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不乏擅長劍法的名門大派,諸如武當、華山、峨嵋、昆侖、青城和南海這六大門派,都以劍法著稱,天山派因為祖訓,極少仗劍江湖,在聲名和地位上,都處于末席,但若就以劍法而言,卻未必屬于弱者之流。
習武之道,有些門派著重內修,有些則主張外修,有些卻是內外兼修,但萬變不離其宗,所謂殊途同歸,無論使劍還是用刀,無論是拳掌功夫還是腿技腳法,都離不開一個重點,那就是「力」!
力,是一種勁,更是一種氣。外門功夫靠的是勁道,內家功夫憑的全是真氣,內外兼修者則講究力與氣的結合和相融,譬如少林和武當這兩大門派,功夫至深至高,當可穿碑裂石,但內家真氣一旦進入化境,便可阻隔奔流,力挽狂瀾。天山派的武功,一向不為江湖人所了解,只有本門的弟子方才知道,他們的武功,其實正是與這兩大門派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米玨以一敵五,看似處于下風,但他以天山派的內功心訣催動天山劍法,二者結合,威力便必大增,而縱觀天山派歷代掌門,有此修為者寥寥無幾,屈指可數,米松與米玨父子二人便是其中之一。
數年前,在那個風雪交加的破酒鋪里,李中環曾經一劍擊退米玨,並非是因為他劍法絕頂,而是米玨重傷初愈的原故;米玨返回天山之後,這些年來,深居淺出,苦練劍法,勤修內功,進展神速,武功造詣已不在乃父米松當年之下。
此刻,米玨身陷重圍,依然不改平時儒雅而從容之色,隨手一劍揮出。
這一劍,輕柔而隨意,就像是一個飽學之士,隨手一揮,衣袖蕩起一片清風,風未飄去,佳句已成。
暗夜中,劍光森寒如涌動的流水,源源不斷地滲透夜色,而一種無形的劍氣正在悄悄蔓延。
「天山雙鷹」劍未出,心膽已寒。他們仿佛感覺到了恐懼,一種天生俱來的恐懼。傳說中的以氣馭劍,殺人于無形,這種劍術的最高境界,難道米玨已經達到?據說,在天山派列代掌門中,僅有數人窮數十年光陰方才有此成就,米玨是如何做到的?
「這是天山派最高最強的先天劍氣,大家不可硬接,快快散開!」李中環嘶聲叫道。
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語聲方起,距離米玨最近的孫望鄉整個人都突然像一片浮萍般飄了起來,被無形的劍氣震飛了出去,然後重重跌落在地,再也沒有聲息。
「江南雙俠」受傷在先,動作遲緩,但反應卻一點也不慢,李中環聲音方起,兄弟二人已心頭警覺,同時向後急撤,但依然還是慢了一步,劍氣過處,將二人震飛了出去,受傷非輕。
「天山雙鷹」知己知彼,方才感覺到劍氣,便即抽身飛退,但饒是他們見機得快,仍被劍氣掃中了肌膚,隱隱生痛。
米玨一招之內,就擊退五大強敵,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實在想不到,自己的劍術與氣功的修為居然精進如斯。
能不能依靠一己之力,將血衣樓的人趕出天山,力保天山派不遭滅門之禍?米玨沒有半分把握,此刻他心里所思所想,就只是保護妻兒和同門,安然無恙地離開天山。
天山派自創派以來,都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個秘密世代相傳,除了本派掌門,絕不會為第二人所知。確切地說,這個秘密就是一個錦囊,一個救命的錦囊,也許不能在天山派的危難關頭化解危機,但可以保全天山派一脈的性命。
然而,從此刻開始,這個秘密將不再是秘密,米玨決定啟用這個救命的錦囊。
「呼哧!」米玨將劍掄轉,在身前劃出一道半弧,夜色雖暗,但仍可隱隱看見一層薄薄的光暈迅速蔓延開去,由近至遠,由小至大,瞬間擴散到了更寬闊的空間。
這是天山派至高至強的罡氣,一經發出,人類乃至萬般生靈,皆無法逾其雷池半步。
強勁的氣流所經之處,每個人的衣袂都無風自動,的肌膚有種火辣辣的感覺。沒有人能夠抵御這種陽剛至極的先天罡氣,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去,包圍的圈子也就隨著擴大。
米玨縱身一躍,穩穩站在廢墟之上。那個地方,本是他的書房,此刻雖已一片狼藉,但他在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位置,都已牢牢記在心里,絕不可能出現錯誤。
這個秘密,就藏在他的腳下。
米玨左腿橫掃,「嘩啦啦……」一陣雜亂的聲響過處,沙礫紛飛,塵土飄揚,他的劍就在這時突然刺了出去。
「哧!」劍入土,直沒至柄,如擊敗絮。
「軋軋軋……」米玨腳下的土地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聲音起處,但見凌亂的地面慢慢地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個三尺寬大的洞穴。這個洞穴,其實是一條秘道,也就是那個天山派掌門代代相傳的秘密。
「冰嫻,你帶上浩兒,柳師弟,你抱著公孫師兄,趕快鑽入地道,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走。」米玨回頭大聲叫道。
李冰嫻望著那三尺寬大的洞穴,微微一愣,一時茫然不知所措。在自己居住了十數年的寢室里,居然還有一條秘密通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以來,自己竟是一無所覺?這條秘密通道究竟通向何處?
「快走。」米玨大聲呼叫,「冰嫻,柳師弟,你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柳隨風再不遲疑,俯身抱起傷勢不輕的公孫奇,縱身躍進了洞穴。
李冰嫻一手抱著嬰兒,一手牽著米浩的小手,走到米玨的身邊,望了望那道黑黝黝、不知去向的洞穴,遲疑著道︰「玨哥,你……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米玨搖頭道︰「你們先走,我等一會兒自然會去找你們會合。」
「不,要走就一起走。」李冰嫻蒼白的臉寫滿了倔強的期待。
米玨搖頭道︰「我還不能走,我走了,三位師妹怎麼辦?我總不能丟下她們。」
李冰嫻心頭一凜,回首望了望與奪命勾魂麈戰正酣的「天山三鳳」,又望了米玨一眼,神色決絕而堅強,與米浩先後鑽入了洞穴。
米玨長吁口氣,俯身拾起一支利劍,飛身縱到「天山三鳳」身邊,大聲道︰「三位師妹,你們先撤,我來殿後。」
「天山三鳳」力拼奪命勾魂二人,「三絕劍陣」威力盡顯,也不過是與敵人斗了個旗鼓相當,難分高下,心里本是焦急萬分,此刻眼見李冰嫻等人已從秘道撤走,大感寬慰。
「不,大師兄,你護送大嫂母子先行離開……」葉玉清大聲道。
米玨搖頭道︰「你們走,我留下。」
劉玉秀道︰「不行!敵人人多勢重,大師兄你一個人如何應付得了?」
陳玉茹道︰「是啊!大師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殺個敵人片甲不留。」
「你們速速離開。」米玨忽然板起了臉孔,聲色俱厲道,「這種場面你們應付不了,留下來,反而會令我分心,到時候只怕誰也走不了!」
說話之間,「天山雙鷹」與「江南雙俠」率領著血衣樓弟子又已沖了過來。
米玨長劍一揮,氣勁相融,劍光過處,勁風疾起,但不知為何,這一劍的威力卻已大不如前。
「天山雙鷹」等人如同驚弓之鳥,對米玨的劍氣異常忌憚,心下一虛,攻勢便變得緩慢了許多。
米玨狠狠地跺了跺腳,沉聲道︰「你們還不走?難道真的要一起死在這里嗎?」
「天山三鳳」年紀雖輕,但縱觀大局,卻也明白當前形勢于己不利,只是若要就此棄大師兄而去,她們實在狠不下這個心。
高手相斗,最忌分神。「天山三鳳」心神不寧,劍陣便變得破綻百出,奪命勾魂趁虛而入,頓時風雨飄搖,險象環生。
米玨劍走龍蛇,硬生生切入戰團之中,將五人隔成兩端,「天山劍法」接連展開,抵擋住了奪命勾魂猛烈的攻勢。
「快走!」米玨聲若洪雷,臉色已變得鐵青。
「天山三鳳」知道大師兄已然生氣,再也不敢堅持一己之見,更不停留,終于鑽進了洞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