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中天,夜沉如水,洗墨崖上,尸體遍布,密密麻麻,思遠全身火辣辣的疼,雙手撐地,如傷殘野獸般趴在地上呼呼喘息,靜靜地看著前方盤坐合相的宏生,宏生面色慘白,兩眼微睜,嘴角溢血,咳聲道︰「月施主,咳咳……還要打麼?」思遠慘然一笑,道︰「宏生,你到底為了什麼?」宏生一合十肅然道︰「大道,為天下芸芸眾生,小道,為少林數百年基業。``超速首發``」思遠冷笑不語,咳出鮮血,心中怨恨,忽听到身後崖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心中大驚,,連忙轉身,只見雲重天仰天大笑,持槍高舉,槍尖挑有一人,頭與四肢垂懸,已然氣絕,正是池渲,沫然站在崖邊,抱著天痕,清淚掛面,痛不欲生,眼神決絕,瘋一般地尖叫著沖上去用劍狂砍雲重天,劍氣縱橫,卻已是全無章法,思遠驚駭欲絕,拼命縱身而起,向沫然躍去,顫聲大叫道︰「沫然,過來!你打不過他!」
卻是來不及了,須臾之間,雲重天哈哈狂笑,一槍挑飛了秋水劍,左手一掌重重的印在沫然索肋之間,沫然驀然噴出一口鮮血,堪堪退了兩步,輕聲道︰「思……遠,孩……子……」身子後仰,飄如浮雲,落若紙鳶,墜下崖去,思遠肝膽俱裂,雙眼欲黑,撕心裂肺瘋喊道︰「沫然!!!」雙腳落地急點換向,欲飛出崖去,方一換向,突然背心劇痛,骨骸欲裂,卻是宏生大竹葉手轟下,宏生怒道︰「魔首已死,施主何必妄送性命。」思遠噴出一口鮮血,心已全碎,跌在崖邊,眼睜睜地看著沫然淚眸迷蒙,白衣皓雪,裙角飄揚,一點點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忽然嬰兒聲響,漸漸嘹亮,一個帶血的襁褓被堪堪擲上崖來,思遠悲慟欲絕,雙眼茫然淚流,已然瘋痴,宏生縱身將襁褓接住,縱聲長嘆,將哇哇大哭的孩子遞給匍在崖邊的思遠,思遠雙手顫抖,淚流滿面,看著襁褓中小天痕,驀然仰天慘笑,笑聲苦咽干澀,如惡魔厲叫,幽怨淒絕。
沫然听著耳邊呼呼的風聲,感覺大片大片的水氣氤氳從身後呼嘯而上,用最後一絲力氣擲出天痕後,全身虛如空繭,口中又溢出鮮血,輕輕呼出口氣,道︰「漣兒,都怪娘不好……」身後的嬰兒仍自大哭,沫然淌著淚水,望著崖頂愈來愈遠,遂輕輕閉上了眼楮,心中一陣恍惚,光華四射,彩暈流生,仿佛看到了那滿山紅楓的棲霞,楓葉飄舞,崖底小屋,一個青衫少年搖頭晃腦吟贊書法,仿佛又看到了運功療傷時自己偷偷紅臉看他的情景,仿佛自己又站在鳳翔峰頂,楓霞籠罩,雙眸繾綣萬千,翩然起舞,仿佛又听見他柔聲說「傻丫頭,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宏生見此慘景,心中不忍再看,便轉過身去,剛一轉身卻見到此生從未見到的場景,看得心驚膽駭,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怪物,蹲在一具死尸前,血爪紛紛,刨得內髒四濺,後用血爪掬血狂飲,撕扯出心髒,大嚼起來,忽見到宏生,打了一個飽嗝,血牙張開,露出桀桀怪笑來。宏生倒吸一口冷氣,頭冒冷汗,四下觀看,卻不見雲重天,突猛地發現︰那怪物身旁的死尸右手赫然緊緊攥著一柄鐵槍,一柄雲重天自稱煆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天雲槍!宏生大駭,驚怒道︰「你是何方魔孽?!」那怪物陰陰怪笑,猶自狂飲大吃,不理宏生,忽有個少女哭叫道︰「大師,快救救他,他是雲鞘!他中魔了,他爹爹已被他……」宏生又是一驚,只見離那怪物身後不遠,有一紅衣少女軟倒在地,面容悲痛,淚掛嬌顏,正是為了雲鞘追上山來的鳶兒。
原來適才鳶兒為追雲鞘,隨雲鞘狂奔亂沖,不知奔到何處,雲鞘卻沒了蹤影,又傷心落淚,四處尋找,沿山而上,終于在清水宮中找到了雲鞘,卻發現雲鞘魔性大發,見人便殺,飲其血,食其心,鳶兒驚懼害怕,但仍奮不顧身上前阻止,雲鞘血爪襲人,毫不留情,對鳶兒卻頗似忌憚,一見鳶兒過來便拔足便跑,二人停停追追,便來到洗墨崖上,鳶兒追至崖邊便遙遙看到沫然墜崖,雲重天哈哈大笑,思遠拼死欲救的一幕,待還過神來,卻駭然發現雲鞘一爪已將雲重天從背至胸洞穿,剖胸解月復,大吃起來,鳶兒頓時天旋地轉,雙眸驟黑,暈厥過去,待悠悠醒來,便听到宏生怒喝說話。
宏生又驚又怒,長眉豎抖,道︰「孽子,你弒父不說,竟然喪心病狂以口噬父,天地容你,佛祖也容不得你!」一聲怒吼,大竹葉轟然而出,直擊蹲在地上的雲鞘,雲鞘怪笑一聲,如猴子般翻個跟斗避開,血爪倏出,掏向宏生左肋,宏生一轉,左掌再出,不料雲鞘陰笑一聲,那血爪突然暴長一尺,宏生大驚,抽身急退,卻已晚了,鮮血四濺,雲鞘一抓扯下宏生兩根肋骨來,肋骨上猶帶著白森森的女敕肉,宏生一聲慘叫,口噴黑血,跌在地上,雲鞘拿著肋骨,紅眼驟亮,鼻噴熱氣,拿著細細啃起來,鳶兒驚叫著奔過來,雲鞘厭惡皺眉,將肋骨拋掉,跳到崖邊。
雲鞘見到崖邊匍匐痛哭的思遠,嗤之以鼻,忽又見到他懷中哇哇大哭的孩子,心中一喜,伸手便向孩子抓去,思遠正自傷心欲絕,忽感勁風襲來,寒意直刺背脊,心中一悚,本能向後一滾,避開了那致命一抓,雲鞘本想一抓即中,不料被思遠一滾避開了,不禁怒然,嗷嗷怪叫,瞬間揮出四爪,直擊思遠要害,思遠一滾之後,抬起頭來,見到一個怪物披頭散發,紅眼發光,渾身血跡,兩手鮮血還滴嗒不停,心中一驚,頓時醒了大半,見雲鞘揮爪攻來,奇快無比,當下抱著天痕,左躲右閃,連連跌險,不禁怒問道︰「你是什麼東西?」雲鞘見抓思遠不著,心中大怒,怪叫一聲,雙爪齊出,迅雷不及掩耳,撲了過來,思遠先已受重傷,此時又抱著天痕,避無可避,便揮出一掌抵抗,突听得宏生氣喘吁吁輕道︰「月施主,別……別踫他!」思遠一愣,卻已收掌不及,雲鞘怪笑一聲,徒然換勢,瞬間已閃至思遠眼前,思遠尚未緩過神來,右臂驟然劇痛,骨頭碎響,血花四濺,雲鞘雙爪上下齊出,硬生生將思遠一條右臂齊肩切了下來,思遠一聲悲吼,口嗆鮮血,一腳把雲鞘踹飛,踉踉蹌蹌,跪倒在地,雲鞘在空中翻了個跟斗,落了下來,雙爪抓著斷臂,桀桀怪笑,不亦樂乎。
鳶兒淚已滿面,癱倒在地,哭泣道︰「鞘哥哥,別殺了,求求你!別殺了,鞘哥哥……」鳶兒邊哭邊爬,白皙的手腕已被石礫劃出道道血痕,手指攥得發白。
一夜廝殺,生死兩隔,緣定三生,卻盡化成一曲淒絕幽怨的離歌。一個怪物舉著斷臂,嗷嗷跳躍,三個身心俱碎的人癱坐在地上,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