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而寂靜,銀色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屋內鋪滿了朦朧的月華。
宋妍毫無睡意,坐在幾前,以手支額,斜眼望著搖曳的燈火,陷入了沉思。和葉逸秋在一起的這兩天里,發生的每件事都匪夷所思,先是陰婆子的暗殺,再是胡來之死,最後是呂氏兄弟死得不明不白,這其中究竟藏著什麼樣的陰謀?但無可否認的是,這既是她這一生中最刺激、最難忘的時光,也是讓她常常悵然若失,時而歡樂、時而憂愁的原因。
想起葉逸秋,宋妍的粉臉泛起如殺戮之後一般的血紅,但她的思緒突然被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斷。
「誰?」宋妍心頭一緊,嬌聲問,「是誰在外面?」
敲門聲倏然而止,門外卻沒有人回答。
「難道是我听錯了?難道只是風聲?」宋妍喃喃自語。
敲門聲卻又再次響起,分明是有人用手輕叩門板的聲音。
莫非是他?他果然回來了!宋妍悵然若失的心再一次狂跳起來,飛奔過去飛快地拉開了門,嬌笑道︰「你果然沒有騙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是不是沒見著她……」
語聲突然中斷,站在門外的人,居然並不是葉逸秋。
這是個一身黑衣勁裝的夜行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楮,但這雙眼楮里,凶光閃動,充滿了令人不寒而悸的殺意。
「你……你是什麼人?為何鬼鬼祟祟……」宋妍倒抽一口涼氣,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
這人沒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件事——拔劍。劍光一閃,在朦朧的月色下掠起一道飛虹,直刺宋妍的咽喉。這一劍快而狠毒,就像一條凶猛的毒蛇,噬人必死,這人顯然存心將宋妍置于死地。
宋妍的臉色倏地變了,不敢硬接,急忙倉皇而退。她的武功都得自宋飛騰真傳,雖然這一下事起倉促,她又缺少臨敵經驗,但畢竟是名家之後,嬌軀一擰,便已藏身門後。
誰知這人竟似早已算好了她的退路,手腕一轉,長劍又已刺出。
「 哧」一聲,宋妍只覺左臂一痛,竟被這一劍生生刺中,頓時血流如注。
這人的劍實在太快,不僅料敵機先,對宋妍的身法似乎也極為熟悉,就像宋妍自己把皓臂迎劍送上挨這一擊似的。
宋妍驚呼一聲,飛身急退,「砰」地一聲,她的身子絆倒一張椅子,整個人都跌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咻」地一聲,這人又已撲到,劍光如流星飛瀉,在朦朧的燈火下發出詭異的寒光。
流星本極美麗眩目,但若化成死亡的使者,誰還會有欣賞的心情?
宋妍的劍就方在桌子上,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拔出來,但這人的的劍法比閃電還快,比風雷更急,縱然一劍在手,也已是完全沒有抵御之力。
此時生死只在一線間,刻不容緩,她立即身子一翻,向左滾出數尺,但這人手腕翻動,長劍竟又已在那里等著她了。
宋妍再也不能閃避,百忙中足尖一勾一挑,那張被絆倒的椅子突然飛了起來,向這人撞擊過去。
這人似乎也未想到這一下變故,不及變招,「 哧」一聲,長劍堪堪刺中椅子,一穿而過,劍尖顫動,距離宋妍的喉嚨只不過數寸而已,去勢雖未停頓,勁道卻已消遏,這一劍便再也刺不出去。
就是如此一緩,宋妍的身子已如一條游魚般向後滑出,倚牆而立,不住地劇烈起伏著,嬌喘不已。在這電光石火、刻不容緩之間,她竟已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實在令她魂飛魄散。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宋妍一手捫住胸口,戟指怒叱。
這人冷哼一聲,甩飛穿在長劍上的椅子,長劍一指,竟不言語。
宋妍瞧著宛若流螢的劍尖,心里不由得一陣發悚,只覺手足冰涼,一顆心突然沉了下去。
「嘿嘿!」這人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手腕翻轉,長劍挽起一朵劍花,飛身撲出,霎時間已刺出七劍。他的劍法犀利而狠毒,劍光如雨點般灑出,封住了宋妍的所有退路,方寸之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宋妍手無寸鐵,無以抵擋,只得展開靈巧的輕功閃避,避開了六劍,最後一劍終究閃避不及,「哧」地一聲,右肩已被劍鋒劃破了一道口子。
這人手腕連連抖動,一口氣又刺出七劍,一劍比一劍迅急,絕不容許宋妍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宋妍又驚又怒,左騰右挪,剎那間方寸大亂,左拙右支,香汗淋灕,片刻已濕透重衣。
劍光消失時,宋妍身上又多添了兩道傷口,眼見這人又再變招攻擊,宋妍突然大聲叱道︰「住手!」
這人恍若未聞,劍勢不停,仍然像毒蛇般刺出。
「快住手!」宋妍一邊躲閃一邊叱喝,「我已認出你是誰了,還不住手!」
這人竟似吃了一驚,手臂一縮,倏地收劍而立,劍尖指著宋妍的胸口,猶自顫動不止。
其實宋妍本是急中生智,故意裝腔作勢,但見這人果然住手,心下反而起疑︰「莫非這人果然是我舊識?」
她驚魂未定,趁機猛喘幾口大氣,冷靜地瞧著這人。
這人目光雖然充滿了殺機,卻莫名其妙地露出幾分恐懼之色,沉聲道︰「你知道我是誰?」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竟如鈍刀削竹般刺耳。
宋妍眨了眨眼楮,目光閃動,冷笑道︰「誰知道你是什麼人?看本小姐暗器,打!」
她說到「什麼人」三個字時,右手已閃電般擊出;說到「本小姐暗器」時,已然抓住了這人系在臉上的黑布;說到最後一個「打」字時,這人的面目已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前。
這一下變故,只發生在一剎那之間。
一剎那究竟是多少?一彈指間便已是六十剎那。
這人怎麼也想不到宋妍居然使詐,一愕之間,只覺臉上火辣辣地生痛,竟被她連皮帶肉抓出四道血痕。
兩個人都突然呆住,像被下了魔咒一般,一動也不能動。最震驚的人還是宋妍,她的臉上分明充滿了驚愕和憤怒,目光露出痛苦和不容置信之色。
是什麼讓她花容失色?她究竟看見了什麼?
「你……是你……」宋妍錯愕地搖著頭,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
「不錯,就是我!」這人從喉嚨中發出一聲嘶吼,猛一咬牙,手中長劍狠狠地直搠出去。
宋妍失魂落魄,此時再無防備之心,只听「嗤」地一聲,長劍竟已穿胸而過。
「你……你怎麼不閃避?」這人似乎也未料到這一劍竟能如此輕易得手,呆了呆,忍不住跌足長嘆。
宋妍睜大了雙眼,竟似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人突施殺手,櫻唇微啟,卻終究還是說不出話來,螓首一側,一縷香魂,含恨而終。
「你好好去吧!千萬莫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誰讓你是飛龍堡的少主人……」這人雙肩顫動,竟似因悲痛而產生了激動,喃喃地說著,「一個女孩子家,不在家里好好呆著,偏要跟著任我殺到處跑,枉自丟了性命,這又是何苦?」
長劍緩緩從宋妍的胸膛中一分一寸地抽離出來,殷紅的鮮血也隨著慢慢地溢出,染紅了她的衣衫。
失去了這人長劍的支撐,宋妍尚存余溫的身子慢慢地軟癱下去,手里卻猶自緊緊抓住了那塊黑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