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趙爽,K城人,23歲,父母均在外地工作,K大的學生……」
範正春揮揮手打斷下屬的話,看了看正在趙爽家里正在忙碌著的同事們,又親自檢查了趙爽家——非常普通的公寓房間。最後來到趙爽面前,凝望良久,看著趙爽胸口的巴掌大的一塊紅紅的肉,道︰「熟了?」
那做報告的下屬點點頭,心下納悶,他從沒見過這種事。「老大,怎麼會有這種死法?」下屬問,「看他的臉上也沒什麼痛苦的表情啊,難道在睡夢中被人殺了?可是,這麼會有這樣一種殺法?凶手八成變態的!」
範正春點了根煙,吸了口,緩緩道︰「憑我出道十幾年,縱橫沙場數十載的經驗來看,這件案子絕對非同一般!」那下屬仿佛深得要領一般的點點頭,心下卻不以為然︰那不是廢話嗎,這不一眼就看出來了。
「隊長!」這時,另一個年輕得下屬像範正春打了個招呼。他綽號叫「四邊」,主要是長了個國字臉,為人也有些古板但非常熱情,他很崇拜範正春,唯老範馬首是瞻,凡是範隊長的計劃,堅決擁護;凡是範隊長的講話,堅決喝彩;凡是範隊長交代的任務,堅決完成。範正春當然喜歡這小子,還親自給他取了個貼心的綽號,由于這個綽號的恰如其分,眾人都叫開了,久而久之,反而連他真名叫什麼都不重要了。
「隊長,您來了啊,您吃了嗎?」四邊無比熱情。範正春點點頭,道︰「四邊,有什麼發現嗎?」四邊立馬認真道︰「隊長,說來也是奇怪,這房間門窗都沒有被撬過的痕跡,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來過。」範正春轉頭對剛才做匯報的下屬道︰「金水,你打電話問問,法醫來了沒有。」他知道,一切問題只有等法醫驗過尸體才會有線索。
這時,一個青年女子拿著一份報告來到範正春面前,她也是老範的下屬︰江莉。「隊長,剛才問了問周圍的鄰居,他們的口供,不過基本沒什麼用。」
「等會回去,查查死者的檔案。」範正春道。他所帶領的這個團隊是個精英團隊,攻克過無數疑案,懸案。而他手下的這些人個個都是警隊的精英。
四邊,屬于任勞任怨實干派,槍械和格斗技術一流;金水,屬于智慧型,善于捕捉蛛絲馬跡;江莉,屬于精明型,善于整理資料,重組案情。再說隊長範正春,年紀三十出頭,就成了刑警大隊隊長,綜合能力K城警局恐怕無人能出其右。
正在這時,範正春手機響了,一看,是自己老婆,忙接起,「喂,老婆,怎麼啦?」
「你怎麼還不回來啊,都十點多啦!」
「啊,可是,我……」範正春看看周圍忙碌的同事,忽然看見金水點點頭,再一看江莉也沖著自己微笑,最後看著四邊,見他行了個禮,又拍拍胸口。老範會意,微笑著點點頭,「我馬上會來,乖。」說完掛了電話。向周圍三人一抱拳,道︰「不好意思啦!」江莉笑道︰「快回去吧,師母要罵我們啦。」
範正春嘿嘿一笑,拍拍金水的肩膀道︰「行,我回去了,辛苦你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金水也笑了笑道︰「得,你走吧老大,別拿我當四邊。」
「我,我怎麼啦?」四邊一听提到自己,忙問。金水用手模模額頭,道︰「沒什麼,沒什麼,說你能干呢!」四邊看金水那德行,又素知他平時詭計就多,顯然不是那意思,卻一時也不明白葫蘆里是什麼藥,只好悶頭哼了哼。
不過眾人皆知,如果老範剛才那段話是對著四邊說,那他一定感動得熱淚盈眶而狠命工作。最後,範正春對四邊道︰「最後給你個任務,送小莉回家,明白了嗎?」四邊挺胸道︰「保證完成任務。」說罷四人都哈哈大笑。
眾人都說,老範「怕」老婆。不過這倒不是因為「河東師吼」,卻是他對妻子的疼愛和依從,範師母賢良淑德,美貌溫柔,嫁給範正春那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
卻說李決帶著吳牙等四人離開了警局。因為郭雲雲是瞞著家人出來的,所以馬上要回去,吳牙義無返顧當起了護花使者。郭雲雲和豆腐又說了些話,依依不舍的走了。
「今天,今天,謝謝你……」郭雲雲經歷了這些事後,顯得有些緊張。
吳牙轉頭看看她,忽然覺得臉上的傷也不怎麼痛了,「沒什麼,沒什麼,這是應該的。」
「對了,你和你弟弟怎麼會……」吳牙回想起當時的情況,覺得奇怪。
「他,他……」郭雲雲哽咽著,正所謂「欲語淚先流」,想起父母,想起弟弟,想起那些模糊卻又無法忘記的過去,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滾滾而出。
吳牙心頭大動,看著傷心欲絕的郭雲雲,鼓起勇氣伸出手臂,摟住她的肩膀,柔聲道︰「哭吧,把委屈都哭出來。」
如此溫柔親切的話語,如此溫暖寬厚的肩膀,讓她想起了多少年遺忘了的感覺︰
一家三口,父慈母愛,她是他們的掌上明珠。她愛哭,但不是因為膽怯,而是想父母的懷抱所以才哭。因為她一哭,父母就會馬上放下手中的事來哄她。
她喜歡騎在父親的脖子上,把父親當馬兒一樣使喚;她喜歡纏著母親的手臂讓她什麼事都做不了,然後母親會帶她到鬧市街頭逛一圈。
不久,父母喜氣洋洋地告訴她,她將要有個弟弟或是妹妹了。她卻沒有父母那樣高興,變的沉默和傷心起來,她擔心從此父母便不愛自己了。
她開始不肯吃飯,老是哭,父母怎麼哄都還是哭,哭到沒力氣便睡著了;睡醒了又繼續哭,哭的餓了便吃些飯菜,又接著哭。
父親還以為她得了什麼病,急得團團轉;還好,母親終于明白她了。苦口婆心,連哄帶騙,讓她相信了將來的弟弟或者妹妹並不是來分享她的快樂的,而是為她帶來快樂的。
沒過多久,家里果然多了個小弟弟。記得他好可愛,比自己還會哭。自從有了弟弟,她仿佛自己也變成大人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弟弟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可愛,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不過,沒多久,這種幸福很快就被出現的兩個人打破了。父母讓她叫他們︰外公,外婆。
然後呢?然後她就和母親被那兩個人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叫做「家」。可是,沒有父親和弟弟的地方能叫家嗎?母親強顏歡笑地告訴她,不會很久的,父親和弟弟都會回來的。
可是,父親和弟弟沒回來,母親卻走了。遠遠地走了,永遠地走了。那是一個深秋,天空是灰的,落葉是黃的,一個灰黃的世界,一段灰黃的記憶。
從此,寄人籬下的生活開始了。不過,比想象的要好,外公外婆對她很好,非常的好。除了告訴她拿東西要和大人說一聲和吃飯不要發出聲音以外,該給的都給了。只是,談起父親,便會惹他們大怒,訓斥她,並且告訴她,父親已經死了。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十多個灰黃的秋天過去了,有些事她早已忘卻了,有些事也早已模糊了。她早已忘卻自己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只知道應該懂得感謝和順從;她早已模糊了父母和弟弟的樣貌了,只知道不知在什麼時候,自己曾有過的家。
直到又一天,一個叫「弟弟」的人的出現,又抽動了她原本麻木的神經,掀開了心頭所壓著的厚厚的灰黃的樹葉,原本遮蓋著的傷痕又現出了原形。
淚水,打濕了吳牙的肩膀。吳牙默默的听著,看著懷中那顆受傷的心靈,突然間,心中無限柔情,對郭雲雲的感情已從一開始的愛戀變成了現在的憐愛。從所為有過這樣強烈的感受,想要進入她的生活,為她頂起一片天。
吳牙用力抱緊了郭雲雲柔弱的身子,他想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他所愛的人。也許是同情,也許是共鳴,讓他迫切的想為她擋風遮雨。
終于,來到了郭雲雲家的那個胡同口。吳牙用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柔聲道︰「回去吧。」郭雲雲水汪汪的眼楮瞧著吳牙,怯聲道︰「我,我,回去,怎麼說呢?」
吳牙想了想道︰「說和同學看電影去了,就說看了個感人的故事。」郭雲雲似懂非懂點點頭。吳牙怕她不會說謊,便道︰「你就想想以前看那些惹人感動的電影,恩,那個,鐵達尼克號之類的,想象當時的感覺,照著說就是了,不要緊張,隨便說兩句就說累了,要休息了,明白了嗎?」
郭雲雲乖巧的點點頭,往回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站在原地的吳牙,道︰「我,我,睡不著。」吳牙心想也是,今晚這麼多事情,用她那個「486」般的腦袋怎麼想的過來。唉,「486」,比曉琪那個丫頭的「586」還遲鈍不少。想罷便走上去,輕輕拉住她的雙手,深情的看著她。
原本一路走來由于心情激動,她也沒想一路靠在吳牙的肩膀,現在冷靜下來,被他火熱的雙手一握,整個人仿佛觸電一般,想要抽回卻又不敢,心潮起伏,從小就沒和除親人以外的異性這樣接觸過,現下的感覺就仿佛亞當偷食禁果前的心情一般,好像有只兔子在心中蹦跳,又好奇又膽怯又興奮。怕被吳牙看到自己的這些小心事,臉紅到脖子根,把頭深深往下埋。
吳牙何嘗不是這樣的感覺,只不過他知道這就叫「愛情觸發」時的感覺,他仿佛也感受到了郭雲雲的心思,心中狂喜,臉上強壓著深沉的表情道︰「乖,回去什麼也別想,早點睡覺,——恩,要想,就想想我。」郭雲雲便是這樣極具依賴性的小女生,听著吳牙的話點點頭,只不過心下費解︰想你干什麼啊。
卻說郭雲雲回家之後,外公外婆果然問起為什麼這麼晚回家,她照著吳牙教她的意思,語無倫次的說了一套。幸好,二老原本已經睡了,迷糊中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問問,並沒深究;再加上她一向听話乖巧,從沒說謊騙人的歷史,所以便順利過關。回到自己的臥室後,想想弟弟,又傷心又高興;又想到今晚發生的事,又害怕又刺激;最後想到吳牙,這個中等個,略胖的男生,有種親切,有種神秘,更多的是和他在一起時那種蠢蠢欲動卻又無法明狀的興奮,有種很想再見他的感覺;想著想著,她那「486」的腦袋終于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翌日醒來,發現自己情不自禁會想到吳牙,又是奇怪,又是興奮。洗梳和吃完早餐之後便告別二老去學校了。
正在盤算著今天怎麼去偷偷瞧瞧那只「小鴨子」,猛然一抬頭發現吳牙正在不遠處沖自己微笑。忙揉揉眼楮,定楮一看,果然是他!
郭雲雲心下又驚又喜又害羞,紅著臉,招呼也不敢打,低頭走過去,自己都能听見「砰砰」的心跳。
忽然,手上一熱,想來,又被吳牙牽著手了,臉紅的更厲害,忙想抽回來,卻听他道︰「過馬路了,車多,小心!」
只听見身邊汽車開過的聲音,又因為自己低著頭,看不見道路,只好讓他牽著手,心潮澎湃。不一會過了馬路,慌不迭把手拿了回來。突然,眼前出現一個精美的盒子,一驚,抬頭看吳牙,只听他道︰「送給你。」
正想推辭,吳牙又道︰「是眼鏡,框架眼鏡。怕你一不小心又弄丟了。」說罷往自己手里一塞。想他的話也不錯,于是把剛要說的話,又隱了回去。
兩人就這樣並排走著,吳牙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郭雲雲靜靜地听著,依舊是低著頭走著,眼楮里只看見自己的一雙鞋。
走著走著,忽然「砰」地一聲,郭雲雲只感覺額頭撞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原來自己走著走著,往路燈上撞去了,幸好吳牙眼疾手快,伸手在前面一擋。只听吳牙道︰「這麼大的人了,路都不會走啦。」
郭雲雲這下羞的更是想找個地縫,忙轉過去道︰「對不起,對不起。」連聲道歉後,抬腳往前邁。不防,又是一頭撞在剛才那同樣的燈柱上。這回撞了結實,疼的她眼淚直流。
「唉,剛說完話,你看,你又撞上了。」吳牙苦笑道。忙幫她揉揉撞著的額頭。郭雲雲此刻仿佛一只受傷的小鹿,接受好心獵人的救治。「我還是牽著你的手吧,不然你又要踫著了。」吳牙道。
郭雲雲忙道︰「不,不用了。」
「還說不用,」吳牙假裝怒道,「都撞出了個大包包。」郭雲雲還欲解釋,吳牙打斷道︰「你受傷了,我心疼,知道嗎!」一句話,說的她心中一片溫暖,便不在多言。吳牙輕輕拉起她的手,兩人依然是又一句沒一句的向學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