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身拾起荷包，捧在手中仔細端詳，做工極其精巧，顏色漂染純真，燻著淡雅的海棠香，像是汴京中最出名的翠坊之物，一般是女兒家才會帶在身邊，宸軒怎麼會貼身帶著這個？
莫非是夢兒送給他的禮物？看起來頗為陳舊，有些年頭的東西。
這麼一想，看著荷包就討厭至極，她剛想放回他的衣物，忽然一張小小的紅色紙片，從里面慢悠悠的飄了出來。
薄薄的一張紙片，像是一只紅色的蜻蜓，在空中慢慢盤旋，墜落。
晚晴怔怔的望著他珍藏其中的這件小東西，緩緩的伸出手去，紙片飄落在她的手里，一個皺巴巴的人形躍然紙上，隱約竟是她的模樣。
歲月悠悠，光陰似箭，任憑她如何的鐵石心腸，這一刻終忍不住動容。
眼淚無聲無息的落在紙片上，慢慢融化成一滴滴紅色的淚珠，如玉的手掌不住的發顫，壓抑著的哭聲愈來愈傷悲，終于失控的痛哭。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難過。
他們初遇那一夜，她隨手剪下這個小象交給他，他沒有轉交給宸風。
這麼多年，打磨了稜角，失去了光華，只剩一個模糊的影像，仍舊珍惜的帶在身邊。
就好像她在身邊。
他說初遇她就動了心，她只當是他的一句玩笑，並未當真。
唯有手中的小象，告訴她，她錯的有多離譜……
……
「掌櫃！掌櫃，醒醒！快去叫大夫！」
……
時間一晃，離宸軒完婚已半月有余。
初冬的第一場雪悄然降臨在大地上，雪壓枝頭，天地萬物清冷而美麗。
「爹、娘，兒媳給你們敬茶。」
宸家例行的早安，葉子珊施禮跪在地上，端著青花瓷盤，面帶笑容。
舞雪撇了撇嘴，當著宸景的面也不好說什麼，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宸景則是笑容滿面，接了茶盞，問道︰「子珊哪，軒兒昨夜有沒有回府？」
「夫君他回來了。」葉子珊低頭笑道，「爹爹讓他每日回府過夜，他怎麼會不听呢。」
宸景哼了一聲，道︰「你不知道，我三子中就這個兒子最不听話，家中給他收拾的房間他都沒住過幾次。多虧有了你相勸，他現在倒是安分多了，我不指望他像他哥哥一樣給宸家爭光，只求他別給我惹是生非，安安分分過日子就行。」
葉子珊溫柔道︰「子珊會多勸勸夫君，爹爹放心。」
宸景滿意道︰「你倒是懂事，不虧是書香世家的女兒，葉大人教了個好女兒啊。」
葉子珊道︰「我父親從小教育我，嫁人了就要體恤夫君、侍奉公婆，才是婦人之道。」
宸景更是高興︰「雪兒，你看看，子珊其實真挺適合軒兒的，是不是？」
「適合有什麼用，你兒子又看不上她。」舞雪慢悠悠站起身，打了個呵欠，「我可沒空听你們在這瞎扯，今日還要去小晴那。對了，葉子珊哪，我告訴你，宸家現在還沒孫兒，你想在宸家立足，得給三少爺生個兒子啊。」
葉子珊臉微微一紅︰「子珊一定努力。」
舞雪噗嗤一笑︰「我怎麼听你的丫鬟說三少爺與你分房睡，完璧之身還能生的出孫兒？」
「雪兒！」宸景猛然喝止她，又去看葉子珊，「軒兒當真這麼不懂事？」
葉子珊臉色煞白，卻是忙道︰「王爺，您不要責怪夫君。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子珊相信時日一久，夫君會分得清誰是真心待他。夫君只是需要一些時間，這件事情請您不要插手，讓我們夫妻自己解決，好嗎？」
宸景沉默片刻還是答應了。
葉子珊松口氣，偷偷去看舞雪，舞雪一臉笑眯眯的看著她，她咬了咬牙什麼也沒說。
舞雪走到王爺面前︰「王爺，我去小晴家，晚點才回來。」
宸景點點頭︰「去吧，從府上帶點銀兩給她。」
*
軟轎在胭脂鋪前停下，舞雪慢慢悠悠下車，走到鋪面里，里面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還有幾個小丫頭無精打采的坐在櫃台後邊閑聊，見著舞雪才起身來招呼。
舞雪環顧了一圈鋪面︰「怎麼店里東西這麼少了。你們掌櫃呢。」
「夫人，掌櫃在屋里頭休息，不在鋪里，您找她，得去家里。」說話的是丫頭，她與舞雪見過幾次，知道她是晚晴的姐姐，話也就多了幾句，「掌櫃這幾天打發走了幾個姑娘，貨也給了別家，說是店面準備轉手，看樣子是不想開下去了。」
「不會吧，開個小店不是一直是她的心願嘛，難道真為了宸軒都不想要了？」
丫頭道︰「夫人，您趕緊勸勸掌櫃，她這樣茶不思飯不想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舞雪無可奈何的溜了一圈，「我去她家找她看看。」
*
「小晴，你還給他的衣物燻香做什麼？」
舞雪到了小晴家里，喚了她沒反應，便自個進了屋。穿過庭院到她的臥房，見她正十分專注的在對著一件衣物燻香，心里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朝她拍了一下。
晚晴這才回過神來︰「舞雪。」
舞雪瞧著她臉色蒼白，眼眸黯淡，整個人消瘦得不成樣子，心疼不已，又看這天氣這麼冷，她屋子里的火盆也是冷冷的，道︰「你再這個樣子我就把你接到榮親王府去，在我眼皮子底下過活，看你還會不會這麼瞎折騰自己。」
晚晴微微一笑，道︰「我才不要去。」
舞雪握著她的手︰「你放心，到了王府你肯定不會看見不想看見的人，宸軒整天都不在家里，葉子珊說他晚上會回來，我看也是哄王爺高興。」
晚晴不置可否的笑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