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逸秋瞪大了眼楮,仿佛已經看呆了!
「你看什麼?你這呆子!」歐陽情雙足撥弄著水花,嬌嗔如呢喃。
「我在想……」葉逸秋沒有收回痴迷的目光,慢吞吞道,「天下居然有如此美麗的腳!我簡直無法想象,你居然用這雙腳,跟著我足足走了好幾個時辰的山路。」
「嘻……」歐陽情忍不住笑出聲來,悠悠道︰「你相不相信,我這雙腳曾經踹死過兩匹只饑餓的野狼,四只凶殘的老虎,和八頭喪失了本性的獅子?」
「我相信。」葉逸秋忙不迭點頭,「你有沒有用這雙腳殺過人?」
「殺人?」歐陽情搖頭道,「我殺人的時候根本從來不用腳。」
她倏地吐出一口氣,正色道︰「逸秋,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血衣樓稱霸江湖的計劃已經啟動,先是飛龍堡、神刀門和旋風樓三大世家,在一夜之間遭受重創,而後是‘君子劍’陳士期無端慘遭滅門。三大世家勢力強大,血衣樓心有忌憚不足為奇,可我一直想不通,陳大俠早已退隱多年,不再涉及江湖事,他對血衣樓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脅,黑袍為什麼要下這麼狠的毒手?」
「根據我的推測,其原因不外乎兩個。」葉逸秋沉吟著道。
「哪兩個?」
「其一,嫁禍燕重衣。九龍堂的成員雖然只有九個人,但每個人都是江湖絕頂高手,血衣樓顧忌九龍堂的勢力,是以燕大哥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其二,血衣樓真正的目標,或許不是別人,正是秦孝儀。」
「秦老爺子?」
「秦孝儀游戲風塵,交游廣闊,他的朋友和門下弟子遍布大江南北,這一點正是血衣樓深以為忌的,秦孝儀這個人,一家會成為他們的絆腳石,殺害陳士期滿門,可以說,這是向秦孝儀下的第一封挑戰書。」葉逸秋搖頭一聲苦笑,長嘆道,「看來黑袍這個人比我們想象中的更難對付,如此歹毒、一箭雙雕的計謀都能想到,實在令人不為之折服。」
「唔!」歐陽情也點頭認同道,「陳士期死于‘一劍穿喉’之下,作為生死至交,秦老爺子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一旦雙方發生沖突,局面就很難控制。黑袍不過只是略施雕蟲小技而已,卻能坐收漁翁之利。」
「嗯!不過……」葉逸秋擰眉道,「有幾個問題,我到現在都還想不通。」
「哦?說來听听。」
「第一,秦孝儀為什麼要暗中幫助燕大哥逃走?第二,老槍究竟是生是死?如果他還活著,那麼現在又在哪里?」
「我覺得這兩個問題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黑袍究竟是什麼人?」歐陽情若有所思道,「我一直覺得,呂千秋就是真正的黑袍。」
「呂千秋呂老爺子?」葉逸秋忍不住失笑道,「這種事打死我都不會相信。」
「為什麼?」
「因為他們根本不是同一種類型的人。」葉逸秋搖頭道,「黑袍是個城府極深,聰明絕頂的梟雄,處事的方式幾近完美,呂千秋性子暴躁沖動,做事不計後果,我實在無法把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也許性子暴躁沖動的呂千秋,只不過是種表面的偽裝,為的就是掩藏真相,睿智深沉的黑袍才是他真正的面目。」歐陽情依然不改初衷,堅持自己的猜測。
葉逸秋笑了笑,不願再與她辯論下去,緩緩道︰「黑袍究竟是誰,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目前最重要的是,我必須盡快找到‘落日刀法’,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練成九式,這樣才能與黑袍相抗。」
「可是我們一點線索都沒有,又如何尋找?」
「這……」葉逸秋為之語塞,黯然長嘆道,「這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
天邊,彩霞慢慢消失,夜色悄悄拉下了帷幕!
更寒露重,月色淒迷,大地迷迷蒙蒙,夜霧又濃又厚,黃大仙獨自一人走在韓江流沙渡邊。
突然間,江面上無緣無故地涌起一陣又一陣大霧,迅速向大地蔓延開去,剎那間,黃大仙再也找不到前行的道路。
就在這時,江面上忽然又亮起了數十盞昏暗的燈光,穿透了迷霧,照亮了江水。
黃大仙凝目望去,只見兩艘大船正緩緩駛來。因為大霧彌漫,大船不便快速航行,所以速度極慢。片刻之後,大船之後又亮起了數十根火把,火焰熊熊,但見數十艘輕舟乘風破浪,快速而來,很快就越過了兩艘大船。
黃大仙站在渡頭高處,清楚地看見,那些輕舟上之人全都是身穿夜行衣,蒙頭罩臉的黑衣人,其中一人臉上卻戴著一個面具。
這是個黑黝黝的面具,沒有鼻子,沒有嘴巴,一平如整,只露出一雙眼楮,而那人的眼楮,是死灰色的,卻又如刀鋒充滿了殺意。
突然間,那面具人大手一揮,一聲令下,所有的黑衣人都從輕舟上躍上大船,揮刀舞劍,逢人就殺,大船上的官兵奮起反擊。一時之間,廝殺吶喊聲此起彼落,驚天動地,刀光劍影中,人頭與血雨一起飛上半空,跌落水中,很快就染紅了江水。
殺戮就這麼樣開始了,這是黃大仙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的死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慘不忍睹的殺伐盛況……
不過小半個時辰,兩艘大船上的官兵就被那些黑衣人盡數殲滅,尸體堆積在船上,就像是一座小山那麼高,江水紅的就像是黃昏里的夕陽。
黃大仙再也忍受不住,倒在地上嘔吐不止,就像是一條死狗。
「咻!」
一口劍,閃動著藍汪汪的寒光,仿佛匹練般,又像是從天際隕落的流星,照亮了大地——雖然它的光芒是如此璀燦奪目,但在剎那間,卻能夠置人于死地。
光彩的終止,就是死亡!
顫動的劍尖就像是條凶狠的毒蛇,吞吐著觸目驚心的舌信子,比黃昏時候的殘陽更紅的劍穗就像是新鮮的血液,在夜空中像風一樣飄動,像水一樣流淌!
黑暗必將被鮮血染紅。
那將是誰的血?
劍在手里,那是面具人的手!
頃刻之間,就像是條凶狠的毒蛇的劍刺入了黃大仙的胸膛。
黃大仙仿佛听見了一種聲音,那是血液奔流之聲,也是死神召喚之聲,他甚至已經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同時停止。
他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之中!
那是他自己的血。
原來,今夜的黑暗,是被自己的鮮血染紅的……
黃大仙沒有死!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居然好端端地躺在自己那張寬大溫暖的床上。
沒有鮮血,沒有痛苦,沒有面具人,沒有殺人的劍……沒有,什麼都沒有!
黃大仙第一個反應,就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胸膛——胸膛完好如初!
哦!原來只是一個夢。黃大仙長吁一口氣,壓在心口上的大石頓時化為無形的粉末,倏然消失。
多少年了,多少個夜晚,黃大仙經常做夢,每一個夢都不相同,卻從未夢見自己死亡。
這是一個惡夢,黃大仙現在才知道,原來死亡是如此令人恐懼!
黃大仙自嘲地苦笑著,緩緩掀開被子走下了床,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身上,有種冰涼的寒意。
黃大仙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窗前,舉目望去。
灰蒙蒙的窗外,露出一絲曙色,天仿佛就快亮了!
「篤!篤篤……」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