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大爺不能在這里殺人。」掌櫃的忽然又沖了出來,擋在二人之間。
「為什麼不能在這里殺人?」灰袍漢子的雙瞳陡然收縮,「你這里有什麼不同?」
「小人做的只是小生意,勉強養家糊口,大爺在這里殺人,我一定會惹上官非,這日子以後可怎麼過?」掌櫃的磕頭如搗蒜,彎下了腰,似要跪倒在地祈求平安。
就在他剛剛彎腰的那一刻,灰袍漢子的斬馬刀已出鞘。他拔刀的速度絕不慢,但他的刀出鞘之後,卻沒有向燕重衣襲擊,只是在燕重衣眼前虛晃一刀。
刀風呼嘯而過,原來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真正致命的一擊,竟是那個彎腰跪地的掌櫃的。掌櫃的彎下腰並不是為了求饒,而是從衣領後射出五枝緊背毒弩。
這五枝毒弩發出的時候,燕重衣正低下了頭,雙方的距離只有一丈。這一著實在出人意外,誰能想得到全身都充滿了殺氣,刀已出鞘的灰袍漢子並不是真正的殺手?又有誰能夠想象得到,看來膽小怕事的掌櫃的,居然身藏暗器,發出致命的一擊?
在那一瞬間,灰袍漢子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殘酷的獰笑,掌櫃的雙目之中,也同時掠過一絲毒蛇般的、狡猾的笑意。他們都是江湖上的一流殺手,這同樣的一招,最少已誅殺了三十二個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曾經有過失手的記錄,也絕對是極少數的,決不會超過三次。他們已經合作了整整十一年另七個月,多年以來,同時出手、同時全身而退,這一招配合得緊密無間,完美之極,絕對找不到半點破綻。
此時此刻,他們都深深地相信,眼前這個頭戴斗笠的黑衣劍客已經必死無疑。但他們都想錯了,因為他們絕對沒有想到,這個神秘的劍客竟然就是他們這一行的王者,當今江湖上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九龍堂」的首腦,「殺手無情」青龍燕重衣!
如果他們知道燕重衣的身份,就算別人把黃金白銀填平了水江黃河,然後再送給他們,他們也絕對不會接下這筆不要命的生意。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對一個死人來說,那是毫無意義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
燕重衣沒有拔劍,那把破爛的鐵劍仍在烏黑的劍鞘內。他也沒有起身閃避,但他的眼楮卻在動,手也在動,他的手同樣具有不平凡的威力,五枝毒弩剛剛射出,他的右手已揚起,拇指扣住食指,凌空輕彈,虛彈五下。他這五指的速度,比別人發出一指的速度還快五倍。「 」,破空之聲未絕,又同時傳出「 」的聲響,五枝毒弩齊中折斷,紛紛跌落在地上!
掌櫃的一擊失手,臉上立即變了顏色,但他的反應極快,動作絕對沒有絲毫凝滯,雙袖一翻,兩支匕首同時急射而出,刺向燕重衣的左右雙肩。
匕首長不過半尺許,鋒芒雪亮,卻閃動著一層灰蒙蒙的藍光,顯然是淬了劇毒的,一個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的殺手,這種毒,必然見血封喉,只是沾上了人的肌膚,必然死于非命。
燕重衣倏地發出一聲冷笑,右手微動,「嗆啷」一聲,從不輕易拔出的鐵劍已然出鞘!
在小酒鋪的對街,有一座兩層半的小樓。小樓已經很陳舊,甚至古老得有些破敗,外牆上的泥土已剝落,斑斑駁駁,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臉上的斑痕。但小樓的里面卻還是經常被人打掃得非常干淨,本來是應該布滿灰煙塵垢的地方,都已被清水抹洗得潔亮、清新。
這個時候,黃昏悄悄褪去了它的顏色,晚霞也漸漸變得黯淡,天色已經開始慢慢暗下來了。
此時此刻,已是掌燈時分,但是小樓里依然沒有燃燈,屋內一片昏暗。小樓面對街道的那扇門窗是半掩著的,兩個人,四道目光就從屋中射出,穿過門窗的縫隙,又穿透了朦朧、灰暗的夜色,落在對面的小酒鋪里,注視著燕重衣三人的一舉一動。
這兩個人,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一盞清新雋永、清香怡人的上好龍井,悠然自得,但他的目光卻凌厲有神,在黑暗中隱隱發出精光。另一個人卻在他的身邊垂手而立,目光熠熠,閃動著種狂熱而鎮靜的火焰,同時卻又充滿了種熱切的戰意,透射出一股股熾烈的殺氣!
他們已經來了很久,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們現在正在看到的發生的事。他們看見掌櫃的彎腰用緊背毒弩暗殺燕重衣,但他並沒有得逞。直到掌櫃的袖中兩支匕首霍然刺出,而燕重衣的鐵劍同時拔出的一剎那,二人的眼楮忽然同時睜大,目光大亮。
「唉!」
「唉……」
兩聲一長一短的嘆息,同時從二人喉間深沉發出。
「你為什麼嘆氣?」坐著的人忽然道。
站著的人立即答道︰「我只可惜‘雙殺’這配合得天衣無縫的一擊,居然全被燕重衣識破,看來燕重衣能夠成為殺手之王實在不是僅靠運氣的。」
「‘雙殺’也是殺手這一行的佼佼者,他們能夠活到今天,同樣靠得不是運氣。」坐著的人道,「你應該听說過,山東霍家的刀法雖然不如彭氏的‘五虎斷門刀’出名,但絕對比‘五虎斷門刀’更凶猛、更有用,在韓大少的那個年代,霍家就曾經出現過一個使刀的高手,這個人的刀法,在江湖上獨樹一幟,是山東霍家近百年來最杰出的人物,若非他與韓大少作對,現在的霍家掌門人絕對不會是霍雷霆。」
「主人說的這個人,莫非就是昔年以一把斬馬刀橫掃武林,卻屢次敗在‘刀筆邪神’計無窮刀下的霍嘯天?」站著的人問道。
「嗯!就是他。」「坐著的人緩緩道,「‘雙殺’中的霍震天,就是霍嘯天的堂弟,他們曾經都是山東霍家最杰出的人物,同樣是個驚才絕艷的人才,據說霍震天現在的刀法造詣,已不在昔年的霍嘯天之下。」
「那麼唐毒呢?」
「唐毒能夠活到現在,他比霍震天更不容易。一個被逐出門牆,亡命天涯的棄徒,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逃亡的生活,非但沒有被師門清理門戶,反而成為了一名人人都覺得頭疼的殺手,你就應該知道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可是……這兩個人的必殺絕技,在燕重衣看來,卻顯得微不足道,燕重衣不過是輕描淡寫,就破解了這一招。」
「嗯!每個都有失手的時候。」坐著的人沉聲道,「你有沒有看出燕重衣為什麼能夠破解這必殺一擊?」
「我看不出來。」站著的人想也沒想,立即答道。
「這是因為,燕重衣就是燕重衣,天上地下,永遠都只有一個燕重衣,就像任我殺一樣,是誰都不能替代的。」坐著的人道,「燕重衣永遠都是殺手之王,所以他才能看出‘雙殺’的破綻,心中早已暗生戒備,所以……」
他沒有說完他想要說的話,但站著的人已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所以「雙殺」這必殺一擊才會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