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海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他依稀記得在夢中見到自己與艾瑞卡在美國西部的荒野上經營著一個農場,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圍在自己身邊。遠離硝煙,遠離戰火,平靜的生活著。
從床上猛然躍起,任海濟有種說不出的輕松。當卸下心中的重負後任海濟覺得自己就仿佛獲得新生一般。23年,23年提心吊膽,爾虞我詐的生活就可以結束了。再也用不著每天算計別人,也用不著每天擔心被別人算計。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剩下的一切都將于自己再無半分糾葛。
穿戴整齊後走出臥室,任海濟看著牆角擺放著的那盤國際象棋。此刻棋子與盤上已鋪上一層薄灰。看著少了一半棋子的黑棋數秒後任海濟突然伸手將整個棋盤徹底打亂。黑棋與白棋混合著橫躺在那黑白相間的棋盤上。
「已經無所謂了。希特勒,德國,整個世界都已經無所謂了。馬上就要和這所有該死的一切說再見了。」小聲說完後任海濟抬頭看向時鐘。此刻時鐘的短針正指向8點方向,「似乎沒有壓力後有些輕松過頭了。」用手抓了抓後腦,任海濟大聲說,「艾瑞卡,可以開始吃早餐了嗎?」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艾瑞卡?你在哪里?」
依然沒有回答。
「艾瑞卡!回答我。」任海濟急了。他急急忙忙跑向女孩的臥室。臥室的門沒有上鎖。任海濟推開房門後看見的是整齊的床鋪。所有的一切都整整齊齊,如果不是房中的家具一塵不染,這個房間根本就看不出有人住過。
「艾瑞卡!艾瑞卡!」任海濟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女孩的臥室內來回轉著。直到梳妝台上的信紙吸引住他的視線。
一把抄起信紙,任海濟快速掃視著。字跡娟秀優美,內容也很簡單︰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哥哥。我始終無法舍棄這片生養我的土地。抱歉。
「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找到你,為什麼又要離開我!」將信紙捏成一團後任海濟快步沖到玄關,一把拉開大門。在門口站崗的兩個德國士兵見任海濟出門立刻舉手敬禮。絲毫沒有理會對方的動作,任海濟一步向前抓住一人衣領後大聲叫到,「人呢?那個女孩呢?!」
「副……副元首……」被抓住衣領的列兵一臉恐懼。在他印象中副元首一直是溫文爾雅,又極具親和力。哪像現在這般因憤怒而使五官幾乎扭曲在一起,「什麼……什麼女孩?」
「昨天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斯帝豪斯小姐!」
「斯帝豪斯小姐的話……大約在早上6時出門了……副元首。」
「我%¥#(被教育局屏蔽的話)!」一邊咒罵著,任海濟一邊不停搖晃著雙手。
年輕的列兵一副幾乎被嚇的要哭出來的樣子。早知道斯帝豪斯小姐對副元首這麼重要當初就應該讓一人一直跟著。站在一旁的另一人也哭喪著臉,看來自己的前途是完了。如果斯帝豪斯小姐發生任何意外,集中營很有可能將是自己度過下半輩子的地方。
似乎是冷靜下來了,任海濟松開雙手︰「有說去哪里嗎?有帶什麼東西嗎?」
「沒有。副元首。什麼都沒帶。因此我們認為斯帝豪斯小姐僅僅是有事出門而已,晚些時候便會回來的。所以我以為你知道的。」
雙手抱胸,任海濟來回踱著步。
艾瑞卡會去哪里?沒帶任何東西就應該不會走遠。回波蘭的可能性不大。那麼在德國她會去什麼地方?對于她來說德國太危險,一旦遇到黨衛隊怎麼辦?她的容貌太引人注目了。不!我絕不容許她受到任何傷害。
任海濟的腳步越來越快。看得兩個年輕列兵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現在誰都能看出那個女孩在副元首心中的地位了。自己是肯定完了,說不定整個警衛連都被自己給害死了。
任海濟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他想到艾瑞卡會去什麼地方了。在整個德國她會去的地方肯定就是那里。想到這,任海濟看著面前兩個年輕列兵說道︰「立刻給我找輛車,不。就把營地的摩托車給我開來。那東西應該馬上能到吧?」
「是的,副元首。」
「那好,我要在5分鐘內見到灌滿油的摩托車。還有我要個了解德累斯登道路的向導。有問題嗎?」
「沒有,副元首!」一人立刻挺值胸膛大聲回答。
「是嗎?那麻煩你們了。還有,我為剛才粗魯的行為向你道歉。」
不得不佩服德國人嚴謹的作風。雖然借用營地的摩托車需要在手續上花上段時間,但遠比找輛汽車來的簡單。得知副元首要借用摩托車後,警衛營在第一時間安排車輛,同時找了個家鄉在德累斯登的三等兵在通行證上敲章後直接趕出營地。在距離5分鐘還剩39秒時帶有寶馬標志的R12挎斗摩托車風塵僕僕地出現在任海濟面前。
伊莎拉微微揚起頭,用手遮住刺眼的陽光後看著空中飄浮著的白雲。心中小聲說到︰「艾瑞卡姐姐,你還好吧?也不知道施維茵先生找到你了嗎?」
「姐姐,伊莎拉姐姐快。」一個大約7歲的小女孩急急忙忙向她跑了過來,也沒等伊莎拉問發生了什麼事便一把拉起她的手使勁拖著她向前跑去。
「等……等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弗里茨他……他……」
等停下腳步,伊莎拉一時間愣住了。在離地大約3米處的樹枝上,名為弗里茨的5歲小男孩正用那雙縴細的小手緊緊搭住粗壯的樹枝,整個人已經吊在空中,兩條小腿無助的來回擺動著,同時大聲哭喊著。
回過神的伊莎拉立刻向著拖自己過來的小女孩說到︰「快,快去找恩克神父,讓神父拿梯子過來。」一邊向樹下跑去,一邊向著吊在半空中的小弗里茨喊到,「弗里茨,堅持住。千萬不要送手!」對于伊莎拉來說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方法。至少希望自己能在小男孩松手的那一刻能接住他。
不過似乎已經太遲了,就在小女孩跑開的時候,弗里茨再也堅持不住了。雙手一松,整個人開始從空中掉落。伊莎拉一驚,急忙加快腳步。不過從速度上來看在小男孩落地之前伊莎拉不太可能接住他。眼見小弗里茨即將落地,伊莎拉驚訝的看見遠處一個身影以遠快于她的速度向樹下沖去,隨後人影突然放低身子,在小弗里茨即將落地的瞬間一把將他摟進懷中,隨後在地上連滾數圈才在自己身後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仿佛被定格一般看著,即便最調皮的孩子此刻也傻傻地看著。
「好痛,好痛。」草坪上最先響起了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當听到這聲音後伊莎拉忽然覺得自己的眼楮開始濕潤起來。好久,好久沒有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了。這個曾在自己最彷徨的時候給予自己無限勇氣的聲音。
「真是的,才1年沒見。小弗里茨你更調皮搗蛋了。」說著,女子用手輕輕刮著懷中小男孩的鼻子,笑著說,「肯定給你的伊莎拉姐姐添了不少的麻煩吧!」
「艾……艾瑞卡姐姐……」原本愣住的小男孩一把將臉埋入艾瑞卡懷中,大聲哭了起來。
等恩克神父帶著梯子趕到時間到的是圍在艾瑞卡身邊歡笑著的孩子們。看到這一幕,恩克神父原本掛著的心放了下來。在他的記憶中,之要有這個女孩在,自己對那群孩子就無需擔心。
見到恩克神父,艾瑞卡立刻走上前去小聲說︰「神父,我回來了。」
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後,恩克神父伸手撫模著艾瑞卡的頭頂笑著說︰「回來就好。我的孩子。這里永遠歡迎你。」
「是的,神父。願主的光芒永遠照耀我們。」
都說小孩與小動物一樣,是最敏感。原本吵鬧的孩子們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齊齊的望著道路的另一頭。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與急剎車的刺耳聲響。一輛摩托車停了下來。一把扔掉頭盔後駕駛者徑直向人群跑來。他所過之處,孩子們都害怕得向後退開一小步。而坐在後座的人則撐著座椅在蹲在一旁大口吐了起來。
看清來者容貌後,恩克神父與伊莎拉不禁同時喊到︰「副元首(施維茵先生)?!」
孩子們因害怕而下意識的後退為任海濟讓出一條路。徑直走到艾瑞卡面前,無視所有人的目光,任海濟伸手一把將艾瑞卡抱住。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
輕輕推開任海濟,艾瑞卡低下頭小聲說︰「抱歉,哥哥……我……還是無法拋棄……」
見一個熱情無比,另一人卻冷漠對待,恩克神父知道這兩個孩子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知道自己不再適合待在這里,恩克神父向著任海濟告辭後便轉身離去。在他看來孩子們的事就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吧。
恩克神父一離開,見氣氛有些冷淡,伊莎拉連忙召集四周的孩子們說到︰「來,孩子們。這位是我們的副元首。帶領我們抵抗那些壞蛋的英雄。大家向副元首問個好。」
「副元首好!」孩子們以稚女敕的童聲參差不齊的說到。不過卻在一片問候聲中傳出個不和諧的聲音,「他根本不是什麼英雄。他是個殺人凶手。」
任海濟尋聲望去,在一群不滿10歲的孩子中,這個13,4歲有著一頭褐發,綠眼的孩子是在太過醒目。因對方身材單薄,又穿著男子長褲讓任海濟一時看不出對方性別。
「你……」
「那個……施維茵先生。」伊莎拉連忙擋在兩人之間。敢這樣說德國副元首的恐怕那孩子是第一個,「請不要責怪這個孩子。她相依為命的父親是一名國防軍士兵,但卻在波蘭戰役中犧牲了。她本人拒絕了親戚的收養……」
輕輕推開伊莎拉,任海濟雙眼直直盯著對方。「你……剛才說什麼?」
盡管心中滿是恐懼,但女孩依然毫不示弱得抬起頭回望著任海濟︰「要我說幾遍都可以。我說你是個殺人凶手。你殺了我的父親。」
伊莎拉想上前拉住任海濟保護那個孩子,卻被艾瑞卡攔住。向著伊莎拉微微搖頭,意思不要干涉,先在旁邊看著。既然自己信賴的姐姐阻止自己,那肯定有其他含義。伊莎拉縱有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你的……名字?」
「法密爾•洛倫斯•霍夫曼。」
「法密爾嗎?還真是個溫柔的名字。」任海濟說著走到女孩面前,隨後竟然單腿向著女孩跪下,低著頭說到︰「你說的沒錯,法密爾。我是個殺人凶手。不止你的父親,我還殺了許多人。因為我,無數的父母失去了他們的孩子。因為我,無數的女子失去他們的丈夫與戀人。因為我,無數的孩子失去了他們的父親。我不會乞求你的原諒。我知道自己無法得到任何原諒。但是我不後悔。我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便只有繼續走下去。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真的要下地獄的話,就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副……副元首……」看著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任海濟,法密爾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旁觀的艾瑞卡貼上了任海濟的後背,隨後在任海濟耳邊小聲說︰「不要說什麼自己一個人下地獄。哥哥。你應該早知道這場戰爭的結局了吧。為了不再有像我,像法密爾,像在場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請帶領德意志走向勝利吧。哥哥。到那個時候,即便下地獄我也會陪伴在你身邊。就算不為德國,不為德國人民,哪怕僅僅只是為了我,請不要放棄。」
「艾瑞卡,你要知道。如果那樣做等待著我們的將是沒有明天的明天。即便這樣也可以嗎?」
「是的。哥哥。」
「我明白了。」任海濟深吸口氣,「不為了別的。僅僅只是為了你明天的微笑。」任海濟直起身,轉身面對艾瑞卡說到︰「為了那沒有明天的明天。請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直至終結。」
「十分樂意。哥哥。」在這一刻,艾瑞卡知道,德國的副元首,偉大的杰克弗里德•馮•施維茵,他的哥哥回來了。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戰斗下去的目標。
「施維茵先生,你要回戰場了嗎?」背後傳來法密爾急切的話語。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的。」
「那麼你一定要活下來,因為你是殺害我父親的凶手。能取走你性命的人只有我。」
側臉回以一個微笑,任海濟回答道︰「這我不能保證。畢竟槍炮是不長眼的。」
「那麼我要參軍!我要在跟在你身邊,不讓別人殺死你。」
「哈哈~」任海濟大聲一笑,伸手撫模著法密爾的頭道︰「你想參軍啊!在那之前先把那溫柔的名字改掉吧。」隨後無視法密爾拍掉自己右手的動作,牽起艾瑞卡的手轉手向摩托車走去。在身後依然傳來法密爾的吼聲︰「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一定會成為國防軍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