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到慧寧公主,趕緊行禮請安,慧寧公主沒理會眾人,竟自向沈妍走去。
沈妍坐在涼亭的木椅上,頭靠在丫頭身上,渾身火辣辣的疼痛,人也變得虛弱無力。听說慧寧公主來了,她嘴角挑起冷笑,睜開腫痛的眼楮,看了慧寧公主一眼,又閉上了。她長吸了幾口氣,漸漸調勻呼吸,又咬緊牙關,暗嘆了一聲。
現在,她不想報復,不想斗氣,因為她身份低微,不夠強大,她沒有反抗的能力。當務之急,她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治好自己的傷,再慢慢思慮謀劃。
她不會再**蛋踫石頭的傻事,自己粉身碎骨也傷不到對手半根毫毛,反而要連累親人,那些真心對她的人也會因她而傷懷感嘆。同歸于盡只是她一念之間的想法,即使她搭上自己的命去反抗,最後還會背上以上犯上的罪名。
此時,除了忍耐,她別無選擇,因為擺在她面前的都是小路,甚至是絕路。
這就是等級之差,這就是天淵之別,憑她一人之力根本就不能改變。
慧寧公主打量沈妍幾眼,低聲問︰「你、沒事吧?」
「沒事。」沈妍聲音微弱,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
「沒事就好,陸公公,派人送沈姑娘回去,找大夫給她醫治。」慧寧公主頓了頓,又說︰「時候不早,前院和後院的餐堂都開了,諸位都去用餐吧!」
陸公公讓婆子抬來一頂小轎,白芷和黃 扶沈妍上轎,陸公公親自送她們回去了。徐慕軒想跟去看看沈妍的情況,被蕭水葳攔住,給他使了一個凜厲的眼色。
蕭水葳和項雲環姐妹低語了幾句,三人互相點點頭,一臉堅定之色。端寧公主見她們似乎做出了決定,趕緊過去詢問,蕭水葳沖她搖了搖頭,沒說話。
來參加聚會的人及他們的僕從下人共有數百人之多,都圍在四周看熱鬧。看到慧寧公主來了,又到了用餐的時辰,不想多事的人就陸續離開了。只有一些與此事相關的人,還有身份特殊、想繼續看熱鬧的人留下了。
項雲環和項雲玫互看一眼,跪到慧寧公主腳下,「請公主為沈姑娘做主。」
端華公主跳過來,就要踢打項雲環姐妹,「你們這兩個賤婢,竟敢……」
蕭水葳掄起拂塵就打到端華公主臉上,端華公主臉上浮現出一道紅痕,疼得她一聲尖叫。她氣勢洶洶注視蕭水葳,張牙舞爪比劃,卻不敢動手,也不敢再罵。
「你不是喜歡動手打人嗎?那你給我記住,不管你罵誰,只要讓我听到,你罵一次,我打你一次。」蕭水葳扔掉拂塵,轉向慧寧公主,說︰「沈姑娘是我請來的貴客,卻惹出這場是非,她受了重傷,肯定會影響明天的聚會。既然事情出在引鳳山莊,那就請公主問清是非因由,還沈姑娘一個公道。」
「請公主問清是非,為沈姑娘做主。」項雲環姐妹哽咽出聲,叩頭哀求。
「你傻愣愣杵在這里干什麼?你沒看到妍兒被打嗎?你沒看到項家姐妹為她討公道嗎?」蕭水葳狠推了徐慕軒一把,揀起拂塵,恨不得抽他幾下。
「我……」徐慕軒跪到慧寧公主腳下,低頭嘆氣,一聲不吭。
來引鳳山莊之前,徐秉熙和松陽郡主把他叫去,格外囑咐了一番。他們讓他好好展現才華,吸引端寧公主的注意力,千萬不要惹出事端。看到沈妍挨打,他又心疼又氣憤,可他無能為力,不敢阻擋,只有哀求端華公主手下留情。
如今,蕭水葳和項氏姐妹要給沈妍討公道,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如果他也懇求慧寧公主為沈妍做主,肯定會得罪大皇子等人,還會被徐秉熙和松陽郡主怪罪。如果不為沈妍討個說法,他又覺得自己太過軟弱,也為沈妍抱屈。
「女人之間的口角小事,不值一提,男人就不要干涉了。」大皇子把徐慕軒拉起來,給慧寧公主行禮,說︰「時候不早,皇姑母車馬勞頓,還是先去用餐休息。佷兒一會兒讓人給沈姑娘送些傷藥,找大夫醫治,事情也就……」
「呸」蕭水葳一口唾液吐到大皇子身上,「口角小事就能把人打成這樣?就不問是非黑白,就靠賞些傷藥把事情糊弄過去?你們大秦皇朝的達官顯貴、皇室貴冑是不是都這樣欺侮百姓?認為打傷了人,再給些賞賜就是莫大的恩賜?」
「你、你簡直就是……」大皇子狠狠瞪了蕭水葳一眼,沒敢再說什麼。
項雲環擦去眼淚,給慧寧公主叩頭,說︰「項氏一族是太祖皇帝贊譽的純臣典範,合族上下以知禮守法為榮。沈姑娘住在項家,受項家家規約束,斷不會做出沖撞鑾駕,以上犯上之事。請公主明查此事,還沈姑娘乃至項家一個清白。」
慧寧公主淡淡一笑,掃了眾人一眼,沒說話。項雲環的話外之音她听得很清楚,項氏一族是沈妍的後盾,如果她不給沈妍一個公道,肯定會引起風波。她熟悉大皇子和端華公主等人的個性,考慮問題也比別人深刻,所以並不急于表態。
「環兒,你這是什麼話?這又關我們項家什麼事?時候不早,你又何必要勞煩公主呢?」項雲珠跪到慧寧公主腳下,輕啟朱唇說︰「項家合族知禮守法重禮教規矩,家規約束每一個項家人,卻與沈姑娘無關。臣女不知沈姑娘是不是沖撞鑾駕,但她以下犯上,要跟端華公主同歸于盡,許多人都看到了。她此舉有違禮教,卻與項氏一族毫無關系,她只是暫時寄住項家,還請公主明鑒。」
項雲珠說完這番話,微微抬頭,等待夸贊。觸到大皇子贊賞的目光,她心如月兌兔,滿面飛紅。可當她眼角的余光掃到慧寧公主狠厲冰冷的目光時,她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她認為這番話合情合理,可慧寧公主為什麼這麼看她?
大皇子滿臉贊賞看了項雲珠一眼,「皇姑母,端華雖說性子直率,卻也重禮教規矩。若沈姑娘沒沖撞鑾駕,她斷不會動手打人,請皇姑母明察。正如項大小姐所說,沈姑娘以下犯下,要和端華同歸于盡,在場的人都有目共睹。」
「事情既然鬧開,就不能听信一面之詞,坦護也要有限度。」蕭水葳冷哼一聲,轉向她的隨從,「你去把沈姑娘的丫頭叫來,讓大家听听她們怎麼說。」
端華公主冷笑幾聲,「去叫吧!本宮倒要看她們能怎麼說。」
沈妍都被她打得滿身是傷,灰溜溜回去了,她不信兩個丫頭敢說實話。只要皇上和蕭貴妃坦護她,她不怕任何人為沈妍討公道,因為誰也討不到公道。
「不用去叫沈姑娘的丫頭,讓剛才隨侍端華的人來說就行。」慧寧公主淡淡一笑,轉向大皇子,說︰「仁郡王,你把這件事當成案子來問,本宮旁听。」
蕭水葳冷笑說︰「我也要旁听,這次聚會是我組織的,沈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打了我的客人,沒有說法,就是落我的面子,這就是兩國之間的事。」
大皇子臉色一變,忙陪笑說︰「皇姑母,時候不早,不如先用午膳,這……」
「桂嬤嬤,給餐堂傳話,把大皇子的午膳拿過來,讓他邊吃邊審。」慧寧公主頓了頓,又說︰「眾人的午膳不可能都擺到這里來,其他人就先忍耐吧!」
「皇姑母,還是別傳午膳了,佷兒這就開始問案,早點把事情弄清楚。」大皇子心里叫苦,卻不敢違背慧寧公主的意思,暗暗埋怨端華公主莽撞。
項雲環和項雲玫都面露喜色,趕緊叩頭拜謝,「多謝公主,多謝仁郡王。」
徐慕軒觸到徐瑞雲和徐慕繡陰澀的目光,他趕緊低下頭,長嘆一聲,心里不知不覺就衍生出對沈妍的埋怨,本來很開心,惹出這種事不是自找麻煩嗎?
大皇子滿臉陪笑,嚅囁說︰「皇姑母,還是叫沈姑娘的丫頭來,也方便……」
「不用,沈姑娘的丫頭都受了傷,誰知道她們敢不敢實話實說。」慧寧公主笑了笑,說︰「你在朝堂辦事兩年,從沒獨立辦過案子,今天是個機會。」
「皇姑母,斷案需要兩邊的人,佷兒……」
「一邊的人更好斷案,你不明白嗎?」
「請、請皇姑母明示。」大皇子還不傻,他深知慧寧公主只讓審問端華公主的下人絕不坦護端華公主,而是另有用意,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端華公主滿臉得意,「皇兄,你快點開始吧!別磨磨蹭蹭了。」
她認為慧寧公主光讓大皇子審問她的人就是想坦護她,她的奴才哪個敢說是她的過錯?只要這件事糊弄過去,她消停幾天,就收拾蕭水葳和項雲環姐妹。
「開始。」慧寧公主溫和一笑,張開手,立刻有人遞過一根青皮鞭子。
慧寧公主這根青皮鞭是祖皇帝所賜,听說祖皇帝有一年到海島射獵,射到一只蛟,就用蛟皮做了這根鞭子。先皇駕崩之前,封慧寧公主為護國公主,準她這根青皮鞭上打昏君,下打讒臣,死在慧寧公主鞭下,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誰也不願意讓這種福氣降臨到自己頭上。
看到慧寧公主拿來鞭子,所有人全部下跪,連大皇子和端華公主都嚇出了一身冷汗。慧寧公主認真,就不容任何人有半點含糊,必須問出最真的真相。
「皇姑母,佷兒……」大皇子手心冒汗,連周圍的美人都顧不上看一眼了。
慧寧公主皺了皺眉,冷聲說︰「先問花嬤嬤,再問侍衛統領,一個一個來。」
花嬤嬤听到慧寧公主點了她的名字,趕緊上前施禮,沒等大皇子問,她就一五一十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事。她對事情的經過毫不隱瞞,也沒偏坦端華公主,只是一再強調張公公在這件事上起到了惡劣作用。听她的語氣,就好象端華公主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而張公公才是挑撥離間、搬弄是非,導致沈妍挨打的真凶。
「你這個吃里爬外的狗奴才,來人,把她杖斃。」端華公主見沒人听她的號令,就跳起來要踹花嬤嬤,卻被慧寧公主的兩個隨從牢牢控制住了。
花嬤嬤看了大皇子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一聲輕嘆。花嬤嬤在宮里伺候了大半輩子,慧寧公主是什麼人她很清楚,如果她敢在慧寧公主面前弄虛作假,肯定會沒命。端華公主是魯直刁蠻之人,不管不顧,而龐貴妃卻很精明,而且善于謀劃。她實話實說,只會被端華公主忌恨,但龐貴妃會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大皇子狠狠瞪了端華公主一眼,指了指侍衛頭目,「你來說。」
侍衛頭目听到花嬤嬤那番話,心里有數,也如實講述了事情經過。尤其是花嬤嬤去給公子小姐們傳話時發生的事,他講述了兩遍,對張公公簡直就是義憤填膺地控訴。他講完之後,大皇子又問了四五個宮女太監,所述情況大同小異。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听明白了,端華公主之所以會打沈妍,是受了張公公的蠱惑。至于真正的原因,人們心里就是有成堆的疑團,也不會再多問,只私下議論罷了。主子犯了錯,讓奴才來擔罪,這是有權勢的人了結問題的終極法寶。
「你們這幫賣主求榮的狗奴才,本宮遲早要砍掉你們的腦袋。」端華公主惡狠狠怒罵,眾人都把話說得很明白,而她仍不明白事態,還一味發狠。
「住嘴。」大皇子給一個中年太監使了眼色,示意太監跟端華公主講明情況。
許多人用過午膳,又趕回來看熱鬧,向沒離開的人悄悄打听事態的發展,也把在餐堂里听到的勁暴性的消息講給一直呆在這里的人听。
端華公主看中的徐慕軒,因為吃醋,才打了徐慕軒的童養媳。
眾人又結合伺候端華公主的下人講述的事件經過,確定是端華公主無理取鬧,欺人太甚。而端華公主之所以會這麼不講人情道理,就是因為她看中了人家的小相公。至于被奴才挑撥盅惑,那只不過是擺到桌面上的因由,說給傻子听的。
徐慕軒正在心里為沈妍叫屈鳴不平,隱約看到有人沖他指指點點,觸到眾人怪異的目光,他滿心不解,卻怕再次惹禍上身,只好低下頭,唉聲嘆氣。
大皇子連問了六七個人,自以為弄明白了這件事,可以結案了,就滿臉討好看向慧寧公主,「皇姑母,端華率直天真,又被奴才蠱惑,您看……」
慧寧公主笑了笑,問︰「你打算怎麼辦?」
「佷兒一會兒替端華去給沈姑娘道歉,安撫她,再處置這幾個奴才,您……」
蕭水葳狠啐了大皇子一口,打斷了他的話,「以前素無積怨,就憑一個太監幾句話,她就動手把人打得這麼重?鬼才相信。她打了人,你們道歉安撫,再找幾個奴才頂罪,就可以讓她逃月兌罪責,就可以讓她不受任何懲罰?」
大皇子擠出幾絲笑容,說︰「蕭姑娘,你剛才不也打了端華嗎?你……」
「呸我打她是因為她罵我,這麼多人都听到了,她活該挨打。沈姑娘沒沖撞她、沒得罪她,她打人是因為什麼?不就是仗勢欺人嗎?」
「蕭姑娘,你這不是咄咄逼人嗎?端華率直不懂事,皇姑母是知道的。」
「你敢說我咄咄逼人?率直不懂事就是理由嗎?也就是象你這麼愚蠢的人才會相信那些理由。既然事情鬧大,這聚會就不辦了,我去找你們皇上理論。」
「蕭姑娘,你先消消氣,這件事還沒完。」慧寧公主拉蕭水葳坐下,又轉向大皇子,笑問︰「仁郡王,你連審了幾個人,覺得這里面還差一些什麼?」
大皇子想了想,嚅囁說︰「佷兒、佷兒……懇請皇姑母明示。」
慧寧公主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到項雲環身上,「你來說。」
項雲環正垂頭跪著,听慧寧公主點了她的名,嚇了一跳,趕緊抬起頭,四下看了看,又想了想,說︰「回公主,臣女認為少審了一個人,就是那個張公公。」
大皇子恍然大悟,看向端華公主的侍從,「張公公人呢?」
「你現在才想起他,早已經晚了,他會在這里等你審問他?他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慧寧公主轉向項雲環,「你倒是個伶俐的丫頭,都起來吧!有賞。」
「多謝公主。」項雲環拉著項雲玫起來,接過桂嬤嬤遞來的錦盒,再次謝恩。
大皇子怔了怔,突然一拳砸到石桌上,氣得咬牙切齒。他在宮闈中長大,見慣了機謀重重的斗爭,他就是再平庸,也看明白了。張公公是別人派到端華公主身邊,鼓動端華公主顯露本性,與人結怨,事情鬧開,就消失不見了。
慧寧公主淡淡一笑,看了看眾人,問︰「端寧呢?怎麼一直沒見她?」
一個婆子趕緊上前施禮,正是端寧公主的教養嬤嬤,「回公主,端寧公主听奴才稟報說沈姑娘傷得很重,她很著急,就親自去探視了。剛才公主和仁郡王正忙于審問奴才,端寧公主不方便打擾,就悄悄離開,還請公主恕罪。」
「探視沈姑娘是好事,她何罪之有?」慧寧公主臉上的笑容更加深刻。
蕭水葳同項雲環姐妹說了幾句話,轉向慧寧公主,「公主,這件事如何了結?」
「蕭姑娘放心,本宮自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那好,我們去看沈姑娘。」蕭水葳和項雲環姐妹離開。
大皇子咬了咬牙,說︰「皇姑母,這件事是有人設計陷害,端華她……」
端華公主听眾人說了這麼半天,也大致明白自己被人算計了,正苦想如何收場,听到大皇子的話,忙撲跪到慧寧公主腳下,「姑母,有人害我,肯定是端寧。」
「不許胡說。」大皇子瞪了端華公主一眼,狠厲斥責。
「本宮累了,要去休息。」慧寧公主扶著太監的手站起來,又說︰「仁郡王,你把端華送回宮,跟皇上和龐貴妃說清這件事,怎麼處治由他們來決定。時候不早,你們盡快出發,等皇上和龐貴妃有了決議,你再回來告知本宮。」
「佷兒遵命。」大皇子給隨從使了眼色,讓他們趕緊準備回宮。
「我不回去,我要去找端寧問清楚,就是她害我的。」端華公主听說讓她回宮,又開始叫嚷撒潑,來最起碼的皇家威儀都消失怠盡了。
「必須回去。」大皇子意識到了危機,要趕緊回宮去找蕭貴妃討主意。
慧寧公主坐進轎子,帶著僕從離開,走出沒多遠,就有小太監過來,跟慧寧公主低聲稟報。慧寧公主搖頭冷笑,叫過桂嬤嬤等人,仔細吩咐了一番。
眾人恭送慧寧公主離開,又向大皇子和端華公主行禮告退。他們陸陸續續散去,三人成群,兩人結伙,議論紛紛,似乎意猶未盡。
徐慕軒滿心恨怨,卻不知道該怎麼做,靠在欄桿上嘆氣。徐瑞雲和徐慕繡等人過來找他,跟他說了听到的傳聞,大有恭喜他的意思。徐慕軒听說端華公主是因為相中了他才打沈妍,咬了咬牙,頭抵在欄桿上,都有一頭撞死的沖動。
大皇子跟心月復隨從交待了一番,讓他們留下,他只帶了幾個侍衛送端華公主離開。有人跟他稟報了傳聞,事關端華公主的名聲,氣得他捶著馬鞍怒罵。
端華公主也听到傳聞,一臉不解,不是端寧公主看中了徐慕軒嗎?她打算跟端寧搶,怎麼成了她為搶人家的小相公而打人了?可她仔細一想,她確實因為徐慕軒才看沈妍不順眼,可事情又不完全象傳言的那樣,只是她不知錯在哪里了。
看到端華公主來參加聚會竟然帶了全副鑾駕,大皇子緊緊皺眉,心里埋怨端華公主不知收斂。他跟花嬤嬤和侍衛統領交待了幾句,就帶人走到了前面。
幾百人的鑾駕浩浩蕩蕩,綿延數丈,離開引鳳山莊。端華公主乘坐了四駕馬車,走出了大概十余里,四匹馬突然受驚,狂奔而逃,車轅與車身斷開了一半。
端華公主正在車里發狠,突然的變故嚇得她大驚失色,尖叫出聲。她還沒有反映過來,就有兩匹馬拉著馬車發瘋似地沖開衛隊,向來奔去。
侍衛追上馬車,看到里面沒有端華公主,趕緊四下尋找。有人在路邊的草叢發現了端華公主,她渾身沾滿泥草血跡,早已昏迷不醒。
大皇子帶人走在前面,跟端華公主拉開了幾里的距離。听說端華公主的馬車驚馬,他趕緊帶人飛奔而回,看到端華公主渾身是血,趕緊詢問徹查。
「稟仁郡王,車轅被割斷了一半,馬車里有釘子,馬也因中毒而驚。」
慧寧公主讓大皇子護送端華公主回宮,天色不早,大皇子想盡快趕回去,讓侍衛匆忙收拾,沒仔細檢查車輛馬匹,中途卻出了這樣的事端。
大皇子又急又氣,他本想來散心游玩,還想勾引幾個美人,沒想到卻惹了一身騷。他想盡快趕回去跟龐貴妃稟報,商量下一步怎麼做,偏偏又出了差錯。
端華公主傷得很重,還有半個時辰就關城門了,他們趕不回去,只好就地安營扎寨。大皇子又派了可靠的人趕緊回宮,跟龐貴妃說明情況,討個主意。
……
慧寧公主隨便吃了些東西,靠在軟榻上休息,听心月復下人稟報各處的情況。
「澈兒呢?怎麼從來了就沒見他?」
「回公主,听沐成沐功說伯爺進山打獵了,沒讓他們跟去。」
「讓人把他找回來,別讓他又宿在山上。」
「是,公主。」太監暗暗皺眉,此時山上正草木濃密,要找到沐元澈太難了。
桂嬤嬤給慧寧公主遞了一杯茶,小心翼翼說︰「公主,來山莊聚會的公子小姐們都說端華公主相中了徐四公子,才無緣無故打了沈姑娘。照這樣傳下去,估計不出一兩天,傳言就會在京城傳得人心皆知,您看這件事……」
「龐貴妃是聰明人,她自會處理得很周全,無需本宮操心。」慧寧公主嘆了口氣,說︰「皇後被龐貴妃壓了這麼多年,這次總算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只是可憐沈姑娘平白無故受了委屈。」
慧寧公主哼笑幾聲,說︰「別可憐她,她不是可憐人,而是可恨的人。端寧算計她,端華打罵她,這兩個人遲早要栽到她手里,這才是本宮擔心的。」
「那、那公主還是及早做打算,兩位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不能眼睜睜……」
「讓她們自求多福吧!光皇上一個人就夠讓本宮操心了,本宮還要管他的兒女,什麼時候是個頭兒?一個個的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桂嬤嬤趕緊陪笑恭維,「還是伯爺懂事,從小到大都沒讓公主費過心。」
提起沐元澈,慧寧公主臉上浮現溫和笑容,綻放出慈母的光輝。沐元澈小時候就很獨立,很有心思,又懂事,確實沒讓她操過心。現在也一樣,除了沐元澈的婚事,其它事還真不用她多管,可沐元澈的婚事就是慧寧公主心里的一根刺。
慧寧公主沉思半晌,說︰「本宮要去看看沈姑娘。」
落日的余輝透過茜色窗紗照進房間,絲絲縷縷點綴朦朧模糊的黑暗。
沈妍平躺在床上,睜大眼楮看著床頂的承塵紗帳,臉上沒有表情。她的眼楮如千年沉潭,深不見底,泛不起一絲波瀾,又如星光月華般明淨。
她被抬回來之後,用藥水泡了澡,又涂了傷藥,服了止痛消腫藥,吃了些東西就睡了,一直到現在才醒來。她身上的疼痛減輕了,可心里卻好象壓了一塊沉重的巨石,堵得生疼。憋在心底的那口惡氣,無論她如何輾轉,都無法壓下去。
這個仇遲早要報,但不是現在,因為她現在還不具備報仇的能力。
常听人說紅顏禍水,原來藍顏也是禍水,又很不幸讓她遇到了。
最初听說端寧公主要在聚會擇婿,又見端寧公主很傾慕徐慕軒,她就有強烈的危機感。可听端華公主那句話,才知道傾慕暗戀徐慕軒的人是端華公主。但她又覺得很不對勁,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隱秘環節,令她絞盡腦汁也想不通。
「姑娘,您醒了?」
沈妍點點頭,「白芷和黃 呢?」
「她們都服了藥,現在睡得正香。」雪梨用濕巾給沈妍擦拭臉頰,跟她講了從外面听來的諸多傳言,「姑娘,人們都說因為端華公主看中了軒少爺,才打了你。你回來直到現在,軒少爺都沒來看看,他會不會變心了?」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男人要變心,管不了,只能順其自然。」
之前,她見端寧公主對徐慕軒滿心愛慕,心里憋悶難受,好象徐慕軒下一秒鐘就會不屬于她一樣。現在,又听說端華公主相中了徐慕軒,她覺得自己心里很平靜。誰看中誰不是她能左右的,許多事她都無從改變,又何必多費心思。
雪梨輕聲哽咽,「軒少爺都不說來問一聲,哪怕派個人來也好呀!」
「不來更好,他懂得避嫌,我也能少操一份心。」
徐慕軒心思單純,事情復雜、牽連廣泛,他就會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應對。他能把自己保護好就行,只好不再為他分心,沈妍就覺得輕松了很多。
男人對于她來說不是依靠,而是伴侶,能有人與她相伴就行。她本是外柔內剛的性子,又活了兩輩子,一直認為沒有一個男人能強大到為她遮風擋雨。
項雲環和項雲玫來看她,給她帶來好多吃食玩物,勸慰她,跟她講了很多新鮮事。听她們說起慧寧公主審問僕從、為她討公道的事,沈妍搖頭一笑。
「妍姐姐,听說那個張公公死了,侍衛在山莊外找到了他的尸首。」項雲玫很害怕,「听說是有人指使他蠱惑端華公主欺負你的,不知道是誰。」
「玫兒,天黑了,不許再說死人的事。」項雲環很謹慎,臉上表情小心翼翼。
沈妍淺淺一笑,听項雲環姐妹說了這些話,她的思路基本上理清了。能指使張公公的人就有兩個,一個是慧寧公主,一個是端寧公主。這兩個誰的嫌疑最大就不言而喻了,端寧公主看上去很溫和,沒想到這演戲的水平不容小覷。
無論前生今世,沈妍都不認為自己是聖母式的好人,但她也不是壞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欠我一尺,我也會以一丈的標準去討還。
白術匆匆跑進來,「姑娘,慧寧公主來看您了,奴婢們……」
「我們不能將主人拒之門外,呵呵。」沈妍微微搖頭,她知道慧寧公主為何而來,但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她和慧寧公主都無法改變。
「我們去迎接公主。」項雲環姐妹帶丫頭迎到了小院外面,叩拜行禮。
這座小院現在只住了沈妍、項雲環和項雲玫,項雲珠和元信侯候的小姐們住在一座院子里。因為今天的事情,項雲珠要與沈妍劃清界限,又不能把沈妍趕出去,只好自己搬出去了。她走了倒清淨,住處寬敞了,顧忌也少了很多。
慧寧公主進到房里,沈妍要掙扎著起來給她行禮,被她攔住了。丫頭點起幾根蠟燭,照亮的房間,桂嬤嬤給慧寧公主搬來一把椅子,奉上茶,就帶人退下了。
「想必後來的事情你也听說了,本宮讓仁郡王審問了僕從,很快就會有人給你一個說法。誰是誰非到此為止,本宮不希望這件事情再發展惡化。」
沈妍冷笑幾聲,「您管得了嗎?您要是管得了,這件事最初就不該發生。」
慧寧公主被咽得結結實實,看了沈妍好半天,才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本宮不希望事情再無休無止發展,想把事情壓下去,就此平息。」
「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把事情永遠壓下去,再也沒有人會提起。」
「什麼辦法?」慧寧公主決不相信沈妍會給她出好主意,但還是問了。
沈妍嘆了口氣,沉聲說︰「殺了我,人死帳爛,一了百了。」
慧寧公主咬了咬牙,「你以為本宮不敢?」
「你當然敢,你要是連只雞都沒殺過,我會給你出殺人的主意嗎?」沈妍面帶笑意,語氣很輕松,「去年,大秦皇朝和西魏那場仗打得很輕松,你也听勝戰伯爺說過原因。西魏兵強馬壯,如果不是我,估計他現在連邊郡也收復不了。制服西魏千軍萬馬的方法還不算毒辣,我還有更好的制人方法,急需找人試試。」
「你……」慧寧公主瞪視沈妍,好半天才說︰「那種手段不光彩。」
「你認為皇室做事的手段很光彩嗎?我只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沈妍並沒有想好用什麼辦法對付端寧和端華,但她要放下狠話,讓慧寧公主擔心。
「你想怎麼樣?」慧寧公主知道沈妍言出必行,為端寧和端華捏了一把汗。
沈妍冷冷一笑,「我沒想好怎麼樣,只想小懲大戒,小小報復一下。」
慧寧公主抽出一把泛出綠光的匕首,冷聲說︰「看來本宮只能殺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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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