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孟蝶舞已經與沐瑾並肩立在了冰窖中,滿目的寒月芙蕖競相開放,沐瑾臉上一臉詫異,著滿目的寒月芙蕖何時從寒月山莊移來了宮中。
一旁的孟蝶舞也是驚異無比,原本以為,縱使在地下用千年的寒冰建造這樣一座冰窖,離開了寒月山莊特有的氣候,寒月芙蕖也根本生長不下去,卻不曾想到,開得如此之美。
沐瑾提步走進寒月芙蕖叢中,伸出縴縴玉指來觸踫一朵,花瓣顫了顫,墜落下來,破碎了,也破碎了一滴眼淚。
那夜,自己與沐寒立于寒月芙蕖花前的一幕好似昨天的事情,可如今,花還在,人呢?
「沐寒……」沐瑾輕輕喊了一聲,驚住身後的孟蝶舞,她一下走上前,拉過沐瑾,語速急促︰「沐寒怎麼了?」
城樓下聚滿了百姓,一個個昂著頭看著城樓上吊著的那個人,玄色的衣袂隨著風輕輕飛揚,如血的殘陽映照著他蒼白的臉頰,緊緊覆著睫毛的眼楮再也睜不開了。
「你快說啊,沐寒怎麼了,怎麼你來了宮里,他沒有保護你嗎,他現在在哪里啊?」孟蝶舞激動不已,使勁搖著沐瑾的肩膀。
沐瑾看著一株株晶瑩剔透的寒月芙蕖,眼中漾著秋日湖中的漣漪,緩緩道︰「你難道不知,幾個月前,城門口吊著一具尸體嗎?」
尸體?
孟蝶舞蹙皺眉回想著,自己離開京城去寒月山莊的那日,城門口圍滿了人,幾個士兵確實拖著一張破席離開,說是處理尸體。
難道說?
孟蝶舞豁然睜大眼楮,心中惴惴不安,提了一顆心,但還是作垂死掙扎,對上沐瑾的眼楮,道︰「不會的,我見過那具尸體,只有十一二歲的孩童那般大小,不可能是他的,不可能!」
沐瑾的喉口像是吞了一顆硬邦邦的苦蓮子,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哽在喉口,不時溢出苦味,面色痛苦道︰「雖是春日,陽光也大呀,何況在城樓上懸掛了那麼多日,他怎麼肯能還是一個七尺男兒的模樣。」
手指深深嵌進掌心中,尖尖的護甲在將手掌心掐的生疼生疼的,孟蝶舞滿臉不相信,松開沐瑾的衣袖,茫然走進寒月芙蕖叢中。
沐瑾低耳朝瑤台說了一句話,瑤台垂了首,跟著瑤琴一起離開。
空空的冰窖中只听得到沐瑾與孟蝶舞的呼吸聲,以及裙裾拂過花叢時發出的微微響動。
「呵……瑾兒,你在騙我對不對?」孟蝶舞回過頭,長袖拂動,寒月芙蕖花瓣凋落,滿地晶瑩一片,「你怕我搶走沐寒,不讓你們在一起,所以你騙我的對不對?」
沐瑾雙眼含淚,凝睇看著孟蝶舞,皺眉道︰「我哪里會騙你,哪里會害怕你搶走沐寒,若我知道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我寧願當初上了花轎,沒有去寒月山莊,我寧願嫁給沐冽,不那麼任性。」
一句話,已經很明了,孟蝶舞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雙手在空中亂舞︰「我不信我不信!」
「我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沐瑾哭喊著跑上前抱住孟蝶舞,「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他死了,他已經死了!」
如杜鵑泣血般的聲音愣住了孟蝶舞,她呆呆看著沐瑾紅腫的眼楮,忽地甩開那雙手,死死盯著沐瑾,道︰「既然沐寒已經死了,那你怎麼會在這里,這段日子你又去了哪里?」
沐瑾木然地將雙手定在半空中,蹙著眉頭看向孟蝶舞。
孟蝶舞似乎想著什麼,奮力將眼前的沐瑾推倒在地,恨恨道︰「沐寒死了,你為什麼不跟著一起去死,為什麼會出現皇宮,為什麼沐冽要封你為瑾妃,難道,難道沐寒死後,你就這樣逍遙地過著嗎?」
坐在地上的沐瑾猛然抬起頭看著一臉怒火的孟蝶舞,點了頭,含淚說道︰「是啊,我為什麼還會待在這里,為什麼沒有跟著他一起死?」
孟蝶舞冷著眼,看地上的沐瑾,不由一陣惡心︰「枉我昨晚听說你被沐冽帶進宮,深夜去看你,沒有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沐寒為你而死,你竟來了皇宮當上了瑾妃。」
沐瑾無話可說,只能哭泣。
「我一直苟且偷生,就是希望有一天,你和沐寒能夠回來,可是,這一切已經是奢望了,你滾,不要呆在我眼前。」
沐瑾心中一陣撕裂般的絞痛,有苦說不出來,孟蝶舞已經夠痛苦了,如果再告訴她,自己這樣做只是想要保哥哥與她的安全,沐瑾真的不敢想下去。
寒月芙蕖折射著孟蝶舞冷冷的眼光,沐瑾斂了目光站在一邊,硬是將眼角的淚水生生地逼了回去。
假如孟蝶舞知道,沐寒是被沐冽害死的,而她又是幫助沐冽登上皇位的人,那樣的話,孟蝶舞要怎樣活下去?
想要隱瞞這一切,只能順著孟蝶舞的意思去想,自己就是不管在沐寒死後,逍遙過了幾個月,來到皇宮,心甘情願住進芙蕖宮,成為沐冽的瑾妃。
如果這樣就能夠讓孟蝶舞永遠不知道這一切,如果這樣就能夠讓孟蝶舞安全的活下去,如果這樣,自己就要付出這樣的代價的話,那麼,沐瑾甘願讓自己去做這個無情無義的人,哪怕,孟蝶舞誤會自己這樣的深。
一絲慘淡的笑容浮上沐瑾的唇邊,沐瑾哈哈笑了兩聲,白色的霧氣從她口中冒出來,蒙住了眼前孟蝶舞的面容,螺型發髻上,八支金邊玉底一字排開的瓔珞發簪反倒著寒月芙蕖晶瑩的花瓣。
「我一直在和命運作斗爭,離開上官府,離開寒月山莊,你難道真的以為我是不想嫁給皇上或是沐冽嗎,我只是想要更多的東西,想得到天下所有女人都得不到的東西!」
話音久久在冰窖中回蕩著,想在孟蝶舞耳畔,激起心底里一陣陣漣漪。
孟蝶舞听到沐瑾話中含了「上官府」三個字,不由一驚,看向沐瑾道︰「你說離開上官府,是什麼意思?」
沐瑾沒有听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滿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