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殺的刀,一直是江湖上的一種可怕而神秘的傳說,曾經有多少人想一睹此刀的真容,解開它的秘密,卻原來,這把看不見的刀,竟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冷月彎刀」。
「其實我早就該想到了,這幾十年來,江湖上最好的刀*當數‘大少爺’的刀*,劍*則是‘白衣殺手’的劍*,但論輕功,卻是以‘游龍大俠’的‘浮光掠影’為最。小兄弟的輕功輕靈飄忽,踏雪無痕,來去無蹤,神鬼莫測,豈非早就露出了破綻?‘索命刀’本也是絕世寶刀,卻依然被你的刀斬斷,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你這把看不見的刀,也許就是‘冷月彎刀’。」米玨拍了拍額頭,嘆道,「可笑,我竟然始終沒有想到這一點。」
「其實你想不到的只是葉大俠的傳人居然會淪落為殺手而已。」任我殺苦笑道,「‘游龍大俠’一生行俠仗義,除魔衛道,快意江湖,他的傳人卻反行其道,豈非是個天大的笑話?」
這的確是個笑話,但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因為這個笑話實在是種莫大的諷刺。
「‘冷月彎刀’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你刻意掩藏這把刀,原來只是因為擔心被別人瞧破你的來歷。」
「如果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一代大俠的傳人居然自甘墮落,成為一個職業殺手,豈非玷污了大俠的名聲?」任我殺神色黯然。
「可是我還是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傳說中,你的刀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至的,你究竟把它藏在何處?」
「以訛傳訛,虛張聲勢,本是人類的一種不可避免的通病之一,越是神秘的東西,人們往往都會夸大其辭。其實這把刀並沒有像傳說中的那麼神秘,從出道以來,我就一直把它掖在靴子里,只因我拔刀的動作實在太快,根本沒有人能夠看出它是怎麼出手的,所以才有神秘一說。」
米玨怔了怔,看了看他那雙長靴,不解地道︰「靴子里?這把刀居然就藏在靴子里?難道沒有刀鞘嗎?」
任我殺看了葉夢君一眼,緩緩道︰「那一次夢君墜落懸崖,這把刀和刀鞘就跟著人一起經歷著生離死別。」
「刀鞘並沒有遺失,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就希望有朝一日,寶刀可以回鞘,我們能夠破鏡重圓。」就像是變戲*般,葉夢君的手里忽然多了一口刀鞘,刀鞘雖然略顯陣舊,但刻劃著的松鶴紋路依舊清晰醒目,更添幾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破鏡重圓,寶刀回鞘!」任我殺伸手接過,輕輕摩挲著紋路,握刀的手忽然輕輕一動,寒光突斂,「冷月彎刀」已然入鞘,不留余刃,悄無聲息。
歐陽情用一種復雜的眼楮看著任我殺。她發現,任我殺的眼神已經不再憂郁而悲傷,變得像春風一樣溫柔;他的臉也已不再冷漠,充滿了幸福的笑容。任我殺就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再也不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殺手。
在這一剎那,歐陽情的心突然往下一沉,竟似掉進了萬丈深淵之中,幾乎已經完全絕望。她曾經以為,經過了那麼多的風雨和磨難,她和任我殺之間的距離已經僅僅只是一紙之隔,一戳即破,但是現在,一切都成泡影,希望原來只是一種奢望。
她的目光,艱難地從任我殺臉上緩緩移開,終于落在葉夢君的笑靨上。和任我殺一樣,葉夢君眼神里昔日的憂傷哀愁,此刻都已化為水一般的柔情。她的確是個很美很可愛的女孩,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散發出一種令人迷醉的魅力,尤其是那一份嬌柔,我見猶憐。
歐陽情只能用四句話來形容這個令任我殺念念不忘的女孩︰「風華絕代,溫柔似水;羞花閉月,宛如天人。」
是必然,也是種偶然,關于任我殺和他的看不見的刀的所有秘密,都已經被解開,歐陽情反而變得更加迷惘。她本來以為,她對任我殺已漸有了解,但現在卻好像什麼都不了解了。
他的名字,原來叫做‘葉逸秋’;他的刀,原來就是「冷月彎刀」;他居然是葉大俠的傳人。她忽然覺得,任我殺這個人原來是這麼簡單,他的秘密也僅僅只是如此簡單而已——其實世上的事大都是很簡單的,只是人們的思想太過復雜,把它們想像得很神秘罷了!
歐陽情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什麼都不是了,那個轟動江湖、俠名遠揚的「青衣樓」樓主,也只不過是一個虛無的幻影。突然之間,朋友、親人、名譽都仿佛已離她遠去,這個世界變得很可悲、很無奈、很遙遠,她的靈魂漸漸月兌離了她的身軀,慢慢地隨風消逝……
她心力交瘁,再也支持不住,終于昏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歐陽情就像是個熟睡的嬰兒般,孤單無助地躺在床上,眼角猶帶淚痕,楚楚可憐。除了葉夢君,每個人都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昏倒。
任我殺看著她被燈光映照成嫣紅的額頭,心里充滿了不安和愧疚。他和她,已注定有緣無份。蒼天實在喜歡捉弄世人,為何要讓他們相遇?為何要如此安排?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傷害過她,這一次,無疑傷得更深。
任我殺點了歐陽情的「昏睡穴」,輕嘆道︰「她太累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吧,但願她醒來之後,可以忘掉從前,忘掉所有的哀傷……」
忘掉從前?真的可以嗎?歐陽情一顆芳心早已緊緊系在了他的身上,甚至連比生命更重要的傳家之寶都贈送給了他,這段情,她如何能夠輕易忘記?
「這位姐姐是誰?為什麼一直蒙著臉?」葉夢君茫然問道。
任我殺心中一痛,忽然想起歐陽情曾經說過的話︰「在十四歲那年,我就開始蒙住了臉,還發過一個毒誓,我的容顏,今生今世,我只讓閡……兩情相悅的男子看見,從此以後,無論天涯還是海角,我都願意一生相隨,無怨無悔。」一時之間,竟惶惶然無言以對。
「逸秋,你怎麼了?」
任我殺回過神來,神色間患得患失,心不在焉地道︰「啊?沒……沒什麼!她叫歐陽情,是我們的……朋友。」
葉夢君嫣然一笑,輕輕道︰「也是我的朋友嗎?」
任我殺不禁也笑了,柔聲道︰「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你的朋友,我們的朋友。」
葉夢君又笑了,眸子里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輝。
「夢君,你墜落懸崖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是怎麼化險為夷的?我到谷底尋找了幾天幾夜,幾乎將地皮都翻轉過來,為什麼沒有發現你的蹤跡?」
葉夢君思及往事,悠悠出神,緩緩說道︰「那一次……」
葉夢君墜落懸崖的那一刻,她感覺到整個人都已被絕望掏空,可是她還有愛,還有夢,所以雖然恐懼,卻沒有失去希望。
漂渺的雲霧中,一切都很朦朧,無意間,她抓住了一根蔓藤。這根蔓藤就像一盞燈,點燃了她求生的**。借助這根蔓藤,她攀住了崖壁,一步一步模索著緩緩往下爬。她不知道距離谷底還有多遠,也不去想,只是往下爬、往下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已經很累很疲倦,一雙縴縴玉手已被嶙峋的山石磨得血肉模糊,巨大的痛楚幾乎讓她的意志崩潰。她沒有流淚,因為她流的血已經太多。
這時候,一個人的影子突然浮現,仿佛就在眼前。「逸秋……」她終于還是沒有放棄,咬著牙,不斷地往下爬。她沒有失望,當觸模到柔軟的泥土、聞到花草的芳香的時候,她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