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聲音的起落,一件怪異的事情也在慢慢地發生。她每說出一個字,本是空空如也的院落里,便突然從地面上冒出同樣的一個大字,說完這句話,那八個大字便也一齊顯露了出來,第一個「龍」字在左邊,最後一個「翔」字卻是在台階之下,排列錯亂,毫無規律可尋。
「按照這八個字的順序,踏著字走過來。」那聲音語氣似已和緩了些,「記住,千萬別弄錯,否則,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指點來的,都不會對你的生死負責。」
那紫衣女子淡然一笑,道︰「是。」
話音落處,擰身錯腰,腳尖輕點,人已落在那一個「龍」字之上。這「龍」字在左方,「潛」字卻在右邊,二字相距數丈,那紫衣女子眼角一掃,隨即又飛了起來,落在「潛」字之上,身子輕盈如風中落葉,姿勢優美而閑雅。
「好輕功。」那聲音由衷贊嘆。
那紫衣女子身形不停,如蜻蜓點水般起起落落,幾個縱躍間,人已站在了最後一個「翔」字之上,抬目望著緊緊關閉的門扉,臉露微笑,兩個深深的酒窩又浮現在了臉頰上。
「進來吧!」那聲音淡淡說著,似乎也有了一些笑意。
那紫衣女子暗暗松了一口氣,慢慢舉步走上了台階,站在門前。這時,身後卻又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她轉首向後望去,但見那「龍潛于淵,其志高翔」八個大字慢慢隱去,沒入地面,瞬間消失無蹤。
此時此刻,那紫衣女子心頭不免生起了種「劫後余驚」的感覺,暗自忖道︰「此處機關重重,龍潭虎穴,如果不知道暗語,無論任何人到了這里,都必將死無葬身之地,也難怪江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九龍堂’的真正所在。」想起自己剛才差些便忘記了暗語,不由得又是一驚,暗道︰「好險!」
「你站在外面做什麼?」屋內又響起了那聲音,「既然已經到了這里,就不會再有危險的機關了,請進來吧!」
那紫衣女子微一遲疑,卻並沒有立即推門進去,抱拳道︰「小女子安柔,前來拜見‘懶龍’賴二哥。」
「嗯!」屋內之人淡淡應了一聲,問道,「是誰叫你來的?」
安柔道︰「是葉逸秋葉大俠。」
「任我殺?」屋內之人的聲音明顯充滿了歡喜之意,顯然對「任我殺」這個人非常贊賞和尊敬。
「是。」安柔微笑著道,「不過,江湖上已經沒有‘任我殺’這個人了,他現在的名字,就是‘葉逸秋’。」
「只要他還是老六的兄弟,」屋內之人笑道,「不管他是以前的‘任我殺’,還是現在的‘葉逸秋’,都是‘九龍堂’的朋友,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老六?原來燕重衣在「九條龍」中排行第六。安柔心頭忽然掠過一個人的影子——黑色的外衣,冷然如鐵的笑容。
「姑娘是小任的朋友?」屋內之人問道。
「嗯!」安柔道,「小女子此行,正是受他所托。」
「既然是小任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屋內之人道,「姑娘請進來說話吧!」
話音落處,又听「吱呀」一聲,那扇緊閉的門扉忽然自動敞開。
安柔再也沒有任何猶豫,舉步走了進去。屋內的擺設非常簡潔明了,一桌一椅,一個男人,除此之外,就是四面粉白的牆壁,牆壁上空無一物,既沒有字畫裝裱,也沒有雕刻圖案。那個男人坐在屋中唯一的一張搖椅之上,背向著門,看不見他的面目,陽光從屋頂上開著的天窗透射下來,借此微光,可以看見他露在搖椅的扶手上的袍袖,是尋常的粗布衣裳,手工粗糙,編織得極差。
安柔站在那里,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有些失望,暗道︰「葉逸秋說過,在‘九條龍’之中,‘懶龍’賴布衣是最豪爽痛快的人,最愛交朋結友,怎麼在這里,客人竟是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姑娘請坐。」賴布衣依然沒有轉過身來,也沒有回頭,淡淡笑道。
安柔微微一愣,隨即苦笑道︰「不必了!」
「來者是客,站著總是不好,姑娘還是請坐下來吧!」賴布衣道,「如果此事傳到小任耳里,只怕便要責怪我懶龍是越來越懶,對朋友也太不夠意思了。」
「可是……」安柔又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姑娘是不是想說,這里除了一張我正在坐著的椅子,似乎已沒有第二張,難不成要讓你坐在地上?」賴布衣微笑道。
「是。」既已被對方覷破了心思,安柔索性也不否認。
「唉!」賴布衣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道︰「難道小任沒有告訴過你,只要進了我這間屋子,你不必懷疑什麼,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他的確這樣說過。」安柔強顏笑道。
「既然如此,那麼你還在遲疑什麼?」賴布衣道,「難道你在害怕我會讓你出洋相?」
「我……」安柔只說了一個字,便即住口,稍作沉吟,臉綻笑容,又道︰「既然如此,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就是。」
她暗暗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坐了下去。原以為這一來必是席地而坐,豈知這一坐下,忽听腳下傳來一聲「叭」的聲響,本是平坦的地面乍然裂開,彈出一張圓凳。
安柔猛然愣住!
「姑娘喝點什麼?」賴布衣道,「是喝茶?還是喝酒?」
「隨便吧!」安柔苦笑著在圓凳上坐了下來。
「在我這里可沒有‘隨便’這東西。」賴布衣微笑道。
「噗哧!」安柔也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道︰「那麼就喝茶吧!」
「好,就來一杯上好的龍井如何?」賴布衣說著,左手在搖椅的扶手上輕輕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