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雅那張美麗的臉幾乎因憤怒而扭曲起來。在心中將任海濟罵了個便。但臉上還是露著微笑遞出了自己的右手。
「小齊格,你難道不知道母親要你跳這只舞的意思嗎?」舞池中莉莉雅在任海濟耳邊小聲說,要不是顧及家族顏面她早就大罵自己這個弟弟了。
「我當然知道,二姐。母親想讓我趁這個機會選擇一個伴侶。」
「你知道?那你還這麼做?」沉默了數秒後莉莉雅突然抬起頭望著任海濟的雙眼說,「我明白了,你是在拿我當擋箭牌。」
「我很抱歉,二姐。」
「你的抱歉不應該對我說。」莉莉雅嚴肅地說到,此刻一點也看不見之前那個胡鬧女孩的影子,「你知道這麼做讓多少人傷心了嗎?你又知道這麼做對很多人來說是不公平的嗎?」
「我知道,二姐。我全知道。但是……我不能……」任海濟仿佛是喃喃自語一般,突然低下頭,將臉靠在了莉莉雅的肩上,「我好累,二姐。我真的好累。父親,母親,愛莎,愛米莉他們所想的我又怎麼會不明白呢?我好累,二姐。就請你這樣讓我靠一下,一下就好。」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那兩個人就如戀人一般依偎在一起,但遠遠看著任海濟的愛莎知道,她的施維茵大哥還是和數年前自己的生日宴會上一樣。他的心中永遠只有一個人,但那個人永遠不會是她。
「知道嗎,二姐。我看不見希望……哪怕是一點點的希望……我都看不見……」
任海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讓莉莉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不能理解。小齊格,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話音剛落莉莉雅突然發現那只摟著自己腰部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小齊格,你怎麼了?」
「不要……伸張……二姐。是老毛病……帶我去找西瑟……」
莉莉雅發現他的弟弟額頭已布滿了細微的汗珠,因為痛苦雙眉緊皺在一起,牙關緊緊咬著發出含糊不輕地字節。不動聲色地退出舞池,莉莉雅走到西瑟旁。
「抱歉,西瑟……將你的肩膀……借我用一下。」
沒有多余的話,西瑟一把扶住他的小主人後向著臥室快步走去。莉莉雅知道她這個弟弟的高傲,這由來已久的病始終纏繞著他。雖然醫院數次檢查都沒發現任何問題,但每一次他的弟弟都痛苦地失去意識。隨著年齡的增長,發病的間隔越來越短。他的弟弟卻始終緊咬牙關不讓外人見到他的一絲痛苦。
放下他的小主人後,西瑟退出了臥室,順帶關上了大門。不過一出門,西瑟便被三個女孩圍住了。
「杰克弗里德少爺怎麼了?」
「施維茵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小齊格他還好吧!」
西瑟覺得自己頭大如斗。他的小主人特地叮囑過,自己的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現在三個女孩堵在門口七嘴八舌地向他詢問他的小主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西瑟就納悶了,另兩個女孩詢問也就算了,可莉莉雅小姐,你不是小主人的二姐嗎?小主人的病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在這里湊什麼熱鬧?不善于說謊,或者說根本不會說謊的西瑟只能用「沒什麼」,「小主人一切都好,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沒關系,不用擔心。」這種空洞且毫無說服力的話來搪塞。三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又豈是這麼容易糊弄的?雖然臉上寫的「不信」,但愛莎卻束手無策。與施維茵家的關系再好她也只是個客人。不過愛米莉顯然沒有這麼多顧慮,他急著繞過西瑟想去推開房門。不過西瑟搶先一步當在房門前。
「讓開,哈克閣下。」愛米莉大聲叫了起來。
「我很抱歉,小主人有說過,他想一個人呆會兒。任何人不能打擾。」
「我是夫人派來照顧杰克弗里德少爺的,所以我必須在少爺身邊。」
「即便是夫人親自前來,也不能進。」
「你……!」愛米莉氣得直跺腳。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討厭西瑟那死板的思維。
看著愛米莉急切的表情,愛莎感到一種深深地嫉妒。她和自己一樣深深地愛著那個男子。她卻如此地接近他,而自己只能在一旁遠遠地看著。
「我也不能進去嗎?」一個甜美溫柔的聲音插進了西瑟與愛米莉兩人之間。
「夫人。」兩人同時行禮。
原本陪伴在哈羅德身邊的依莉娜從愛米莉處得知自己最小的孩子身體有些不適後,連忙找了個機會從人群中退了出來,也因此比愛米莉晚到了幾分鐘。
西瑟為難得皺了皺眉頭,但還是下定決心說到︰「我很抱歉,夫人。即便是您,也不能進去。」
「我知道,西瑟。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依莉娜說著走到西瑟面前,「請你告訴我,我的孩子還是像以前那樣嗎?」
「是的,夫人。」
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依莉娜點了點頭。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孩子內心的高傲,所以盡管她心中無比的擔心,但在別人面前依然表現得神情自若。轉過身對站在她身後的三個女孩說︰「好了,各位女士。我想齊格飛只要稍微休息一下便會沒事的。大家都出去吧!」雖然心有不甘,但愛莎與愛米莉還是轉身逐漸遠離房門,只是她們沒注意到與依莉娜一起走在最後的莉莉雅小聲說︰「母親,我們家的男人都是愛勉強自己的傻瓜。無論是忙里忙外的父親,離家參軍的大哥,要維持龐大企業的赫伯特,還是強忍病痛的小齊格都是這樣。難道他們不知道,愛逞強的人是不受女孩歡迎的嗎?」
听到自己女兒抱怨的依莉娜微微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我親愛的莉莉雅。他們都喜歡逞強。但你不得不承認,向著目標不停前進,哪怕滿身傷痕依然不願放棄的他們很迷人不是嗎?只有經歷了無數的磨難,男孩才能成長為真正的男子漢。我現在可是越來越愛你們的父親了。你的弟弟,齊格飛總有一天也會像你的父親那樣,成長為一個耀眼的男子漢。所以,讓他去吧。」
莉莉雅看著她的母親。她知道,雖然她的母親嘴上說得輕松,但那緊鎖得雙眉,以及那憂郁的眼神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擔憂。
任海濟躺在床上,緊緊蜷縮起自己的身子。不停滲出的冷汗不僅浸濕了他的貼身衣物,還使得那原本飄逸的黑色繡發雜亂的粘在他的額頭。
「可惡……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只有任海濟自己知道,這種疼痛來源于那失去的一小部分靈魂。自己就如一張被捏成一團的紙,紙上有個洞。這個洞最初不容易發現,但隨著紙慢慢張開,這個洞便越來越大。「已經……」任海濟自言自語的話還沒說完,便緩緩閉上雙眼,失去意識了。
西瑟焦急地守在門口,不時低頭看向手腕上的手表。一直陪伴在任海濟身邊的他自從很久以前一次無意間听見他的小主人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後,他知道他的小主人以遠勝于常人的堅強意志忍受著難以言語的痛苦。隨著年齡的增長,他逐漸听不見那讓人心寒的申吟聲,但同樣,他的小主人將自己關在房內的時間越來越長,間隔越來越短。聰明的他早已經猜到他的小主人在痛苦中逐漸失去意識,當痛苦退去後再慢慢醒來。從最初幾分鐘後他的小主人便會打開房門到現在自己往往要在門口守上半個小時。西瑟很擔心,擔心他的小主人總有一天會被這種痛苦徹底擊碎那份堅強的意志,從而再也不會醒來。他不明白他的小主人為什麼情願感受這種痛苦也不願使用嗎啡鎮痛。
就在西瑟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他的小主人此刻一臉憔悴的出現在他面前。西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和上一次相比,這次他的小主人走出房門的時間可以稱之為神速。
「小主人,你……」
「是不是有人來過」剛走上來想詢問任海濟身體狀況的西瑟話才開了個頭就被任海濟粗暴的打斷。
「是的。夫人,二小姐,愛米莉以及施特萊斯家的小姐都有來過。」
「不是的!不是的!」任海濟大聲喊到。西瑟從他的小主人的臉上看到一種從未見到過的表情。這種表情混和著痛苦,悲傷,喜悅,興奮以及自責。沒等西瑟明白過來,任海濟一把推開西瑟沖了出去。
三步並做兩步,任海濟快速沖到大廳。在那里施維茵家的客人們依然舉著酒杯,在優雅的舞曲與色彩繽紛的燈光盡情歡笑著。沒有人注意到他出現。
任海濟的視線快速掃視著大廳內的每一位客人。
「不對!……不對!……不對!……可惡,到底在哪里?」任海濟呆呆地佇立在那,全身的肌肉因為緊張而繃起,握成拳的雙手指甲已嵌入掌中,但任海濟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視線在會場中來回搜索著。終于在移動到大門外一位身穿藍白色修女服的背影後停了下來。「請等一下!」任海濟大聲喊到,同時大步向前跑去。
听到叫喊聲的客人們疑惑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們想知道是誰這麼卻乏教養,大聲喧嘩。但看到任海濟跑向他們的時候,人群不自覺地圍了上來。所有人都想和這個德國副元首多親近親近。
「讓開!讓開!」遭到阻攔的任海濟歇斯底里地大聲喊著,就差沒直接揮拳將阻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揍趴在地上了,「我說了,都給我讓開!」
有資格出席這個宴會的都是個方面的精英,聰明的他們很快發現他們的副元首狀態很不正常。嘴唇干裂,雙眼通紅,聲音嘶啞,發型雜亂,衣著邋遢。從這個人身上一點也看不見之前的高雅。現在的副元首就像一只陷入絕境的猛獸,渾身散發著一股可怕的氣勢。
人群向後退開一小步,隨後響起了唧唧喳喳地議論聲。任海濟才不管這些,一把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後向著大門外跑去。可當他跑過那長長的花園走廊後那穿著藍白色修女服的人影已消失在視線中。
向著空曠無人的大街,任海濟仿佛要宣泄心中的不滿一般大聲吼著︰「我不是說了︰‘請你等一下。’嗎?為什麼!為什麼不願等我!為什麼!」任海濟的話越來越輕,到後來甚至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