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如酥,淅淅瀝瀝,宛似情人的淚,溫暖而默無聲息。~~超速首發~~
花重葉濕,濕漉漉的青石小道。
一名身穿白衣的小女孩用縴細的小手輕輕撐著一把油紙傘,靜靜地沿山道而上,發若堆鴉,盤在頭上,露出如女敕藕般的脖頸,肌如冰雪,膚如凝脂,細細的眉,睫毛上翻,澄澈如水的雙眸,宛若明溪,兩靨微微泛紅,嘴角揚著清純的笑意。
她另一只手微微提著裙子,生怕弄濕了,蓮步輕移,拾級而上。
小道蜿蜒如帶,纏繞在這煙雨蒙蒙的山間,林茂山深,清泉淙淙,這江南的風景委實秀麗,就好似一幅淡墨山水,而那墨跡卻猶未干透。
那白衣小女孩猶自走著,忽听身後傳來一聲呼喚︰「小姑娘。」心中詫異,回身一看,卻遠遠見到兩人,一黑一白,踏步而來,黑衣之人,身材魁梧,敞胸開襟,一看便知是個莽漢,白衣之人,手握折扇,斯斯文文,衣袂輕翻,頗為飄逸,正是東下尋找風雪先生的薛衣與羅峰。
小女孩一看是生人,心中更覺奇怪,脆生生的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里做什麼?」頃刻之間,羅薛二人便已來到小女孩跟前,只見薛衣看了小女孩一眼,拱手笑道︰「在下大唐薛衣,千里來訪,求見風雪先生。」
小女孩見薛衣氣宇不凡,又有禮數,當下微微一笑,笑靨綻開,卻是極美,不過听薛衣說完,又搖搖頭道︰「叔叔,我們這里沒有這個人。」
薛衣愕然,卻听羅峰嚷道︰「薛衣兄弟,別在這消磨時辰了,這小娃怎麼可能知道風雪先生。」小女孩見羅峰輕視自己,小嘴一撇,道︰「我不知道,可有人知道。」
薛衣一喜,拱手道︰「煩請帶路。」小女孩清眸流轉,想了一想,遂點點頭,便撐著傘,轉身邊爬邊道︰「叔叔,你們怎麼不打傘啊?」
薛衣隨步跟上,望著這絲絲柔雨,笑道︰「春雨如酥,甘之若飴,雁蕩雨景,美不勝收,打傘做什麼?」小女孩不解,但也沒問,默默沿著小道,進入深山。
曲徑通幽,小道上岔路頗多,小女孩左曲右繞,輕車熟路,樹木漸漸繁茂,遮天蔽日,藤蔓環生,濃霧籠罩,不時有幾只不知名的小鳥從霧中竄出,啾啾鳴叫。
薛衣越走越感寒冷,大團大團的水霧從身邊掠過,漸漸已目不能視,眼前白皚皚一片,不由緊緊跟著那小女孩,羅峰愈走愈亂,幾次跌倒,幸是武藝在身,也無大礙,但卻對這無邊大霧頗感煩躁,不由喝道︰「這什麼鳥地方,怎麼這麼大霧啊?」
那小女孩卻並不回話,仍自走著,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笑道︰「叔叔,你們在此稍等,我去去便來。」說罷已無聲息,似是不見,只余那白茫茫大霧。
薛衣微笑,負手而立,那羅峰挨過來,慌道︰「這霧出得邪乎,你怎麼放她跑了,萬一她不回來,我倆豈不困在此處。」薛衣搖搖首笑道︰「總算快見到風雪先生了。」羅峰哼哼冷笑,一坐在地上,道︰「你就這麼相信這小娃?」薛衣見羅峰生氣,遂道︰「羅兄,你想想,若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怎敢在這深山上,再言,此地霧氣彌漫,乃非常之地,而非常之地,必住非常之人,若在下所料不錯,風雪先生當是在此附近了。」
羅峰撓頭想了一陣,喃喃道︰「好像對啊。」薛衣笑道︰「對與不對,你等會便知。」
二人站在那霧中等了一陣,羅峰甚是心煩,不斷踱步,數匝之後,不禁大怒道︰「這小娃定是騙我們,怎得還不來!」薛衣笑道︰「羅兄毋躁,可能是風雪先生考驗我們,這點耐性都沒有,怎成得大業?」羅峰冷哼一聲,不再言語。此時忽听有人道︰「在這麼?」
薛衣一喜,只見兩道人影綽綽約約從霧中走來,一高一矮,單手相攜。人影漸漸清晰,高的卻是一個約模十歲的男孩,眉目如鐵,身子雖小,卻昂然挺拔,一股英氣勃然欲出,望之甚是硬朗,那矮的自然是那小女孩。
那小女孩笑著對那男孩道︰「抱劍哥哥,這便是薛衣叔叔,這位是……是……」指著羅峰卻不知說不出來。羅峰一哼,道︰「在下羅峰。」那男孩拱手,道︰「原來是鷂虎雙雄,在下琴抱劍,不知二位來雁蕩何事?」
薛羅二人皆感微驚,這小孩年紀幼小,江湖禮數竟如此純熟,舉手投足間,儼然像個闖蕩多年的老江湖,竟還知道當年武林朋友贈給他倆的混號,薛衣愣了一下,又笑道︰「抱劍小兄弟,在下與‘下山虎’羅峰久慕風雪先生大名,特來拜訪,還望引見。」
琴抱劍皺眉,道︰「風雪先生?什麼風雪先生?」
薛衣神色一變,與羅峰面面相覷,羅峰大怒道︰「老子就說這兩個小娃知道什麼,你偏不信,你看,又白費功夫。」說罷便氣沖沖朝原路返回,才走幾步,卻听那琴抱劍問道︰「你們找這風雪先生干什麼?」話剛說完,只听霧中遠遠傳來一聲,道︰「抱劍,帶他們進來。」話聲飄緲,淡不可聞,卻是如風送來一般。
羅峰一驚,薛衣大喜道︰「風雪先生!」驚喜溢于言表,琴抱劍頓了頓,搖頭道︰「不是,是我師父,兩位有請。」遂不多言,轉身拉著那小女孩,進得霧里。
羅峰問道︰「薛衣兄弟,你敢肯定是風雪先生麼?」薛衣笑道︰「斷不會錯的,走。」
一行四人,又進入大山深處,水汽愈來愈重,小道也愈是逼坎,到得一處巨壁前,琴抱劍忽然站住,拿出兩條黑布帶來,轉身道︰「兩位抱歉,這是入山的規矩。」薛衣一笑,接過系在眼上,羅峰苦笑道︰「系和沒系不都一樣,反正都是大霧。」但見琴抱劍眼神堅決,也只好搖頭一嘆,遂也系上。
薛衣只听轟轟巨響,似有什麼開啟,只听琴抱劍道︰「兩位互相拉好,請隨我來。」說罷,便拉著薛衣的手向前走。薛衣走了一陣,但听得滴水之聲,滴在地上,甚是清脆,腳步走過,空起回聲,好似走在甬道之中,心中忖道︰「莫不是在山月復之中。」念才方起,又听琴抱劍道︰「兩位坐好,勿要亂動。」說罷便放開手,薛衣心念一轉,盤腿坐了下來,羅峰愣然,粗聲道︰「你說什麼?」話才說完,忽感地皮猝動,一個踉蹌,便要摔倒,忽有股綿力傳來,滯住倒勢,只听那小女孩笑道︰「羅大叔,坐好,開船了。」羅峰坐正,但听淙淙水響,槳櫓輕攪,才恍然道︰「端得怎會在船上了?」那小女孩咯咯直笑。
羅峰看她出手相助,原來的藐蔑之心蕩然無存,心中暖然,問道︰「小女娃,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笑道︰「大叔叫我淅漣就可以了。」羅峰道︰「淅漣?這名字挺雅致的,是你父母取得麼?」說完卻听不到聲音,過了一陣,才听那小女孩道︰「是我師父取的。」羅峰納悶,正欲相問,卻听琴抱劍道︰「兩位小心,上陸了。」說罷小船微震,似是撞上了什麼。
四人上陸又走了一陣,薛衣忽感光亮傳來,越走越亮,驟然清風呼過,鬢發俱亂,空氣猛然一鮮,胸腔頓感舒適,薛衣輕輕呼出兩口氣,听得琴抱劍道︰「二位可摘下布條了。」
二人摘下遂布條,只覺強光刺眼,待慢慢適應,卻發現自己站在山腰,陽光熙和,碧樹欲滴,一塊開闊的平地上有間小屋坐落,屋前有張石桌,薛衣見到,心中激動,問道︰「抱劍小兄弟,這便是貴宅?」琴抱劍搖搖頭,走到平地邊上,伸手一指,薛羅二人隨指望去,放目遠眺,卻俱被眼前所見,赫然一驚。
只見一座巨大的城池,森然聳立在四面環山的谷里,高大的城門,猶若噬人之口,城牆上旌旗招展,金光奪目,竟有士兵把守巡邏,城中樓宇林立,其中有一座樓閣更是高達數層,雄偉壯闊,飛檐朱閣,流丹溢彩。街如棋盤,井然有序,店鋪接連,頗為繁盛。此城之偉,不亞于九土中任何一座城池。
羅薛二人仍自愕然,只听琴抱劍拱手道︰「歡迎二位來到臨霜之閣。」羅峰瞪大眼楮不敢相信,咽口唾沫道︰「這忒……忒也太神了些。」薛衣感嘆道︰「風雪先生真是縱天徹地之能,薛某有幸一睹這臨霜之閣,不虛此生啊。」
忽然小屋門緩緩打開,走出名年逾七旬的老者,身子佝僂,但眸子卻是精光,見得琴抱劍與淅漣道︰「劍兒,漣兒,這兩位便是鷂虎雙雄?」琴抱劍躬身道︰「高伯伯,正是。」那老者打量了一下羅薛二人,遂道︰「素聞鷂虎雙雄,有勇有謀,‘觀風鷂’薛衣足智多謀,‘下山虎’羅峰神勇無敵,今日一見,也不算虛言。」
薛衣笑著抱拳道︰「前輩多譽了,敢問前輩尊姓大名?」那老者揮袖道︰「老夫的名字不好听,不提也罷。」羅峰一奇,卻听淅漣咯咯笑道︰「高伯伯,你的名字不好听麼?」遂對羅薛二人道︰「高伯伯,姓高,名蒼絕。」薛衣一震,失聲道︰「前輩竟是‘黑穹’高蒼絕?」那老者眼神黯然,輕嘆道︰「黑穹?想不到老夫隱居二十年居然還有人認識我,」遂又冷道︰「哼哼,怕了麼?。」
琴抱劍見薛衣怔怔沒有說話,羅峰正在納悶,遂打開僵局,道︰「高伯伯,我們要下崖了,我二師父要見他們。」高蒼絕點點頭,轉身回屋,忽想起什麼,又轉身道︰「此刻不能下去,再等兩個時辰。」淅漣奇怪問道︰「為什麼?」高蒼絕望著那巨城,道︰「漣兒,你糊涂啦,今天是戰歷。」琴抱劍神色忽變,掐指一算,惋惜道︰「大戰歷,又錯過了!」
羅峰心奇,正欲相問,忽听號角聲起,如清風般瞬時吹過山谷,蒼渾嘹亮,直上雲霄。
眾人向山下望去,只見城旁一片樹林之中,殺出一彪人馬,煙塵滾滾,約模五百余人,藍衣藍巾,長棍後背,座下清一色的黑馬,奔蹄長嘶,當先一人卻是身穿銀裝,赤手空拳,縱馬如飛,喊聲震天,率那彪人馬直奔城門。此時,不知何時關閉的城門,突然打開,一撥人馬急躍而出,也是五百余人,卻紅衣紅巾,手持木劍,為首一人,亦是一身銀裝,大聲震喝,身後眾兵長劍齊齊後擺,直插那藍色陣營。藍方如虎,紅方若龍,戰號嗚嗚,兩軍戰于城下,黃土漫卷,直蔽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