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沙揚,烏雲蔽日。
冰雪一般的蕭冷氣氛,在那個浩大的斗法台上擴張。
「梁師兄法力高超,在下十分佩服,有請。」沈浪的話,遠比以往多了一句。
「哈哈。」梁劍秋干笑一聲,凝重道︰「徐公子的法力,不在我之下,在下也相當佩服。」
說完,梁劍秋從背後抽出一把鉞刃,與原來手中的一把,湊成一雙。
「我這對法寶,名叫子母鉞,在九幽冥河下祭煉了一甲子,今天遇到徐公子,我才肯將母鉞也一同用上,以示對徐公子的尊重。」
沈浪聞言,盯著他手上的一雙鉞刃,果然發現雖然形狀一樣,但一大一小,小者,可以融入大者里面,形成一個圓形的多刃兵器,一環套一環。
再看鉞刃的鋒刃處,雪亮黝黑,透著肅殺的元氣煞氣,起碼已有寶器極品的品質。
沈浪將其對比自己的乙木幡,發現品質相當,但子母鉞在殺伐上的銳氣,還有過之。
「多謝梁兄!」沈浪抱了抱手,又道︰「我卻沒有留手,但在梁兄面前,一定會發揮出十二分的戰力來。」
「好!」梁劍秋舉著子母鉞對準沈浪,「有請了。」
兩位年輕修者中的俊秀,一番對話,十分露骨和惺惺相惜。
場上眾修者,雖然極其期待他們的斗法,但听到戰前的對話,仍然琢磨了好一會。
「兩強相斗,能有如此氣魄,當屬難得!」??這是場上智者的評論。
「侃侃而談,有大將之風,是我輩之楷模。」??這是崇拜者之恭維話。
……
二人開始斗法。
沈浪不敢托大,梁劍秋身法詭異莫變,而且修煉法門最適合殺伐,他若是一味防守,即使能撐住一陣,但消磨下去,最終也只能落敗。
由‘天鬼神行篇’改造而來的身法,沈浪還是用得極為順手,他當先拉過一道殘影,提著乙木幡,襲向梁劍秋。
梁劍秋默不作聲,子母鉞錚鳴一聲,也遺留下一道殘影,消失不見。
在眾修者的眼芒中,除修為高超者,其余人卻只見到斗法台上一道道的殘影,根本無法看清戰局。
不過,斗法台上依然傳來巨大的法寶交擊聲響。
每一聲,或轟然巨響,或當地一聲,又或鏗鏘錚鳴……聲音不同,但昭示的比試激烈程度,卻有增無減。
在這每一次法寶對抗中,沈浪心下一沉。他感受到梁劍秋的法寶力度,有如泰山壓頂,而且子母鉞可分為子鉞和母鉞一大一小兩件法寶,沈浪空有乙木幡的堅固材質,但在攻擊或防御時,均感受到兩種差別不大的壓力。
這就好像是同時遭遇到兩個厲害的對手,梁劍秋祭煉的子母鉞,正是有此作用。
母鉞套子鉞,一環套一環,前後夾擊之下,對手再厲害,遲早也會露出空當來。
因此,沈浪只攻擊了第一回,其他的斗法回合,只剩下格擋、防御和躲閃。
沈浪身經百戰,在與梁劍秋對上時,終于才領教到修道界同輩中至高斗法戰力的威脅,這種威脅,于沈浪來說,還是第一次。
不過沈浪早有心理準備,他暗道︰「梁劍秋雖然攻勢凌厲,但只要能撐到他力竭,就有可趁之機!此時我的防守,也相當于為以後的進攻作準備。」
沈浪思罷,索性放棄了主動進攻的想法,而是將乙木幡護在周身要害上,再憑借與梁劍秋相差無幾的身法,以守代攻。
可惜的是,二人法寶交擊時,速度太快,以致于法訣剛要打出,人便消失了。
所以雙方都沒有使用攻擊法訣,不然的話,沈浪可以用‘空空**印’,以舊法消耗梁劍秋的‘殺道無極’。
梁劍秋繼續猛烈攻擊沈浪,子母鉞化作二道有如流星的白光,不斷地在沈浪的乙木幡上添加齒痕和烙印。
好在兩件法寶都是寶器極品,法寶交擊雖然聲勢厲害,但于法寶本身的傷害卻極小。
梁劍秋一時半會是不打算停止攻勢,他倚仗的這種攻擊法門,挫敗了無數同輩修者高手,雖然沈浪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不到最後,他是不願意放棄這種使用最為頻繁的招式。
沈浪守護自身之時,險象環生,子母鉞一分為二,二合為一,叫人捉模不透,防不勝防。他重點在應付殺傷力最厲害的母鉞,但只要子鉞與他的肉身一相踫,立刻重傷于他,使他敗下場去。
子母鉞厲害,但乙木幡也不俗,它可大可小,小時有如槍棍,大時卻如船帆,守護的範圍極廣。梁劍秋的子鉞偷襲,躲過這桿幡器的守護,往往要付出更多的時間,以致被沈浪察覺。
斗法台上,一個以攻為守,一個心守為攻,攻守之道,在這兩位青年俊秀的手下,發揮到極端極致。
攻守之道,是無常難料之道。
沈浪原先估計自己在攻勢之下,恐怕難以撐久,但撐久下來,感到壓力雖大,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于應付了。
而梁劍秋,以凌厲的攻勢瓦解對方,卻始終無法取得一點收獲。他法力雖還不至于衰竭,但久斗下的耐心,卻在一點一點地磨光。
烏神宮的弟子門人,以陰忍快狠為斗法之道,他們是修道界的殺手修者,可是,當殺手欠缺耐心時,卻是致命的弱點。
梁劍秋不知不覺中,心境被弱點軟化下來。
其實,雙方在斗法前,只有沈浪做了最壞的打算,而梁劍秋,卻是一味地想要進攻,一味地想要征服強大對手,這種**,極不正常。
不正常的**,加上剛剛滋生出來的弱點,梁劍秋的攻勢,慢了下來。
不一會,他退開去,收子母鉞略微收起,轉而運起法力,發出‘殺道無極’的法門。
‘殺道無極’,攻擊法門有上千種,並不是指攻擊類型,而是指在能預測到的所有情況下的攻擊手段,以及靈活百變的攻擊方式,等等加一起的總合。
這部烏神宮的真傳,只有一個訣竅,就是攻擊,它通過無數烏神宮宮主和大能者的修改演變,到得今天,已經千錘百煉,非常成熟。
當梁劍秋運轉‘殺道無極’,在手心上聚起一個有頭顱大小的暗紅光球,沈浪忍不住地驚顫起來。
此時的沈浪,就好像是一位凡人,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被一頭凶獸盯上了一樣,逃無可逃。
「這是烏神宮的殺道無極,果真厲害,我也不能在氣勢上弱過于他!」
沈浪強打精神,瘋狂地提起真氣,一手捏出二道法印,另一手則按著雷道七綱,隨時準備著。
梁劍秋手上的暗紅光球,忽大忽小,忽靜忽動,有如野獸鎖定獵物時,那蠢蠢欲動的架勢。
「他強我更強!」
任何氣勢上的弱小退讓,都可能對戰局造成不利的影響!
沈浪沒有半分退讓,他的神識,也鎖定了梁劍秋,手中的法訣,同時躍躍欲試。
沈浪到南疆歷練數年,什麼危險沒有見過,現在他參加仙門試法,又熟悉透了六大仙門的斗法習慣。現在他面對梁劍秋,又或是任何一個同輩高手,都不會覺得矮人一等,差人一籌。
何況,沈浪的修為在這些同輩高手中,並不是最高的,他憑借著靈胎期前期的修為,擊敗了多少無限接近金丹期的靈胎後期修者。
這份榮耀,不是僥幸得來,而是實打實用真功夫贏得!
反觀梁劍秋,放著以攻代守的優勢戰不打,反而使出法訣,欲與沈浪比拼長處,倒有點輕率行事了。
觀仙台上,烏神宮的長輩門人,觀看到這時,輕輕搖頭,發出一聲無聲地唉嘆。
當一抹陽光從遮日的烏雲中漏出時,斗法台上的兩個人,再次交手。
‘殺道無極’,那個暗紅色光球,赫拉一聲,在梁劍秋手中,無限地拉長,瞬間變成一柄筆直的紅色利刃。
其實,非是暗紅色光球變成紅色利刃,而是這個光球,以奇快的速度襲向沈浪,造成了眾多修者視覺上的錯誤。
面對這個散發著凌厲殺氣的光球,沈浪不敢待慢,他身影一動,化成殘影飛離。
可就在這時,暗紅色光球方向一變,竟隨著梁劍秋的意念,追咬著沈浪不放。
同時,梁劍秋也化作一道殘影,攜著子母鉞撞向沈浪。
沈浪這時方知,原來‘殺道無極’,也跟‘空空**印’一樣詭異,能夠尋著對手的氣息追緝。
通常間,這樣的法門,都是施法者的意念非常專注和強大,才能夠尋著對手的氣息追緝。沈浪修煉‘空空**印’,需要心境異常高,同時領悟佛門精髓,自然而然意念壯大。但梁劍秋,卻是因為過于冷酷高傲,不在乎外事外物的結果。
二人交戰,實屬旗逢對手!
危急間,沈浪打出二道法印,迎著暗紅色光球而去,同時身影一閃,再次與梁劍秋玩起了法寶互拼。
施展出法訣後,梁劍秋的速度,明顯慢了兩三成,沈浪微微一笑,暗道︰「梁劍秋啊梁劍秋,你拼著降低速度而施展出殺道無極,未免舍西瓜而不得,卻撿了芝麻!」
烏神宮一代杰出弟子的破綻,被沈浪察覺出來。
沈浪毫不猶豫地利用這等時機,又打出雷道七綱,化成二道流火,對準梁劍秋吞了過去。這二道流火,旨在干擾梁劍秋的攻擊,為自己聚起法印做準備。
突然,殺道無極化身的暗紅色光球,與沈浪的二道法印一撞,砰然聲響!暗紅色光球暗淡了一些,但成功擊碎法印,復又飛向沈浪。
沈浪沒有理會,而是在與梁劍秋的互相追逐中,又發出二道法印。
砰!
梁劍秋閃過二道法印,手中法寶與沈浪的乙木幡相撞,這是個母鉞,沈浪將其撞開,同時又像長著眼楮般地往身後護住要害命門,果然子鉞也撞上乙木幡。
「梁兄,你錯了。」
沈浪抓住這一絲難得的契機,不但不退,反而追上梁劍秋,左手捏出二印,右手也捏出二印。
霍!
‘空空**印’,生身四**印,耳目口鼻,四印齊出。
四印齊出,在這場仙門盛會上,沈浪還是首次施展出來。
梁劍秋冷眉寒光一閃,立刻感覺到不妥,他身法幾次閃變,可是四印齊出的速度,卻比他還快。
‘空空**印’就是如此,印法同時聚起越多個,威力就會越大。
沈浪利用了這點,在梁劍秋露出一個破綻時,毫不猶豫地出手。
本來梁劍秋打出法訣,運氣休息一會,恢復速度再行攻擊,也不會這麼狼狽。
現在,卻要承受沈浪的四印齊出。
雖然殺道無極化身的暗紅色光球,還在追著沈浪,但經過二道法印的消耗,已經是強弩之末。
梁劍秋沒想到是,沈浪還有手段未出,而自己留的後手,卻在戰前,就大意地亮了出來。
斗法勝負,有時並非實力強弱,而是重不重視對手!
梁劍秋比起沈浪來,明顯沒有他重視自己般,卻重視這個從南疆遠道而來的高手。
梁劍秋的不正常**、弱點、以及一顆凌駕于眾生靈之上的傲心,注定他不能踏上仙門試法的巔峰!
四印齊出,梁劍秋躲閃不及,終于迅速運起法力,與其硬踫起來。
砰!
一聲巨響傳出,梁劍秋的法力被震回去,同時整個肉身,被轟出二百丈外,一直到達斗法台的邊緣,差點被一擊轟下場!
而他倒下後,掙扎著勉強站起來,胸口烙下一個深深的掌印,嘴角掛著血絲,戰力已然不存。
沈浪微微一笑,揚起乙木幡,格擋襲來的暗紅色光球。
雖然他也被爆炸力轟出百丈,但有驚無險,仍是傲立在半空上,雙目注視著梁劍秋。
梁劍秋反視沈浪,那件子母鉞法寶,立刻飛回他的身邊,被他收入背囊中。
此時的梁劍秋,不怒反笑,笑後連擊兩掌,「好對手,好對手,是我大意了。」
說著他伸手指著沈浪,「南疆公子徐應榮是,我記住你了,他日,我們還有一戰,到時,你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輕松了!」
沈浪暗道梁劍秋說得對,以後再戰,梁劍秋有了戒心,再無法如此輕松取勝了。
惹下這樣一個對手,到底是福是禍,沈浪來不及細想,暢然應道︰「好說好說。」
不管怎麼說,梁劍秋是沈浪第一個心服的對手,這個對手,雖敗猶榮,而且實力上,足夠反敗為勝!
「勝負,已分。」
浮空島童子有些傻了眼,他沒想到梁劍秋會輸,盡管南疆公子表現不俗,但怎能擊敗烏神宮的高手!
同樣的想法,不止浮空島童子有,其他修者也有。
除了觀仙台上,那群早就預知結果的高人外,其他人,無一不是震驚莫名。
一位南疆公子,只不過是散修,最多也是散修家族中出類拔萃的俊秀,但要擊敗六大仙門中同輩,實力高他一籌的奇才,卻讓人無法想像。
唐百強看得呆了,喃喃道︰「徐公子,為我們散修爭榮了!」
玄宗六子齊聲喝采,孟不凡錯愕道︰「他只是我們玄宗的一位供奉而已,居然能夠蓋過我們玄宗的風頭,服,我孟某服了!」
「改日再斗。」
梁劍秋甩下最後一句話,吞服了幾顆療傷丹藥後,迅速躍下斗法台。
沈浪抱了抱手,道︰「梁兄好走,改日再斗,在下不敢有辭!」
……
劍仙門,林康望著場上局勢,半天沒有說話,本來他準備了一堆惡毒的話詛咒這位他預計落敗的南疆公子,但比試結果出來,只能咽回月復中。
而烏神宮的梁劍秋,林康哪有膽子敢多罵幾句,暗中數落一兩句,已經是極限了。
「好!」
柳冰嵐那有如萬年冰晶一樣的眼芒,好似融化了一般,變得極其溫婉柔和。
「呵呵,這個南疆公子,若是踫上我,我要讓他後悔贏了這一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柳冰嵐的笑聲,丁玲碎響,嫵媚動人,立刻讓劍仙門諸人,以及席位旁的許多修者,听得心中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