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拉下了巨大帷幕,籠罩住了大地,大地顯然深邃而神秘,濃濃的迷霧彌漫著山谷,飛瀑流泉沖瀉而下的聲音顯得異常響亮,隱隱回蕩在天地每一個角落。
沒有只言片語的交流,只有心與心的默契和溝通,沉浸在愛戀的河流的青年男女,就這樣相偎相依,任夜色吞沒他們的影子,任飛流濺濕他們的衣裳。
在這一刻,天地仿佛已經沉寂,時光仿佛已經停留!
過了許久,葉逸秋輕輕喚著歐陽情的名字。歐陽情仿佛已經沉沉入睡,不言也不動。葉逸秋一連喚了三句,歐陽情依然毫無反應。葉逸秋輕輕將她推離開了自己的懷抱,凝視著她蒙著黑紗巾的臉。只見歐陽情雙目緊閉,面紗隨著呼吸起起伏伏,竟似早已甜蜜入夢。
葉逸秋輕輕為她拔開被風拂落在她額頭上的幾綹秀發,深情的目光注視了許久,憐惜地輕嘆一聲,緩緩將她橫抱在懷里,輕聲道︰「枉你也是身負絕學之人,此時此地,居然還能睡得這麼香甜……」
語聲未落,忽听有人輕笑道︰「她被一種奇異的點穴手法封住了‘昏睡穴’,自然酣然入夢,若無三個時辰,是絕對醒不來的。」
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除了無名,是絕對不會再有別人突然出現的。然而這人聲音清越、溫和,絕非無名。
迷茫的夜霧中,一個人影慢慢顯露出來,朦朧的星光下,只見他身形頎長,氣定神閑,渾身散發出種儒雅而從容的特殊氣質,竟是那個姑蘇城外寒山寺中神秘的灰袍人!
葉逸秋從未想過居然會在寒山中再與灰袍人相逢,一時間已然完全愣住。
「前輩,她……」葉逸秋目光望著懷中的歐陽情,憂形于色。
「她只是被我點了穴道而已,並無大礙。」灰袍人慢慢走過來,淡淡道,「三個時辰之後,穴道自解,無須擔心。」
「前輩為何要點她穴道?」
灰袍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微一揮手,輕咳一聲問道︰「你是否已經找到‘落日刀法’的秘笈?」
「嗯!」葉逸秋點頭道,「這數月以來,晚輩一直刻苦練習,已學成六式,只是最後三式,任憑晚輩如何努力,都始終無法參透。」
「最後三式由小香所創,是‘落日刀法’中最強的招數,就連令師葉大俠都未學過,自然不是那麼容易。」
「先師居然也沒有學成?」葉逸秋愣然問道,「為什麼?」
「三式方成,小香便即心力交瘁,香銷玉殞,葉大俠也因此作出封刀的決定,所以普天之下,絕沒有人見識過最後三式的威力。」灰袍人輕嘆一聲道,「世上知道‘落日刀法’共有九式的人並不多,以你已學成的六式,足以與黑袍的‘縹緲九劍’一較高下了!」
葉逸秋搖頭道︰「晚輩見過黑袍施展‘縹緲九劍’,僅以六式刀訣就能將他擊敗,晚輩實在沒有太大的把握。」
「‘落日刀法’乃是武林三大至尊絕技之一,又是百家刀法之王,其之深奧難明可想而知,縱然是天賦異稟、絕頂聰明之人,若無高人異士指點,也絕難在短短百日之內就輕而易舉地學成六式。」灰袍人目光如炬,熠熠生輝,「我實在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葉逸秋默然不語。
灰袍人微微一笑,不再追問。
沉默了很久,葉逸秋才慢慢說道︰「前輩所料不錯,晚輩的確是得到了高人相助,所以才能在最短的時日之內學成六式刀訣。」
「是哪一位高人?」灰袍人饒有興趣地問道,「難道他也學過‘落日刀法’?」
「此人自稱‘無名’,隱居在韓山後山已有二十多年,就連先師都不知道他的來歷。」葉逸秋如實答道,「先師在世之時,常與無名前輩交流武學心得,所以無名前輩雖從未學過‘落日刀法’,但了解極深,每逢晚輩遇到難題,總會前來指點迷津。」
「哦!?」灰袍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韓山之中另有高人隱居避世,此事倒從未听聞令師說起。此人能夠成為葉大俠推心置月復的知己,看來絕非尋常之輩。」
「先師常說,無名前輩必然是個有故事的人,身份來歷絕對不小。」葉逸秋微笑道,「前輩可有興趣與他見上一面?」
「既然有此機緣,豈能錯過?」灰袍人微笑道,「此人現在何處?」
「就在後山,結心廬中!」
結心廬。
廬外兩棵大樹就像是兩把巨大的綠色的傘,撐起一片無邊的春色,遠遠望去,韻味尤濃。
無名喜歡清淨,門下三名弟子向來都不敢大聲喧嘩吵鬧,就連平時交談,都必避開無名耳目,因而結心廬常常靜如止水,絲毫不起片波浪花。
在一片沉寂如死的氣氛中,忽然「嗖」地一聲,一條黑影敏捷地從敞開的大門竄了出來,竟是一條皮毛黑亮光澤的大狗!那條大黑狗嘴里叼著一根血肉相連的骨頭,似是正在躲避什麼人的追趕,慌不擇路亡命奔逃,活月兌月兌是條喪家之犬。
「天殺的,阿黑你這條死狗,我剛剛剝下山豬的骨頭,你就闖進來偷食,這回饒不了你……」
伴隨著一個憤怒的咒罵聲,何不平手持一把刀鋒雪亮的菜刀,飛一般地追趕出來,一張本就略顯黝黑的臉膛,此時已漲成了醬紫色。然而,等到他追出門外,阿黑早已不見了蹤影!
「畜生……死狗……」何不平站在左邊大樹下,嘴里罵罵咧咧,卻又一臉的無可奈何。
「二師兄,是不是阿黑又闖禍了?」正在打掃庭院的歐陽遠聞聲趕來。
「哼!哼哼!」何不平臉色鐵青,鼻孔里噴著粗氣,冷冷道︰「老ど,這世道變了,畜生也知道狗仗人勢了,它仗著最近師父對你另眼相待,越來越肆無忌憚,你再不好好看管……嘿嘿!」
他冷笑兩聲,突然閉上了嘴巴,只用冷冷的眼神瞧著歐陽遠,神色怪異。
歐陽遠憨憨一笑,誠惶誠恐道︰「二師兄,我這就去把阿黑找回來,讓它給你賠禮道歉,叩頭謝罪!」
「呸!」何不平狠狠吐出一口口水,鼻孔里噴著粗氣,冷笑道︰「畜生還能說人話?我倒是頭一次听說……」他突然臉色一變,猛然怒聲叫道︰「老ど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把我也當成了畜生?」
「沒……不是……」歐陽遠猛然嚇了一跳,臉色漲紅,語無倫次地口不擇言道,「我哪有說二師兄是畜生?我……我是說……二師兄連豬狗都不如……」
「老ど!」何不平猛然一聲怒吼,一張臉已經氣得發紫。
歐陽遠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想也不想,撒開兩腿就往外跑,頭也不回道︰「我……我找阿黑去……」
語聲未落,忽听有人含笑道︰「不必找了,阿黑已經回來了!」
「葉大哥!」
「小葉!」
歐陽遠和何不平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葉逸秋與灰袍人並肩站在一起,阿黑模樣乖巧地匍匐在他的腳下,靜靜地啃著那根骨頭。
葉逸秋慢慢走到何不平身邊,輕聲道︰「何師兄,今天有客人遠道而來,無論阿黑闖了什麼禍,都不要計較了,日後小弟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嗯!看在小葉你的面上,我就暫時饒了這畜生一次。」何不平目光投向灰袍人,滿臉疑惑道,「小葉,你也知道家師從不會客,你怎麼帶了個陌生人前來?」
葉逸秋微笑道︰「這位客人可不是一般人物,無名前輩一定不會拒而不見。無名前輩可在里面?」
「嗯!」何不平苦笑道,「家師平時足不出戶,對世間任何事都漠不關心,要想讓他離開結心廬一步,除非是韓山突然變成了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