麼,怎麼就到了旁人手中去了?」
紫鵑听見這話猛地抬頭看了慕容錚一眼。她原以為這東西落在了賈家,是前些日子抄檢賈家的時候慕容錚到賈家發現的,但如今听著慕容錚的口氣竟是不像,低著頭想了想忖度著回答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了。當時這東西找不到了,姑娘還為此氣悶了好長時間呢,只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到了公子爺手中?」
慕容錚見紫鵑有些試探地看著自己,知道這丫頭是黛玉的心月復,便也不瞞她,只說道︰「我原不知道有這東西,還是那薛家姑娘親自上門來拿給我的。」說完這話便緊緊盯著紫鵑。
紫鵑萬分疑惑。寶釵和黛玉不和的事情可是整個賈府的人都知道了,她對自家姑娘做的那些事情慕容錚自然也是知道的,沒道理這時候卻還將這荷包替黛玉送到慕容錚手中啊!
疑惑過後,緊接著便是怒氣︰「這寶姑娘怎麼這樣!當日姑娘繡著荷包的時候是沒讓任何人見著的,想必是寶姑娘到姑娘的瀟湘館里去的時候,乘著人多不備方才將東西拿走了!呸,整日價還說什麼大家閨秀呢,可有誰見過大家閨秀胡亂拿人家的東西的,可不是活打了嘴巴子!」
慕容錚見紫鵑先是皺著眉頭疑惑,緊接著便是大怒,便將心中原先的疑慮便放了下來。今日將紫鵑叫過來原本就是為了問清楚這荷包的底細,若當真是黛兒準備送給寶玉的,這丫頭是黛玉的貼身也是貼心的丫頭,定然是知道的,這時候再自己跟前也就不會是這樣一副疑惑氣憤卻沒有半分心虛的樣子了。
慕容錚笑了笑說道︰「罷了,這東西原就是你們姑娘的,尚未做好便讓人拿去了,如今便也該物歸原主了。至于那些個沒臉的人,便也用不著管她們,沒得壞了自己的心情,也讓你們姑娘不高興。」
紫鵑一听這話便知道慕容錚是讓自己不要將今日的事情和黛玉說。想了想,今日的事情就算是告訴了黛玉,也不過就是讓黛玉白白生一場氣罷了,倒是還不如就這樣瞞下來,只說是落在了賈府的,被慕容公子找回來了。
紫鵑想明白了,便點了點頭應下。見慕容錚沒什麼別的事情,便帶著這個荷包離開了。
等著回到了林府,紫鵑見青韻正好從黛玉房中出來,見自己回來,連忙上前說道︰「紫鵑你可回來了,姑娘方才還奇怪不知道慕容公子找你去做什麼呢。」
紫鵑連忙笑著說道︰「倒是也沒別的事情,不過就是叫我過去問幾句話罷了。」說著便隨著青韻進屋去。
黛玉正在里間的軟榻上將橙意手中剝好了的杏仁一粒粒接過來,喂給趴在自己腿上只顧著吃的月華。月華的「減肥大業」進行了好久,方才將身上那一層厚厚的肥肉消了下去,也終于可以不用整天看著吃的咽口水了。
黛玉見紫鵑進來,尚未說什麼,便看見吃的正歡的月華丟下杏仁,「刺溜」跳到紫鵑身上,扒著紫鵑的衣襟便不願意下來。
紫鵑輕輕撫了撫月華身上的絨毛,將這小東西安撫平靜下來,方才上前見過黛玉。
這情境黛玉等人見過了無數回,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黛玉等著紫鵑將月華安撫好了之後方才問道︰「渲木說什麼了,怎麼白白讓你過去一趟,可是有什麼事情?」
紫鵑連忙笑道︰「這倒是沒什麼,不過就是當日慕容公子從賈家將咱們家的東西帶回來的時候,見當中有一個荷包,想是姑娘繡的,還未繡完,便讓我過去問一問。」說完便將拿回來的荷包遞給黛玉。
黛玉看著荷包,只一看便知道便是自己當日在瀟湘館找不到了的,但听紫鵑這樣說,只皺了皺眉頭,抬頭說道︰「青韻,你去將今兒剛做好的梅花糕端過來。」
青韻知道黛玉和紫鵑有話要說,便連忙答應出去,只留下黛玉和紫鵑兩人在房中。
黛玉將手中的荷包隨手一撂,看著紫鵑冷笑說道︰「可真是好,我竟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竟能讓你們瞞著我!」
紫鵑听見這話心中一驚,連忙笑道︰「果然沒有什麼事情瞞著姑娘的。」
黛玉听見這話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將紫鵑拉過來嘆道︰「紫鵑,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些年了,是最最知道我的脾性的,我平日最恨的便是將事情瞞著我。若是這荷包當真是渲木從賈家帶過來的,當日將東西送過來的時候,如何不一並將這荷包拿給我,倒是今日還專程將你叫過去?」
黛玉見紫鵑不說話,又接著說道︰「你是跟在我身邊的老人了,我知道你一向是最最忠心的,萬萬不會對我做什麼不好的事情,我方才這樣問你。」
紫鵑听見黛玉這樣說,便知道今日的事情是瞞不過去了,只得將慕容錚今日和自己的事情說了,抬頭便看見黛玉皺著眉頭在想著什麼。
黛玉略略一想便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寶釵想來將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將這荷包拿給慕容錚,定然不是為了將東西歸還自己。這荷包一看便是男子用的,若是她再火上澆油說上幾句話,便能在慕容錚的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黛玉想通了這一節,也是氣的滿臉通紅。再一想今日慕容錚將紫鵑叫過去,定然就是為了問著荷包的事情,只覺得慕容錚竟然不相信自己,心中萬分委屈,將手中的荷包拿起來便想要從針線笸籮中找了剪子將這荷包給絞了。
紫鵑見黛玉忽然變了臉色,便知道不好,及至黛玉將針線笸籮中的剪子拿出來,便知道要糟,連忙將黛玉的手緊緊抓住急道︰「姑娘這是做什麼,當日里做這個荷包的時候姑娘可是用盡了心力的,這會子何苦這樣呢。」
青韻橙意听見屋子里的動靜也連忙掀了簾子進來,便看見黛玉滿臉的淚水,手中拿著剪子便要去將那荷包絞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了,連忙上前拉著黛玉。幾人勸的勸說的說,總算是將黛玉勸住了,但黛玉仍舊是抽抽噎噎地哭。
紫鵑連忙跪下哭道︰「今日的事情都是奴婢的錯,姑娘若是有什麼不痛快的地方,只管罵奴婢就是,若是為了奴婢壞了姑娘和慕容公子的情分,奴婢是萬死莫贖了。」
黛玉哽咽著說道︰「我自生我的氣,與你有什麼相干!既然他不信我,我還要這樣念著他不成,何苦呢!」一面說著一面哭,兩頰上也是通紅,淚水掛在腮邊搖搖欲墜,甚是惹人憐愛。
紫鵑原也是個聰明人,听見這話細細一想便明白了。青韻橙意對今日的事情原就是莫名其妙,听見黛玉的話,方才明白了是黛玉和慕容錚鬧別扭了。又轉頭見床上放著的荷包,便認出了是當日黛玉繡了準備送給慕容錚的。
紫鵑連忙起身和青韻橙意兩人一起將黛玉扶到榻上坐著,紫鵑看著黛玉嘆道︰「姑娘這是多心了。這東西是寶姑娘拿給慕容公子的,想必還說了些什麼混賬話,慕容公子問一問也是應該的,若是不問,倒是不正常了。再者說了,慕容公子原和我說讓我不要叫姑娘知道,為的就是怕姑娘知道之後傷心。姑娘若是就為了這個和慕容公子生分了,這倒是我的罪過了。」
青韻和橙意這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見一向自持的黛玉哭成這樣,知道黛玉著實是將慕容錚放在了心尖上。
橙意連忙勸道︰「姑娘,紫鵑說的是呢,那薛姑娘將這荷包送到慕容公子手中,用意便是讓姑娘和慕容公子生嫌隙,姑娘若是當真和慕容公子生分了,豈不是讓那薛姑娘得意了?」
紫鵑也在旁邊勸道︰「是啊,姑娘,慕容公子原是好意,若是姑娘生氣了,倒是不值得了。」
黛玉原就是一時之氣,听著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慢慢想著這些事情,也知道是自己鑽了牛角尖了,便慢慢將心情平復下來。
三人間黛玉臉上的委屈氣氛之色漸漸消退,方才松了一口氣。見黛玉哭得累了,便服侍著黛玉歇下,方才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