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楓給自己訂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在中午12點之前就要走訪遍四家單位,而下午他則想去市里的經濟技術開發區看看。
雖然上官晨對市區的所有路況都很熟,在不違反交通法則的前提下,盡量抄了小道,開車速度也是又穩又快,但由于出門較晚,當車子慢慢駛進市財政局大門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過五分了。
項楓走下車門的一剎那,就見到市財政局的常務副局長王冠夫帶著一票手下迎上前來,主動伸出右手,滿臉堆笑道︰「項市長你好,我是財政局的副局長王冠夫。」
「你好,冠夫同志!」
項楓跟他握了握手,若有所思地看了王冠夫幾眼,40出頭的年齡,中等個,頭發有點內禿,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還穿著一件八十年代才流行開來的‘的確良’襯衣,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土里土氣,好像跟周圍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他看過王冠夫的基本資料,知道王冠夫在滇南那邊當過下鄉知青,還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村委會主任。
等到77年國家恢復高考後,王冠夫第一年就考進了國內名牌高校中央財經大學,畢業後就被分配到家鄉岳州市的財政局工作,在財經管理方面能力相當突出,而且為人也很健談,並不像他外表所表現的那麼死板,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短短十來年時間就當上了財政局的常務副局長。
王冠夫笑著道︰「項市長,歡迎你來到我們財政局蒞臨指導工作!」
項楓微微一笑道︰「談不上什麼指導工作,只是先過來了解一下基本情況而已。」
由于項楓是第一次來財政局,這里面絕大多數人他都不認識,王冠夫便向他介紹道︰「項市長,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局的副局長兼黨組副記楊澤同志。」
楊澤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頭,今年已經58歲了,他也是財政局幾位局長副局長中年齡最大的一位,眼看沒兩年就要到退休年齡,因此並未顯得對項楓有多尊重,當王冠夫介紹到他時,也只是伸出右手,面色僵硬道︰「項市長你好!」
「你好,楊副局長!」項楓跟他握了握手,表情顯得更加淡然。
「這位是我們局的副局長……」
等王冠夫把其他幾位副局長都一一介紹過後,項楓抬腕看了看表,皺著眉頭道︰「冠夫同志,不好意思得打斷你一下。我時間有限,咱們還是直接去會議室。」
「好的,項市長你先請!」
說老實話,王冠夫現在心里有些喜悅,項楓今天已經連著喊他兩聲冠夫同志了,而且口氣顯得很親切,跟其他副局長說話時,則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這其中是否有某種含義在里面呢?或許是出于對局長方立邦的不滿,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雖然很想搞清楚這個疑問,但現在這個時候王冠夫已經沒有時間去多考慮這個問題了,就算項楓對他有幾分好感,那也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待會的工作匯報才是重點。
項楓一行來到辦公大樓五樓的小會議室後,財政局中層以上領導干部都齊聚一堂,熱烈鼓掌歡迎後,就坐在下面準備聆听項楓的教誨。
誰知項楓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今天很高興來到市財政局認識各位同志,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下面就正式進入正題,王冠夫同志,你來向我匯報一下今年你們局的一系列工作!」
「好的!」
王冠夫手里拿著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清了清嗓子道︰「尊敬的項副市長……」
王冠夫在匯報工作的過程中,項楓也會偶爾打斷他的話,問一些具體問題。而王冠夫這個常務副局長也不是易與之輩,對財政局方方面面的工作都掌握的相當到位,他對于財政局每個季度的財政收入、支出,只要是百萬元以上的款子,都能準確知道每筆錢的具體流向以及所用目的。
但項楓問道一些流向模糊,用途不明的幾十萬甚至幾萬元的錢款去向時,王冠夫則顯得有幾分猶豫,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看來他不是不想說,就是不方便在這種公共場合說。
時間在一分一秒間流逝,約莫40分鐘之後,等王冠夫匯報完項楓所想要了解的最後一些相關情況後,他也決定結束了此次財政局的調研工作,馬上趕往下一家市審計局。
項楓起身走到王冠夫跟前,語重心長道︰「冠夫同志,听了你的工作匯報,我個人感覺你們的工作還是值得肯定的,對于上級組織的經濟政策和撥款範圍,你們財政局執行的都比較到位,這一點我也感到很是欣慰。但我希望你們在今後的工作過程中再接再厲,不要驕傲自滿,要時刻記住黨和人民的重托,力爭取得比今天更優異的成績。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們繼續開展工作,我走了。」
王冠夫看到項楓這就要走,心里一驚。心想怎麼會這麼快就離開了呢?說是匯報會,還真的就是光听匯報,領導可還沒有做出任何指示呢,只是對財政局的工作表示肯定而已。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項市長,這,這就散會了,您沒有別的指示?」雖然這個問題可能會讓領導听了不高興,可是不問清楚他心里更是寢食難安。
項楓點點頭,微笑道︰「嗯,今天就先到這里,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了解一些相關情況。現在你匯報完了,我也基本上能做到心中有數。不過我畢竟不是財務專業出身,犯不著外行來領導內行。」
王冠夫道︰「項市長您太謙虛了,俗話說的好,這一事通百事通,我可是听說您的導師是國內著名經濟學專家石生民教授,他在財經方面的深厚造詣,連我們財大的院長向之禮先生都贊不絕口。要不你還是給我們講講,你姑妄說之,不管對與不對,我們都洗耳恭听!」
項楓哈哈大笑道︰「行了老王,你就少在我面前拍幾句馬屁,多把工作干扎實才是對我最好的褒獎!」說著他抬腕又看了看表,離十點還差一刻鐘,不由眉頭一皺,看來一上午想要走遍四家單位已經很難做到了。
王冠夫見項楓頻頻看表,知道領導心急離開,便不再挽留,笑著道︰「項市長,你要有事就先去忙你的,等以後你有時間,我再親自去你辦公室聆听你的教誨。只是沒能留你在我們這吃頓便飯,實在是讓我羞愧難安!」
項楓听王冠夫似乎話中有話,想了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看來他是對剛剛向自己隱瞞真相而在做自我檢討。項楓微微一笑,也跟著投桃報李道︰「這樣,既然冠夫你如此熱情,我這個做客人的怎麼著也該給你幾分薄面才對,趁現在還有點時間,你陪我到下面各科室看望一下同志們。」
財政局畢竟不同于其它行局,可以說他是市政府直管範圍內最重要的一個組成局,不像市公安局雖然也很重要,但上面還有市政法委以及省公安廳分管,有了他們在中間橫插一杠子,市政府的約束力就少了許多。
對于財政局的重要性,項楓早已了然于胸,這也是他向王冠夫示好的主要原因。之所以還要到下面各個科室去參觀參觀,主要也是為了賣王冠夫一個面子,順便讓下面的人看到自己和王冠夫的親密關系。
因為時間有限,項楓在各個科室參觀,可以說是真正的走馬觀花。王冠夫向項楓介紹各科室的主要負責人,然後再由科長、主任們向項楓一一介紹科室的其他成員,接著便是領導的慰問,說一些同志們辛苦了,要不驕不躁,繼續努力工作之類冠冕堂皇的話,然後是下面人的感恩戴德,就像是一套流程似的無趣。
這樣整個過程下來,也就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項楓便結束了此次財政局的調研之旅……
當項楓他們所乘坐的奧迪100駛離市財政局好一會兒後,王冠夫還依舊站在大門口頻頻向遠方張望,而他的心情也久久未能平靜。到現在這廝神情還有些恍惚,懷疑剛剛發生的一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項楓是否根本就就沒有來過這里呢?
說起來,項楓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從听過匯報到參觀完各科室,總共也就花了不到兩個鐘頭的時間。而這其中大部分時間又都是在給自己創造露臉的機會,儼然已經把他當成財政局的一把手來看待。
原本這可是局長方立邦的活,卻被他給主動推給了自己。看來方立邦的某些做法,項楓也是心知肚明,方立邦只因心里的那一點小疙瘩,就如此怠慢一位年紀輕輕便手握重權的常務副市長,實在是殊為不智。估計這老小子以後肯定沒好果子吃,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爭取早日向項楓靠攏,或許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是真正的局長,而不僅僅只是別人口頭上的王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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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市財政局出來後,黑色的奧迪100很快便匯入到巴陵路的車流當中,項楓閉目沉思,雖然為幫王冠夫撐腰而又多花了一個鐘頭的時間,但項楓卻認為這是值得的,或許他今天的示好行為,就能換來日後一名有能力的正處級干部的效忠。如果不出所料,用不了多長時間王冠夫就會主動來自己的辦公室找他當面匯報工作。
項楓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只要你能嘗試去理解和尊重對方,那麼對方自然而然也能夠感受到你的誠意,這就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這類故事一直長盛不衰的原因所在了。
車到沿湖路,王文成抬腕看了看表,已經快到十一點了,看來今天上午老板是沒法走遍四家單位了。他想了想,扭頭詢問道︰「老板,我們現在是直接去市審計局嗎?」
項楓沉吟道︰「嗯,你拿我的手機給郎彥光打個電話,讓他不要做任何接待工作,直接就在會議室里等我。我只跟他們審計局中層以上干部在一起見個面,再單獨听取一下他的工作匯報就可以了。」
王文成接過手機,馬上撥通了審計局局長郎彥光的電話,把項楓的要求向郎彥光簡單做了傳達……
車到市審計局後,項楓沒想過再去參觀他們的科室,直接讓郎彥光把中層以上干部事先集中起來,然後由他分別介紹一下,跟這些人混個臉熟就行。
項楓跟審計局的所有中層以上干部握手寒暄過後,便徑自去了郎彥光的局長辦公室,他要單獨听郎彥光的匯報,除了想知道目前審計局的工作情況以及今年全年的規劃和明後兩年所作部署之外,主要還想看清楚郎彥光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有沒有能力暫且不說,關鍵是看他究竟是不是跟自己一條心。
這一點對項楓而言非常重要,審計工作雖看似不比財政工作重要,其實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既可以起到監督一個城市的資金、資產的管理使用,也能向市政府提出制定和完善有關政策法規的建議。作用實則非同小可,往大了說,若沒有審計局,誰知道國家的錢最終流向哪里去了?
正因為審計工作的重要性,所以在具體的執行過程中,經常會遭受各方面的阻力。甚至審計工作有時還會淪落為極個別領導用于‘整人’的工具。對于這種情況,不管有沒有發生過,如果郎彥光不主動匯報,項楓自也不會多問。但是他心里清楚,審計局的一些現狀到了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的時候了。
可能是因為快要到中午飯點時間了,郎彥光的匯報時間並不長,前後也就花了不到半個鐘頭。
而對于郎彥光目前的表現,項楓心里卻不是很滿意,他感覺自己听到的大部分都是虛頭八腦的東西,並沒有涉及到什麼實際內容,這可能也跟過去一年,審計局並沒有對像市財政局等一些重要行局進行審計有關。這或許是郎彥光有意為之,但也有可能是跟市政府某位主要領導跟他打過招呼有關。
跟在財政局時不一樣,朗彥光畢竟是單位一把手,項楓到他辦公室單獨听匯報則沒有那麼多顧慮。而如果項楓剛剛在財政局也敢這麼做,恐怕就會惹來不少非議,不說等方立邦回來後會不會給王冠夫小鞋穿,就算其他幾位副局長恐怕心里也會有意見,再說王冠夫還在項楓的考察期,能不能信用這個人,還得看他的表現而定,所以為他撐腰也只能是有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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