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傳雄的身影終于消失在了樓梯間,過了片刻,鐵槍樓處又傳來腳步聲,漸去漸遠漸不可聞。
「他為什麼非走不可?」老槍臉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哀樂,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我不喜歡在我和別人談生意的時候,還有第三個人在場。」燕重衣冷冷道。
這樣的理由,听起來似乎很可笑,但老槍卻沒有笑,他滿意地點點頭,道︰「據說‘殺手無情’燕重衣談生意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對一,絕不可以有第三者在場,現在看來的確一點也不假。」
「我是殺手,殺人的生意,越少知道越好,這是我的習慣。」燕重衣道。
「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老槍眼中露出了贊賞之色,「難怪江湖上人人兜,‘殺手無情’燕重衣才是真正的、成功的殺手,再也沒有哪一個殺手可以相比,更不會有人超越你。」
「既然你找上了我,當然也知道我的原則。」燕重衣對老槍的贊賞並不領情,冷聲道。
「你的原則?殺人的原則?」老槍展顏一笑,「我知道你不是個為了金錢就隨便殺人的殺手,尤其是無辜者和正義之輩,你從來不殺。我自然也不會要你去殺這種人。」
燕重衣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老槍的目光突然一沉,緩緩道︰「不過,我要你去殺的這個人,卻的確是個名滿天下的君子。」
燕重衣倏然抬起了頭,從他的眼楮里射出兩道銳利如刀鋒的寒芒。
老槍卻好像沒有看見從他眼中發出來的殺意,又笑了笑,從容道︰「君子是人人都尊敬的,無論是誰殺了這種人,他的麻煩都一定不會小。不過,我要你去殺的這個人,雖然是個名滿天下的大俠,但他的君子之名,卻是假的。」
「偽君子?」燕重衣嘴角一掀,露出了一絲冷笑。
「這個人,本來就是個偽君子。」老槍道。
「他是誰?」燕重衣的聲音依然還是冰冷的。
老槍一字一句慢慢說出了這個人的名字︰「旋風樓樓主司馬血!」
「司馬血?」燕重衣的聲音已經變了,充滿了詫異。
「就是司馬血。」老槍的聲音卻是非常的鎮定。
「司馬血是個偽君子?」燕重衣冷笑道,「你有證據?誰又能證明?」
老槍臉色忽然沉了下來,道︰「江湖上的人,只知道司馬血是個滿口仁義、樂施好善的大好人,常常自掏腰包搭橋修路,造福鄉里,在百姓遇到旱澇的時候,還常常派米賑災,口碑不錯,人緣極好。不過,這只是他的表面,目的再也簡單不過,無非是想博得一個好的名聲,掩飾他真正的面目而已!」
「他真正的面目又是什麼?」
老槍沒有回答,反問道︰「你知不知道,他的財力為什麼總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他不等燕重衣回答,自己便說出了答案︰「因為他的財路很廣,很寬,但來源卻不是正當的那種。這世上,除了我,只怕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經營的都是些不法勾當。」
「什麼勾當?」燕重衣問道。
「開院,辦賭坊,放高利,甚至不顧江湖道義,黑吃黑。」老槍道,「無論是誰,只要是在他的地盤上討生活,都必須繳納一些相等的費用,否則,誰都有可能一覺醒來,總能發現自己少了一些什麼,或是一只手,一條腿,也可能是他最親最愛的人。」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片面之辭?」燕重衣冷笑道。
「你當然可以不信。」老槍微笑道,「因為我沒有任何證據,而且唯一可以證明我沒有毀謗司馬血的人也已經發了瘋。」
「這個人又是誰?他是怎麼瘋的?」
「這個問題,不應該讓我來回答,只有你才知道原因。」
「我?」燕重衣不懂。
「就是你。」老槍道,「司馬血的帳房先生老糊涂,就是被你逼瘋的。」
「誰是老糊涂?我不認識這個人。」燕重衣冷笑道,「我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听說過,又如何把他逼瘋?」
「因為司馬血已經死在了你的劍下。」
燕重衣目光一寒,忽然將老槍從頭到腳、從腳到頭整個人都打量了一遍,緊緊抿著雙唇,沒有說話。
老槍被他這一雙如刀鋒的目光打量著,似乎毫無不快之意,淡淡道︰「你在看什麼?」
「看你。」燕重衣直言不諱,「我在想,你這人才是個瘋子,還是老糊涂了。」
「那麼你現在看出來了麼?」老槍一臉微笑。
「我看不出來。」燕重衣的確看不出來,無論怎麼看,老槍都不是個瘋子,更沒有半點老糊涂的樣子。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會說司馬血已經死在你的劍下。」老槍說,「但這是事實。」
燕重衣又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忽然回身拔步就走。
「燕先生要去哪里?」老槍叫道。
「這筆生意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燕重衣沒有回頭,「既然司馬血已經死了,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
「難道燕先生沒有興趣知道這件事的真正內幕?」老槍反而不著急了,胸有成竹道,「看來燕先生還不知道三天前發生的那些事是吧?」
燕重衣走得很快,此時已走到了樓梯間。
「那些事,可是關系到燕先生和‘九龍堂’的聲譽,就算燕先生不想為了自己正名,也應該多為‘九龍堂’著想吧?」老槍還是一點都不著急。
燕重衣倏地站住了腳步,沉聲道︰「你說什麼?」
「燕先生,你可知道,非但司馬血已經死了,就連神刀門的劉一刀也已經死在你的劍下?」老槍緩緩道,「而且,飛龍堡也是毀在了你們‘九條龍’的手里。」
燕重衣倏然回身,慢慢走了回來。
老槍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是誰告訴你,我殺了劉一刀和司馬血?」燕重衣一字一句道,「又是誰告訴你,‘九龍堂’毀了飛龍堡?三天前發生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湖上有人傳言,三天前的那一個夜晚,你殺了劉一刀和司馬血之後,又帶領你的兄弟燒毀了飛龍堡,而且還放出話說,一切都是你做的,難道這只是一個謠言?」老槍還在笑著。
這笑,在燕重衣看來,似是比老狐狸還狡猾,他恨不得一拳打扁老槍的鼻子,打爛這張可惡的笑臉。
他深吸口氣,緩緩道︰「三天前,我還在杭州,我至少已經三個月沒有殺過人了。」他目光一寒,陰森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我不但明白,還知道這些事與你和‘九龍堂’本無關系。」老槍說,「我之所以要找你來,是因為司馬血其實並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