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均是情竇初開,淺嘗情愛,情不能自己,一時相擁而痴,痴痴望著天際浩瀚星海,但心里都是甜蜜無比,恨不得自己融化在對方心里。
葉秋夕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懷里,幸福而歡喜,感覺他的胸膛起伏,心兒怦怦亂跳,不禁咬唇一笑,伸出小手輕輕拉起他的手,柔聲道︰「傻小子,你以後可不許再喜歡其他女子,還要一心一意地對我,像娘親一樣疼我,像哥哥般愛護我,知道麼?」
天痕握著她的白如蔥玉的小手,細膩而酥軟,心里一陣慌亂,點頭道︰「嗯,我……我知道,我會的。」葉秋夕心兒一甜,心頭有如鹿撞,忽然小臉仿佛火燒雲霞,神情嬌羞嫵媚,扭過身子,雙眸柔情似水,深情款款地望著天痕。
天痕見她脈脈含情地望著自己,不覺腦袋發熱,呼吸急促,正欲說話,忽見她輕闔雙眸,睫毛微顫,一張美麗清純的小臉朝自己湊了過來,宛如櫻桃的小嘴輕輕張開,吐氣如蘭,兩瓣嫣紅濕潤的花瓣靜靜在夜色下綻放……
天痕腦中轟然一響,目瞪口呆,仿佛一團團熊熊烈焰在體內騰升,霎時間口干舌燥,心跳如戰鼓,汗出如漿,望著她那甜蜜又害羞的樣子,血氣上沖,腦里一熱,忍不住將頭湊上去,向她的櫻唇親去。
當一切美好都將發生時,或許是他們太過緊張了,兩人竟然都同時听到了輕盈而細碎的腳步聲,齊齊一驚,慌忙分開,生怕初次幽會便被別人看見,那定會尷尬不已,兩人心兒忐忑不安,小眼不約而同地望向遠處湖堤上方的白石小徑。
只見一人撥花拂柳,輕裹羅裳,款款從柳暗花明中走出來,雲鬢烏發,眉眼如畫,一身月白衣裳,淡雅素潔,清幽美麗,竟是大病初愈的葉夫人。
葉秋夕一見,險些失聲驚呼,幸是天痕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小口,天痕紅著臉,低聲道︰「夕兒,你娘沒看見我們,別出去了,不然有……有損你的清譽。」
葉秋夕愣然,探首一看,果然發現娘親並沒有向這邊看來,俏臉一紅,拌開天痕的手,啐道︰「傻小子,我娘親你怕什麼,反正……反正以後我要和娘親說的。」天痕無奈一笑,道︰「這麼晚了,我們孤男寡女,不合禮數,我怕……怕你娘罵你。」
葉秋夕展顏微笑,心頭甜蜜如飴,忽地拉起天痕的手,湊到他耳邊,輕輕軟語道︰「小傻瓜,你這麼擔心我麼,那你以後就要這般掛我念我疼我,知道了嗎?」天痕紅臉嗯的一聲,又抬頭望向葉夫人那邊,不覺奇怪道︰「都這麼晚了,你娘一個人是要去哪兒?」葉秋夕一听,頓時醒了過來,驚疑道︰「是呀,娘親身子剛恢復,還虛弱的很,她怎麼還出來?」忽然天痕輕輕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低聲道︰「夕兒,你看。」
葉秋夕聞言一看,只見葉夫人並未從這邊過來,而是從清心台右側那條白石小徑姍姍而去,素衣縹緲,搖曳生姿,漸漸消失濃郁的林間,不禁驚道︰「那邊就一片竹林,娘親她去哪里干什麼?」
天痕心里隱隱感到不安,忽地想起適才自己在練劍听到的古怪聲音,似乎若有所悟,但又不好說出來,忽听葉秋夕怨道︰「娘親也是,身子這麼差還出來亂跑,天痕,我們跟上去看看。」天痕知曉她擔心她娘親安危,遂點點頭,拉起她的小手,悄悄地從白石小徑跟了上去。
林深葉茂,曲徑通幽,只滲下月光點點,葉夫人神情恬靜平淡,腳步均勻而平緩,安然地施施前行,天痕拉葉秋夕小心翼翼地悄悄跟在十余丈之後。
天痕轉過一片竹林,視線豁然開闊,只見月華遍灑,竹林環抱,中間土丘兀立,青草漫生,彩花未凋,丘上築有一亭,古拙奇巧,亭內石桌石凳,桌上放著青銅饕餮鳳雛酒壺一把,青銅鎦金雕龍酒樽一樽,一名身穿灰衣的儒士便瀟灑地立在亭中,捋須望月,儀態神豐。
天痕與葉秋夕一見此人均大吃一驚,不過瞬間又釋懷,天下能有如此風采的文士只有一人,此人便是五行劍聖凌絕風。
天痕恍然大悟,撓頭心道︰「原來是凌先生,我說那聲音怎麼熟悉,不知凌先生與葉夫人是什麼關系,怎麼大半夜的還來促膝長談?」葉秋夕也不禁舒了口氣,微笑輕聲道︰「原來是凌伯伯來了,凌伯伯就是古怪,深夜還約我娘親出來,不過這幾年娘親很是掛念凌伯伯,這下好了,娘親見到凌伯伯心里定會很高興的。」
天痕卻想起葉秋吟說凌絕風去追提迦一事來,暗暗忖道︰「不知道凌先生追到那番僧沒有?得找個機會問問他。」正自思量,忽听葉秋夕輕笑道︰「我們離近一點去听听他們說什麼。」說罷便拉著天痕悄悄朝前探去,天痕稍微猶豫,但不忍怫她意,只好隨她過去。
兩人鑽進竹林里,伏在離亭子五丈之處,葉秋夕見竹子如此茂盛,本想再前去一點,但天痕知道凌絕風武功登峰造極,乃是宗師級的人物,耳識定然異常敏銳,離近了恐被他發覺,便輕聲說明緣由,拉著葉秋夕伏在此地。
但見葉夫人姍姍走上土丘,雙手挽住雲袖,面帶微笑,眼里卻微帶嗔意,道︰「五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小孩子脾氣,這麼晚了,還叫我出來。」凌絕風哈哈一笑,揮袖拂淨石凳上輕塵,請葉夫人坐下,才微笑道︰「阿雪,五年不見,你怎麼一見面就說我,今晚風清月明,你我許久不見,我又難得來一趟,難道你就忍心我手持金樽,空對明月麼?」
「阿雪?」天痕一時奇怪,卻听葉秋夕瞪自己一眼,道︰「傻瓜,這是我娘的名字,我娘她姓宮名清雪,阿雪是她的昵稱,你別拿著亂叫,知道麼?」天痕哦的一聲,不好意思撓撓頭,葉秋夕又嗔笑挽著天痕手臂,輕輕捏了他一下。
只見葉夫人白了凌絕風一眼,微笑道︰「貧嘴!都過知命的人,還這般老不正經!」說罷卻伸手提起桌上的青銅饕餮鳳雛酒壺,徑自斟起酒來,酒水汩汩流進雕龍酒樽里。
凌絕風望著她,眼楮光芒閃爍,忽然一嘆,神色愀然,道︰「阿雪,你還記得嗎?二十多年在……山上你也是這般斟酒給我喝的。」葉夫人手上忽然一顫,酒水濺出少許,蘸濕了袖子,神情忽然變得嚴肅,冷顏道︰「不是說好了嗎,大家誰都不要提了,過去這麼多年的事,你還提了做什麼?」
凌絕風黯然垂頭道︰「罷了,罷了,我不說了。」說罷拿過酒樽,仰頭一飲而盡。葉夫人聞言眼神才恢復柔和,溫言笑道︰「五年前你跑遍大江南北,不知道你這五年又在干什麼,听秋吟說,你在洛陽幫他們大忙,我替他們多謝你了,你有空多教教他們,尤其是夕兒,年少氣盛,和你那時簡直一模一樣。」
天痕一笑,看著小臉通紅的葉秋夕,卻葉秋夕輕哼一聲,一臉不服氣。天痕莞爾,忽想起什麼,低聲問道︰「這凌先生與你娘是什麼關系?」葉秋夕撇撇嘴,又輕輕一笑,道︰「听娘親說凌伯伯與她多年前是結拜兄妹,凌伯伯一直待娘親很好,就像親哥哥一般,所以這幾年凌伯伯雲蹤不定,娘親很是掛念。」天痕哦的一聲,心里卻感覺有些古怪。
只听凌絕風捋須一笑,道︰「這丫頭人小鬼大,聰明智慧,倒我合我的胃口,不過我也沒什麼好教她,我那劍法她學不了,難道教她學我浪跡漂泊,仗劍天涯,嘿嘿!闖蕩江湖,倒可增長歷練,就怕你舍不得!」葉夫人又白他一眼,呸道︰「你又來了,她一個小姑娘闖蕩什麼江湖,我是讓你多教些她為人之道,免得以後吃別人的虧。」
凌絕風突然眼神一冷,淡淡道︰「這些,那姓葉不會教她麼?」葉夫人臉色一變,怔了一刻,忽而又嘆息道︰「落殘他這人你又不不知道,他性子冷淡,又不喜嬉戲,孩子們都隱隱有些怕他,幸是秋吟這幾年懂事了,辦事又深得他歆,他才讓秋吟出門四處歷練。」凌絕風冷笑一聲,道︰「當了十多年的盟主架子自然大了,想當年,在……山上,他還不是七巧玲瓏……」話說一半,卻突然剎住,天痕感覺奇怪,轉眼卻看葉夫人寒顏抹霜,怒眼瞪著凌絕風。
凌絕風打個哈哈,擺手道︰「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一時嘴快,我自罰一杯。」說罷自斟自飲,又一飲而盡。葉夫人怔了片刻,垂頭輕嘆一聲,道︰「你還是忘不了當年的事……」凌絕風拊掌大笑,道︰「忘得了,忘不了,又有什麼關系,我凌絕風自二十年前便已再無牽掛,從此只是一名閑雲野鶴,浪跡漂泊的窮儒生罷了!」
葉夫人美眼泛紅,淒然道︰「阿風,當年的事誰也無能為力,天意如此,奈何逆天呢?」凌絕風嘿嘿一笑,道︰「天意如此,奈何逆天!」說罷又自飲一杯,臉上卻滿是桀驁之色。葉夫人黯然嘆道︰「明年又到了出關之年,你還去嗎?」凌絕風搖搖頭,飲下杯酒,道︰「大家說好相忘于江湖,又何必這般兒女情長?」
天痕與葉秋夕卻是听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心里雖感覺疑惑重重,但卻也說不出來。
葉夫人抹抹淚,淡淡微笑,道︰「好了,不提這些傷心事了,你難得來一次,便好好多飲幾杯。」凌絕風捋須一笑,舉起酒樽,道︰「我看你今晚精神很好,那便多陪我一陣子,過了這段日子,我可能要南下去一趟了。」葉夫人微微笑道︰「阿風,我都忘了和你說了,我的病好了。」
「什麼?」凌絕風瞪大雙眼,臉色震驚至極,右手一顫,一樽酒竟然全部潑灑了出來,失聲道︰「阿雪,你不是說笑嗎?」葉夫人莞爾一笑,道︰「這麼多年了,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凌絕風驚呆半天,茫然走出亭來,忽然老眼熱淚滾滾而下,淚眼望天,卻驀然放聲大笑,道︰「你好了!你好了!你終于好了……」說著說著卻一個人趴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天痕與葉秋夕均嚇呆了,駭然望著凌絕風,不知道他是大悲還是大喜,為何這般瘋瘋癲癲,伏地大哭。
葉夫人搖頭一嘆,起身來扶起他,道︰「阿風,你怎麼又發癲痴,一把年紀還像個孩子一樣,快起來,小心著涼了。」凌絕風又哭又笑,瘋了好一陣,才被葉夫人勸回去,甫一坐下,凌絕風當即道︰「阿雪,告訴我是誰治好你的,我收他做徒弟,我將我全身武功傳給他!」
葉夫人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此時我也感覺奇怪,不過听落殘說,有流混珠在,那無論什麼倒也稀松平常了,這倒全仗了天痕那孩子,這孩子純樸善良,對我湯藥侍服,悉心照料,這份恩情我宮清雪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要謝,就謝他吧。」
天痕心里咯 一響,只見葉秋夕微微一笑,頗為高興,卻見凌絕風驚道︰「流混珠?!這東西三十年前不是就失蹤了麼?那個什麼‘天痕’難道是百草堂的人?」
葉夫人搖搖頭道︰「不是,听夕兒說是天痕那孩子為了救我治病去借來的,好像是位姓雲的先生的,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天痕這孩子斷不是壞人。」
凌絕風哈哈笑道︰「我管他壞人好人,能治好你的病的人就我的恩人,我定要重重謝他!」葉夫人淡然一笑,嘆道︰「你就這德性,一輩子都改不了。」
凌絕風仰天大笑,也不用酒樽,直接提起酒壺,一揮袖,跌跌撞撞步出亭,提
壺而飲,微笑道︰「有酒必有詩,無詩酒不雅,無酒詩不神!」葉夫人抿嘴一笑,欣然走出亭,摘下一片女敕綠的竹葉,放在唇邊,悠揚地吹了起來。
曲子輕揚婉轉,雖然柔弱一點,卻甚是張揚不羈,凌絕風嘿然一笑,昂然唱道︰「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歌聲豪放灑月兌,宛然如雄風,盤轉夜空,良久不絕。
一曲終了,兩人同時歇下,不由相視而笑,葉夫人顏上忽地出現一抹少女含羞的嫣紅,垂頭不語。
凌絕風一笑,突然一愣神,繼而皺眉問道︰「阿雪,你說的那個什麼‘天痕’是個孩子嗎?」葉夫人點點頭,道︰「怎麼了?」凌絕風嘿嘿一笑,忽然揚聲道︰「夕兒,天痕小子,還不給滾我出來!深更半夜,鑽進竹林里干什麼?」
天痕與葉秋夕齊齊大驚,嘴上均是啊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