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逸秋渾身都己濕透,衣衫緊緊貼在身上,瘋狂的海風刮過,竟也有絲絲涼意。他索性躺在甲板上,閉上眼楮,深深呼吸。
他心里充滿了疑惑,他實在想不明白,既然東方明存心將自己置于死地,為什麼卻又要出手相救?難道他只是想要警告自己,從此以後不可再接近玉女羅剎?
「任我殺,你的功力與往日相比,實在大打折扣,難道天皇竟然沒有把解藥給你?」一個沙啞而艱澀的聲音悠悠響起。
葉逸秋倏然張開了眼楮,立即就看見了一雙死灰色的目光。
黑袍!
葉逸秋決計沒有想到,他第一眼看見的人竟是黑袍而非東方明。
「東方明呢?」葉逸秋冷冷問道,「他在哪里?」
「東方明?」黑袍似乎愣了愣,反問道,「你在這個時候提起他做什麼?」
「他想殺我。」葉逸秋道,「他把我逼下大海,死無葬身之地。」
「你以為逼你跳海的人是東方明?」黑袍忽然桀桀怪笑道,「你錯了,害你的人並不是他。」
「不是他是誰?難道是你?」
黑袍居然點了點頭,緩緩道︰「就是本座,救你上船的人也正是本座。」
葉逸秋瞪大了眼楮,苦笑道︰「你既然想要殺我,為什麼又要救我?」
「因為本座想知道,你的功力是否已經恢復。」黑袍冷冷道。
葉逸秋緩緩站起身來,甩了甩頭發上咸咸的水珠,悠然道︰「現在你是否已經知道?」
黑袍輕嘆口氣道︰「你的功力若已恢復,剛才又何必跳海?」
葉逸秋也嘆了口氣,苦笑道︰「原來你只是在試探我。」
「嗯!你是這世上唯一懂得‘落日刀法’的人,如果當真成了廢人,誰來了我多年夙願?」
葉逸秋淡淡道︰「可惜你還是要失望了,天皇雖然的確給了我解藥,但也只能解一時之需,我的功力並沒有全部恢復。」
「既然你已經歸順于他,他本該為你解毒才是,難道他並不相信你是真心真意為他效命的?」
葉逸秋搖頭不語。
黑袍死灰色的目光突然變得像刀鋒般那麼銳利,沉聲問道︰「你本不是一個很容易就妥協的人,這次卻甘願屈膝于他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因為我不想死。」葉逸秋不假思索道,「如果沒有天皇的解藥,八十天後,我就將毒發而亡。」
「為了解藥,為了活下去,你居然放棄了自己的原則,看來你變了!」黑袍仰頭長嘆道,「本座本以為,你是個鐵骨錚錚的熱血好漢,寧死不屈,誓不低頭,卻沒想到,你居然也會為了苟且偷生而失去自我,看來本座實在是太高估你了,當真令人失望。」
葉逸秋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一直都在改變,因為我活著,不僅僅只是為了自己,我必然適應環境和局勢。」
黑袍嘿嘿冷笑道︰「但本座卻覺得你歸順天皇這件事並不簡單,必然另有所圖。如果本座沒有猜錯,你一定是為了魔窟的秘密。」
葉逸秋笑了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假意歸降天皇,既可得到解藥,又可一探魔窟究竟,豈非正是兩全其美?」黑袍緩緩道,「換了別人,也一定會這麼做的。」
葉逸秋長嘆口氣,輕聲道︰「你的確很了解我,可惜你我是誓不兩立的敵人,否則我倒很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黑袍冷哼一聲,也壓低了聲音道︰「雖然你我注定不能成為朋友,但也是彼此最尊重的敵人,正是因為如此,本座不妨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想告訴我什麼?」
「你想不想知道魔窟確切的位置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你願意告訴我?」
黑袍點頭道︰「告訴你又有何妨?根據秘圖所示,魔窟就在海外蓬萊。大船一路往北,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個被人們稱為仙境的神秘海島。」
「蓬萊?」葉逸秋瞪大了眼楮,吃吃道,「那里不正是徐福尋求長生不老藥之地嗎?」
「沒錯,就是那里。」黑袍點頭道,「徐福尋藥,向來充滿了各種各樣神秘的傳說,留下了許多不解之謎,而後人又傳當今東瀛實乃徐福所創,所以當今世上能夠解開其中秘密者,非東瀛人莫屬。本座與天皇合作,也正是為此。」
人間有仙境,得道在蓬萊。
蓬萊正是人類始祖盤古開天闢地之地,但作為「神山」的名字卻是在秦始皇之前才流傳開來了的。
相傳,秦始皇東巡路經蓬萊,站在海邊,只見大海一望無際,不見神山的蹤影。他忽然在波浪中發現一片紅色,便問身邊的方士︰「那是什麼?」
方士答曰︰「仙島。」
秦始皇又問︰「仙島叫什麼名字?」
方士倉促之間,無法應答,突見水中海草隨波飄動,靈機一動,用草名答道︰「那叫蓬萊。」
蓬萊從此得名。
葉逸秋皺著眉頭,不解地問道︰「自古以來,蓬萊都被世人譽為人間仙境,傳說中,那里乃是仙人居住之地,又怎會是魔窟?」
「是仙是魔,都是虛無縹緲的故事,世人何曾真正親眼見過?」黑袍不以為然道,「所謂仙境,那是因為人們所見到都是一些美麗的東西,但凡美麗的東西,暗地里也必然隱藏著諸多的凶險,稱為魔窟也不為過。」
「那麼依你之見,那里是否真有盤古神斧?」
黑袍突然從鼻孔里「嗤!」地一笑,緩緩道︰「你居然也相信民間的傳說?」
葉逸秋搖頭道︰「我當然也不相信,所謂傳說,都是一些好事之人的無聊話題,雖然故事很動听,但卻未必可以當真,我只是好奇而已,好奇你和天皇為什麼都對魔窟很感興趣。」
「本座對它並無興趣,只是很想知道天皇為何對它感興趣而已。」黑袍悠悠道,「本座認為,當年徐福尋藥之時,必然到過蓬萊,而且還留下過一些東西,而天皇此行,就是為此。」
「徐福會留下什麼東西,竟讓天皇不惜遠涉重洋,志在必得?」
「也許是一批富可敵國的寶藏,要知道,當年他去尋藥之時,可是攜帶了不少財物的。不過,也許是另外一些東西,譬如說……武功秘笈,又或者是關于修丹煉藥的書籍,也可能是行軍布陣的兵法,因為徐福畢竟是鬼谷子的弟子,博學多才,樣樣精通,後人僅得其一,便已受益無窮。」
葉逸秋靜靜地听著,也不插話,只是不住地點著頭。
黑袍長長吐出一口氣,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緩緩又道︰「其實此行是一段非常危險的旅程,可謂危機四伏,步步荊棘,人人自危,我們是否能夠安然抵達蓬萊,又能否留著性命全身而退,都是不可預知的事情。」
葉逸秋不以為然道︰「我可不覺得這段旅程會有什麼危險,你的擔心只怕是多余的。」
黑袍搖頭道︰「本座自年少起便走南闖北,到過很多地方,遇見過許多天災**。人世間,風雨無常,也最無情,其實大海和沙漠一樣,都是很難預測到它們即將發生什麼樣的災難和變故的,根據本座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縱觀氣象,這兩天只怕會有暴風雨來襲。」
「暴風雨?」
「唔!海上的暴風雨最是猛烈,足以毀天滅地,這四艘大船構造雖算牢固,卻也未必抵擋得住,所以,我們能否抵達蓬萊,不僅要看天意如何,還得靠運氣。」
葉逸秋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他才苦笑道︰「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黑袍道︰「船未起航,本座就已經看出來了!」
「既然你早已看出來了,為什麼不能等到暴風雨過後方才出海?」
「因為本座想要證明一件事。」
「你想證明什麼?」
「證明天意是否眷顧本座,如果連上天都會幫助本座逃過這次劫難,世上還有什麼事是本座做不到的?」
葉逸秋愣愣地苦笑道︰「如果上天並不眷顧你怎麼辦?」
黑袍淡淡道︰「那麼本座便與天抗命,看看究竟是天要吾亡,還是本座逆天改命。」
黑袍顯然是已經瘋了,只有瘋子才會如此狂妄,狂妄到與天對抗,企圖改變天意,逆轉自己的命運。
葉逸秋再也無話可說,只能不停地搖頭苦笑。
人類在大自然面前,總是顯得非常渺小,微不足道,該來的,誰都不能阻止,該走的,也沒有人可以挽留,既然如此,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