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參學卷 第四十七章 七元解厄

作者 ︰ 紫殘

天痕一望之下,不覺心生感慨,忖道︰「藏劍盟不愧中原武林的大門派,只此一坊,便足見其睥睨天下的氣勢。」轉眼卻坊下立著兩名英俊少年,一身如雪白衣,背上劍柄紅櫻飄展,英姿颯爽,面帶笑容,邁步過來,拱手恭敬道︰「少主,小姐,傅舵主。」

葉秋吟頷首微笑道︰「祿存,廉貞,今天爹爹怎麼舍得讓你們下來。」一名稍高的少年笑了一下,道︰「今日全盟聚義,中原各地舵主齊來,還有五位德高望重的長老,我與廉貞特地懇請盟主下來接待。」另一名稍矮的少年也微笑了一下,點點頭。

葉秋夕卻踏上兩步,向著稍矮那名少年,笑道︰「廉貞,好久沒見你了。」那名叫廉貞的少年似是羞澀,白皙的臉皮微微一紅,微笑道︰「小姐也長高了。」

葉秋夕嫣然一笑,轉身拉過天痕來,對二人笑道︰「祿存,廉貞,這是我的好……朋友,他叫月天痕。」天痕見這兩名少年年紀與自己相仿,心里也就生出親近之感,當下頷首一笑,祿存與廉貞也報之一笑,但不覺對望一眼,眼中皆閃出一絲古怪之色。

傅南呵呵一笑,道︰「你倆小子倒是乖巧,討個看門的好差事,上面是不是忙得緊?」祿存笑道︰「傅舵主盡會拿我們兄弟開涮,昨日武曲與文曲已帶諸位師兄弟將劍閣上下打掃一清,早已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廉貞一笑,道︰「少主,小姐,傅舵主,快些上去吧,巨門師兄正在閣前恭候,太白、木歲、水辰三位長老也已在彈鋏堂品茗了。」

「哦?」葉秋吟微有詫異,當即頷首,嗯的一聲,「那我們快上去。」傅南也一臉肅容,點點頭,當下與他二人抱拳,領眾人上了山道。

眾人沿道而上,天痕拾級觀看,只見蒼松翠柏,古樹參天,奇葩佳卉,花團錦簇,清風吹來,飛若彩蝶,風光旖旎,道旁茂林中亭廊樓閣,不時有背負長劍的俊秀少年時隱時現,身姿矯健,龍奔虎躍。

行至半腰,山道忽而一分為二,左道立有一坊,上書「古吹台」三個樸拙字跡,而右道依然筆直向上,葉秋夕行至此處,倏爾停住,微笑道︰「哥哥,你與傅南大哥先上去,我帶天痕去看古吹台,待會兒再來找你們。」葉秋吟微一沉吟,道︰「嗯,古吹台高危,你們小心些。」葉秋夕嗯的一聲,盈盈一笑,便拉著天痕向左道跑去。

道路平坦,夾道修竹繁茂,顯然是經過精心修葺,葉秋夕又蹦又跳,頗為歡喜,道︰「天痕,你知道這古吹台除了紀念師曠,還有什麼用嗎?」天痕搖搖頭,望著遠處初露崢嶸的高台,道︰「登高望遠,莫不是用來偵察?」葉秋夕撲哧一笑,道︰「傻小子,太平日子,偵察什麼?這古吹台相傳大禹治水時曾到過此處,所以一到春耕前夕,便會人山人海,京城各地的百姓都會匯聚于此,向大禹祈禱今年收成,求個豐年。」

天痕恍然,但見高台佇立眼前,一道階梯破中而鋪,高台氣勢雄偉,卻幽雅岑寂,似是受了師曠千年燻陶,變得曠古滄桑。葉秋夕咧嘴一笑,拉著天痕,登上古吹之台。

台上空蕩無物,唯有台心地上刻著「功在河洛」四字,天痕一登上台,卻被眼前景致所吸引。

萬里長空,天風浩蕩,遠處青山如走龍蛇,山下阡陌如置棋枰,西北的東京城仿佛猛獸伏坐,崴嵬雄壯,天痕極目眺望,一片大好江山盡在眼下,不禁心生豪情,放聲長嘯。

葉秋夕卻亭亭玉立在台邊,一動不動,粉裳吹得獵獵作響,猶如翩翩起舞,風吹鬢亂,一雙水眸卻柔情似水望著天痕,笑容甜蜜而幸福。

天痕喊得累了,葉秋夕便拉著他坐在台上,微笑道︰「天痕,你適才吹得曲子很好听,再吹一遍讓我听听。」天痕一笑,便跑下台去,摘了一片竹葉,又跑回來坐下,含嘴吹了起來。

《清微》再起,清新悅耳,悠揚婉轉,盤旋在碧水藍天之上,裊裊不絕,葉秋夕微笑著闔上眼楮,依偎在天痕肩膀,仿佛沉睡在甜蜜的夢中,不甘心就此醒來,或許骸骨千年的師曠听聞,曾經自己如此寂寞,與天地同奏,此刻見此溫馨場景,也不禁會心一笑吧。

一曲終了,葉秋夕卻是真的睡著了,睫毛微顫,呼吸悠悠,天痕莞爾一笑,卻不驚擾她,靜靜地放眼望著天際,心中靜若止水。

不知過了多久,忽听身後有人笑道︰「台上風大,小心著涼了。」天痕一驚,回過頭去,卻見又一白衣少年,也是負著紅纓寶劍,身材硬朗挺拔,劍眉星目,笑意盎然,此刻葉秋夕也猛然驚醒,一見來人,不覺小臉一紅,整整衣裳,站起來笑道︰「破軍,你不在山上,下來做什麼?」那白衣少年笑道︰「少主見小姐許久未來,特派屬下來看看。」說罷眼波流轉,看了天痕一眼。

葉秋夕一見,小臉更是如染雲霞,嗯的一聲,便道︰「我們、我們快走吧。」那破軍也不多話,微笑折身下來階梯,在前領路。

行至路上,葉秋夕忽道︰「破軍,山上人都到齊了麼?」破軍點頭道︰「各地舵主與四位長老都已在彈鋏堂就座了,唯有熒惑長老未到,听聞巨門師兄說,熒惑長老飛鴿傳書,說已在路上。」葉秋夕點點頭,若有所思。

一路再無說話,石道沿山直上,倏爾又見一坊,上書「破匣劍藏」四字,筆鋒犀利,直至此處,地勢驀然開闊,一塊寬闊而平坦的廣場橫臥眼前,廣場上有不少身著藍衣的弟子習武練劍,騰挪縱躍,劍光凌厲,廣場之後,卻是一片屋舍樓閣,重疊交錯,當中一幢雄偉樓宅,佔地曠闊,氣勢宏大,宅內人影交錯,談笑風生。

眾藍衣弟子一見破軍與葉秋夕便紛紛收劍過來行禮,姿態謹慎,言語謙和。葉秋夕微微一笑,一一還禮,那破軍雖然年紀輕輕,似乎身份非同一般,高人一等,只是微微頷首,便領著二人穿過廣場,來到那幢樓宅前,天痕抬頭,便見樓閣門上前懸有一匾,上書「彈鋏堂」。

三人方登上堂前階梯,便听一人笑道︰「秋夕,好些日子沒見你了。」天痕抬頭,便一白衣青年邁步從堂中迎出來,約模弱冠之年,生得俊逸疏朗,氣宇軒昂,一襲白衣落落大方,此刻望著葉秋夕,臉上笑容如水蕩漾。

葉秋夕一笑,道︰「巨門大哥。」

巨門笑道︰「小姐恐怕有一兩年沒來這古吹台了吧?」葉秋夕撇撇嘴,道︰「還說呢,每次我要來,爹爹都不讓我來,這次爹爹還不知道,難說等會兒又要罵我了。」巨門與破軍相視一笑,巨門笑道︰「盟主歷來最疼小姐,盟里誰人不知,沒事,待會兒巨門大哥為你求求情。」

葉秋夕點點頭,卻沒太在意,歪著頭向堂內瞅了瞅,問道︰「听說爹爹這次將全盟精英盡數召來,不知、不知貪狼叔叔來了沒?」巨門與破軍倏爾臉色劇變,默然不語,過得一陣,巨門忽地干笑兩聲,低聲道︰「小姐,別提你貪狼叔叔,待會兒你爹爹發火,我們可保不住你。」

破軍也輕咳兩聲,微微一笑,轉頭對巨門道︰「巨門師兄,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師兄先帶他們進去,七弟下山去叫喚廉貞與祿存。」巨門頷首道︰「嗯,待他兩人上來,便叫開陽壇弟子去鎮守山下。」

破軍拱手離去,巨門微笑伸手,葉秋夕臉色變幻不定,終嘆口氣,帶著天痕踏進彈鋏堂去。

彈鋏堂內,古色古香,幾疏花草,淡淡清香,此刻堂內聚集著三四十人,服色各異,年長不一,或坐或立,時而高談闊論,時而竊竊私語,均都面帶微笑,神色怡然。

堂內眾人一見他三人進來,均向葉秋夕起身行禮寒暄,葉秋夕也謙虛謹慎,未敢有一絲托大,一番禮遇,天痕方知這些皆是是藏劍盟分屬中原各地的舵主,掌管一方事務,操持各地生意。

葉秋夕微微吐出口氣,環顧四視,方才在一隅見到葉秋吟身影,心里一舒,便與巨門說了一聲,帶著天痕走了過去。葉秋吟一見二人,並未說話,只是示意二人坐在自己身旁,依舊與身側一名清 老者低聲洽談。

天痕靠著牆角坐下,額頭不禁微微冒汗,呼地吐出口氣,這彈鋏堂雖大,但人來人往,不禁生出煩惡之感,此刻未見葉落殘,堂內微顯雜亂,天痕吐納一番,胸口稍適,便伸頭四顧,環看此間局勢。

正東一面,上懸一匾,書「劍藏子虛」四字,匾下掛有一幅秋至落暮圖,畫里山高石峻,樹枯枝禿,落葉紛飛,隨風漫卷,意態癲狂。而這秋至落暮圖前,置有一椅一幾,均為紫檀木所作,此刻空無人坐,幾上橫臥一劍,無穗無鞘,劍身欺霜賽雪,明晃晃如一泓秋水,一望便知是一把好劍。

其下各有五張方椅,左三右二,對成八字,中間夾有茶幾,左邊三椅俱坐著三名老者,深目高鼻,灰發長髯,各穿青、黑、黃三色服飾,面色嚴峻,顧盼生威,而右邊兩椅卻空無一人。

依此下來,左右各有兩排座位,每排六座,此時均已坐滿了人,傅南也在其列,想來是藏劍盟各地舵主之座,其後堂內四壁還列著兩排座位,坐著一些年輕弟子,俱都默然無語,神情倨傲,應是各地舵主的得意弟子了,天痕他們就坐在這兩排座位上。

天痕正觀望著,忽覺葉秋夕拉了一下自己,轉頭便見她一臉嚴肅,細聲道︰「天痕,待會兒我們可要躲著一點,不要讓我爹爹發現了,不然等會他把我們喚出去的。」天痕一愣,點點頭,葉秋夕一笑,又復坐正。

葉秋吟與那清 老者說完,那老者含笑點頭,欣然起身,走到右首方椅上坐下,神色平淡,端起茶杯,徐徐啜了口茶。葉秋吟繼而轉頭,對他二人微笑道︰「夕兒,你們怎麼玩了那麼長時間,是不是睡著了?」

葉秋夕小臉一紅,笑道︰「哥,今天真熱鬧。」葉秋吟頷首道︰「嗯,盟里難得一聚,自然熱鬧,夕兒,待會爹爹便要與四位長老、眾舵主商談大事,你帶著天痕去煙雨林那邊去玩吧!」葉秋夕暗暗一驚,隨即笑道︰「哥,今日難得這麼熱鬧,你便讓我們湊湊熱鬧嘛!」葉秋吟一笑,道︰「你們小孩子湊什麼熱鬧,你以為是廟會?」葉秋夕嘟嘴氣道︰「哥,你又來了,你才大我四歲,又說我小孩子,哥哥盡是瞧不起人。」說罷賭氣轉頭,不顧不理,眼圈一下紅了,便欲垂下淚來。

葉秋吟哭笑不得,沒好氣道︰「好好好,哥哥錯了,待會兒你自己小心點,可別讓爹爹瞧見。」葉秋夕揚眉一笑,道︰「我才不怕呢,待會兒說起來,爹爹那有心思管我,就算他見了,他也不便叫我。」葉秋吟望著天痕無奈一笑,天痕也不禁莞爾,只是心里隱約有些奇怪。

忽然人群掀起微微騷動,天痕伸頭一看,只見門口走進六人來,俱是一色雪衣,背後劍柄紅纓飄展,面容俊俏,神豐玉朗,邁步進來,雄氣赳赳,英姿颯爽,卻適才遇見的巨門、廉貞、破軍諸人,只是有兩人未曾見過。

葉秋夕見罷,便指著那兩人道︰「他倆人是孿生兄弟,膚色微白的是哥哥,叫文曲,膚色稍黑的是弟弟,叫武曲。」天痕點點頭,便問道︰「他們六人的

名字怎麼會以‘七元解厄’來取?」

「七元解厄?」葉秋夕一愕,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自小認識他們,別人便這般叫他們了。」天痕哦的一聲,頓了頓,道︰「所謂七元解厄,是道家的說法,是指仙界七位鎮守北斗七星的神仙,分居在北斗七宮,即天樞宮貪狼星君、天璇宮巨門星君、天璣宮祿存星君、天權宮文曲星君、玉衡宮廉貞星君、開陽宮武曲星君、搖光宮破軍星君。」

葉秋夕恍然大悟,不覺又對天痕刮目相看,忖道︰「這臭小子到底藏著多少秘密呀,相識這幾月來,每每在不經意間語出驚人,技壓四方,他當真像那鯤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麼?」不由蹙眉深思,忽听天痕又問道︰「但七元解厄,應是七人,為何單他六人,你適才說的貪狼叔叔去哪里了?」

葉秋夕听罷眼圈一紅,低聲道︰「傻子,貪狼便是身困少林的蕭叔叔呀!」天痕一震,頷首道︰「難怪,原來如此。」

兩人不再說話,但見他六人進來,向諸位長輩一一行禮之後,便分站在四位長老之後,昂然挺立,巋然不動,忽祿存垂身與適才那名清 老者低聲耳語幾句,那老者微微頷首,旋即向葉秋吟微笑招招手,葉秋夕含笑示意,起身過去,一番低語後,便坐在老者右首方椅上。

堂內突然陷入寂靜,針落可聞,只听有人淡淡道︰「大家都來了麼?」天痕抬眼,便見葉落殘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依舊一襲黑衣,神色自若,緩緩走進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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