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情突然有種很特別的感覺,她仿佛看見了任我殺——這世上,除了他,還有誰的身上會散發出這種冷漠,這種殺氣?
她抬起目光,立即就看到了一座黑色的冰山,忍不住失聲道︰「你……你是……」
「‘殺手無情’青龍燕重衣。」燕重衣緩緩道,「我是任我殺的朋友。」
歐陽情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她听任我殺說起過這個人,只要是江湖上的人,沒有人不知道他們是朋友。
「我來,就是為了找他,听說他最近常常和你在一起。」
「在幾天前,的確是的。」歐陽情苦笑道。
「什麼意思?」
「他已經失蹤好幾天了。」
「他是怎麼失蹤的?」
歐陽情搖搖頭,幽幽道︰「剛才我還見過他,可是他一見到我立刻就跑掉了。」
「他為什麼要跑?」
歐陽情輕輕嘆了口氣,眼里似有朦朧淚光︰「他的樣子已經變了,如果不是他的眼神,還有他手指上的那枚指環,我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就是任我殺。」
燕重衣雙拳已經握緊,沉聲道︰「他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任我殺,他只是一個乞丐,我見到他的時候,他……他正撿起地上的饅頭……來吃……」說到這里,歐陽情的心已經碎了,淚水再也忍禁不住撲簌簌地落下。
「不可能,他是殺手‘一刀兩斷’,任我殺怎麼可能會淪落為一個乞丐?一定是你弄錯了。」燕重衣十指的指節早已被他用力捏得發白,青筋暴現,骨骼不斷「格格」作響。他的呼吸顯得有些粗重、急促,顯然正在努力讓自己沉靜下來。但是他的聲音卻已經變了,變得不再冷漠,變得令人心悸。
「我絕不會看錯,他的眼神,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還有那枚指環,是我家傳之寶,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你真的可以確定那個乞丐就是任我殺?」
歐陽情點頭道︰「嗯!」
「你帶我去找他。」
「我已經找了好幾個時辰,尋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可是他……他就像風一樣消失了。」
燕重衣的聲音如截鐵︰「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一定要找到他。」
風雪中,兩個青年仗劍而立。這兩人長得並不難看,但眉目之間流溢著一種邪惡,表情狠毒而狡詐。
左邊的長臉青年嘴角掛著一絲陰險的笑,冷冷道︰「你們三個小丫頭,居然私自下山,真是越來越目無尊長了。」
陳玉如年紀最小,性格直爽,怒罵道︰「你們兩個叛賊,欺師滅祖這種事也做得出來,才真正目無尊長。」
右邊的圓臉青年冷笑道︰「小丫頭懂得什麼?你們還認我們這兩個師兄嗎?」
「你們還是我們的師兄嗎?」陳玉如冷笑道。
「廢話少說,快跟我們回去。」長臉青年臉色沉了下來。
「跟你們回去?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你們居然還要我們跟你們回去?可笑!」
「如果你們一再執迷不悟,休怪我們不念同門之誼。」
「同門之誼?你們犯下大逆不道的滔天大罪的時候,就已經瘋了,居然還有臉說是天山派門下?」陳玉如怒罵道,「簡直是無恥、可惡!」
長臉青年臉色大變,沉聲道︰「你們非要閡們作對嗎?只要你們跟我們走,我們絕不會為難你們。」
陳玉如冷笑道︰「如果不是我們見機逃走,早已死在你們手里了,現在無論你們說什麼,我們都絕不會相信的。」
劉玉秀冷叱道︰「如果我是你們,一定會跑得遠遠的躲起來,千萬不能讓大師兄找到,否則他一定饒不了你們。」
「大師兄失蹤多年,音迅全無,只怕早已經死了。」長臉青年冷笑道。
圓臉青年立即附和道︰「他還活著,我們的確有些忌憚,死人我們卻是不怕的。」
「大師兄已有下落,我看你們還是快快逃吧!等到我們找到他,你們就逃不了了。」
「二師兄,別跟她們廢話了,動手吧!」圓臉青年道。
「天山三鳳」臉色一齊變了,「嗆啷」三聲,俱都拔劍在手,齊聲叱道︰「不許過來。」
「師父死得早,大師兄又不知所蹤,你們的劍法,也只不過略有小成而已。要動手嘛,你們還太女敕了點。」冷笑聲中,長臉青年手中的劍緩緩揚起,「現在,我就讓你們見識真正的天山劍法。看清楚了!」
話音未落,他已「咻」地一劍刺出。
劍光就像一顆飛瀉的流星,穿過了漫天風雪,這一劍不但快,而且穩。陡然間,劍光大盛,幻化成千萬朵梅花,向「天山三鳳」片片灑落。江湖上真正懂得劍法的人並不多,這長臉青年顯然已深得劍法之精髓。
「小心,這是本派劍法中的‘梅花三弄’。」葉玉清驚叫道。
三道勁風掠起,三條倩影輕輕飄過火堆。「 」地一聲,長劍刺進熊熊火焰之中,火花紛飛。
這一劍幾乎刺中坐在地上的任我殺,火星濺射在他臉上、身上,他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那種灼熱的疼痛。他不在乎,他只是一個乞丐,沒有生命,也沒有靈魂,無論死在何處,死在什麼人的手里,他都不會為此而感到悲哀。但他還有思想。這兩個青年想必就是「天山雙鷹」,長臉青年既為二師兄,看來他就是大鷹李中環,圓臉青年則是小鷹柯中平。同是天山派一脈,「天山雙鷹」為什麼要追殺「天山三鳳」?「天山三鳳」說「天山雙鷹」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究竟天山派發生了什麼事?
「好酒!只可惜太少。」任我殺手一揚,把空葫蘆拋了出去,大笑道。
「好狗不擋路。小乞丐,閃一邊去。」李中環臉色一變,輕叱一聲,手腕一翻,劍鋒抖動。
「不許傷他。」陳玉如一聲驚叫,叱喝道。
她只說了四個字,手中的劍卻如疾風般刺出了八次,這八劍就如夜空中的花朵盛開,燦爛、絢麗。
李中環冷冷一笑,手起,揮劍!淡淡的劍光猶如一泓秋水,溶入了漫空的梅花。
梅花殞滅,秋水猶在。
陳玉如悶哼一聲,手捂右臂,飛身而退,一縷縷鮮血,從她皓臂上不斷溢出,沾濕了她縴縴五指。
李中環飛身掠過火堆,越過任我殺,長劍驟起,劍光流動,在夜空中仿佛撒下了一張網,罩向陳玉如。
葉玉清和劉玉秀立即撲出,劍化游龍,攔截李中環。
劍風激蕩,卷起雪花。「叮當」兩聲響,劍劍相交,兩個少女竟一齊被震退。
李中環的劍去勢不停,宛如毒蛇,刺向陳玉如的咽喉。這一劍,他存心將她置于死地。
陳玉如嬌俏的臉已變得煞白,「天山六杰」中,她年紀最小,武功也最弱,若論生死相斗,她絕接不下李中環三招。
李中環臉上露出了一種殘酷而邪惡的微笑,但這笑意突然變得僵硬,夜空中一道光華劃過,一根燒得正旺的柴火就像是從天外飛來,砸向他的頭。他這一劍本來志在必得,但他並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火人,像他這種人,是絕不肯拿生命作賭注的。
李中環猛然撤劍,反手撩飛那根柴火,倏然轉身,狠狠地盯著任我殺,目光中充滿了殺氣,冷冷道︰「你這是自尋死路。」
劍光如一道匹練,飛射而出。
「天山三鳳」臉色倏然大變,一齊發出一聲驚呼,呼聲未止,長劍卻已倏地頓住。
任我殺沒有動,甚至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冰冷的劍尖距離他的咽喉只有一寸兩分,劍氣仿佛已滲入他的肌膚。
李中環只要把手中長劍輕輕一送,就可以將他一劍穿喉,血濺五步。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因為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兩個人——一個看不見臉面的男子,和一個蒙面少女。
那男子頭頂斗笠,整張臉龐都隱藏在暗影里面,身上卻散發出一種冷漠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悸。那少女雖然黑紗蒙面,但她的氣質、她的風華,都在告訴別人,她絕對是個美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