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參學卷 第五十章 天下少林

作者 ︰ 紫殘

鐘鼓齊鳴,佛號悠深,煙橫霧鎖,古剎金光。

層台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物華天寶,人杰地靈,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巍巍少室,天下少林!

葉秋吟望著不遠處靜立的山門,不由心生感嘆,曾幾何時,自己幼童之齡與爹爹結伴來此,如今想來,恍若隔世。

今日一早,他們一行百余人便浩浩蕩蕩上了少室山,經過朝山古道,來到這號稱禪宗祖庭的少林,眾人放眼望去,只見碧樹蔥郁間,山門莊嚴,一派肅穆,門前兩側佇立石獅一對,豎眉鼓目,純真威武,正門上方橫懸長方黑底金字匾額,上書「少林寺」三字。

一襲黑衣隨風飄蕩,葉落殘孑然而立,神色漠然,淡淡望著那古剎山門,默然無語。

太白撇一眼葉落殘,淡淡一笑,欣然踏上兩步,朗聲向著空無一人的山門道︰「藏劍盟主葉落殘率劍盟五老及盟下二十四舵主、七星壇弟子應邀前來,拜上宏泰方丈。」話音不大,卻如若有質,悠悠穿透鐘聲,飄入寺內。

佛號誦起,梵聲悠然,只听「吱呀」一聲,古剎山門緩緩打開,百余名黃裟小僧合十而出,邁步方正,神態虔誠,分作兩列,立正站齊,宛若兩條黃線,一名黃袍紅裟的老僧手持念珠蓮步走出,笑容安然,正是少林羅漢堂首座宏性大師。

宏性合十一禮,道︰「阿彌陀佛……葉盟主,諸位長老舵主,眾位英雄豪杰,今日能蒞臨我少林,實讓敝寺蓬蓽生輝,只因敝寺方丈月前突遭疾病,未能出迎,還望葉盟主與諸位多多海涵。」

葉落殘倏爾一笑,道︰「宏性大師說笑了,我等又不是迂腐之人,宏泰方丈既然臥病在床,自當安心養病。」葉秋吟听罷暗自心凜,忖道︰「爹爹眼光好不銳利,一眼便能望出是羅漢堂首座。」心里兀自奇怪,但見宏性呵呵笑道︰「葉盟主能有這般胸襟,那老僧便放心了,諸位,請。」說罷躬身手展,笑意盎然。

宏性在前領路,眾人應邀而進,過了三門殿,便听宏性笑道︰「諸位想必都是初至少林,便讓老僧略為指引。」說罷指著前面一恢宏殿宇,道︰「此為敝寺天王殿,為少林寺院第二進殿宇,與我少林大雄寶殿、藏經閣並稱少林三大殿,內供我佛門四大伏魔天王。」

踏過天王殿,便見一片廣場,平坦寬闊,廣場上有不少僧人,安置桌椅,端放器物,頗為忙碌,葉秋吟放目望去,只見前方一殿雄偉宏麗,飛檐流丹,直與皇城宮殿相媲美,暗自點頭,心道︰「想來這應是少林的大雄寶殿了。」果不其然,宏性一笑,合十道︰「那便是敝寺主殿大雄寶殿,內供有我釋迦牟尼佛、藥師佛、阿彌陀佛,此次開光聖典的大釋迦牟尼佛,便在此殿之中,待午時一過,聖佛開光,諸位便能一睹真容,此刻還請諸位在此場上稍事歇息,老僧去稟請方丈師兄。」

葉落殘頷首,便領眾人坐在廣場座椅之上,暫作歇息,宏性與諸長老禮遇一番,便合十離去。

葉秋吟飲下一杯茶水,心里不安越來越強烈,心里嘆道︰「少林如此禮遇,當真有不軌之圖謀麼……如此佛門清靜之地,若真奸佞小人所污,卻佛門一大不幸……」

「左右兩側為敝寺鐘樓、鼓樓,東為鐘樓,西為鼓樓,每有佛事,必然鐘鼓齊鳴………」只見太白身側一名小僧合十說道,太白不住捋須點頭,眸子精光閃爍。

葉秋吟折首望去,果然見到大雄寶殿兩側聳峙兩樓,樓有四層,竟有七八丈高,那悠悠的鐘鼓之聲便從其中飄蕩而出,靜謐安詳。

正在此刻,忽听有人冷冷笑道︰「久聞葉盟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當真人中龍鳳啊!」葉秋吟回首一望,霎時面容僵住,只見一人紅衣縹緲,帶著四五十名黃衣僧人,飄然而至。

「提迦!」傅南一見,驀然大驚,頓時怒火朝天,騰然從椅子竄起,沖過去便是一拳,「有種今日不要跑,老子與你這賊番僧大戰三百回合!」

提迦眉頭微皺,淡淡道︰「哪兒來的野狗?」說罷大袖一拂,狂風陡起,登時便將傅南掀飛起來,簡直如擲草芥,眾人大驚失色,只見那紅衣僧人毫不在意的輕輕一拂,居然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拋起四丈多高,如此跌下,豈不摔死?

那些少林小僧一時驚呆,仰頭望著上空,突然只見白光一閃,快如疾箭,猛然裹住傅南,隨即翩然落下,眾人定楮一看,卻是太白,只見他大袖裹著傅南,捋須望著提迦,嘿然笑道︰「密宗……嘿嘿……賢首宗……」說罷也不多話,收袖回去坐下。

提迦見他古稀之年,還能露出這手功夫,臉色陰霾,冷哼一聲,率賢首眾僧坐在藏劍盟對面的座椅,斜眼瞟了一下葉落殘,而葉落殘似乎從始至終都未曾看過一眼,一直垂頭默然。

傅南羞憤欲絕,直欲上前與那賊僧拼命,但又見盟里諸位長老皆默然靜坐,雖然土鎮等人目中已含怒火,但終礙于葉落殘,沒有發作出來,心里想了又想,終狠狠啐了口痰,坐了回去。

不過須臾,匆匆走來一名中年僧人,面色焦慮,連忙向雙方致歉,提迦冷冷一笑,不復多言,太白卻笑道︰「這位小僧如何稱呼?」那中年僧人合十一禮,道︰「貧僧乃戒律院普能大師座下弟子,法號宏寧。」

此話一出,眾位長老均不禁動容,連葉落殘也不禁斜眼瞅來,要知道少林方丈宏泰禪師便是「宏」字一輩,而這宏寧與之同輩,其師普能更是上一輩的高僧了。

太白笑道︰「听聞少林戒律院四大長老,能源智慧,普能大師即為四老之首,想必佛法高深,可惜未曾一見,不知今日開光大典,普能大師可會同三老一齊顯世?」

宏寧道︰「聖佛開光,乃敝寺百年不遇的大事,師父與四位師叔定會前來,待時太白施主便可與師父一訴衷腸。」太白滿意點頭,眼色閃爍。

葉秋吟輕輕一嘆,適才的疑惑一掃而光,心道︰「想不到這密宗尊者也插上一足,只此形勢對我藏劍盟實為不利……」

此刻鐘樓之上,焚香裊裊,簾幕低垂,有兩道身影靜靜出現在鐘樓三層,左首一人,銀衣裹身,氣度雍容,負手而立,神色自若,右首一人,白袍及地,橫眉冷目,右手懷抱一把斑駁古琴,此二人卻是那日天痕在松林踫見的風亂塵與琴宮羽。

琴宮羽望著樓下人群,冷冷道︰「葉落殘來了,賢首一門也到了,但不知那名紅衣僧人是何許人物?」風亂塵淡淡道︰「此廝乃密宗大光明尊者,法號提迦,武功高絕,那日琴先生與我踫上的那位月家小兄弟可能便是被此人所傷,此廝不遠千里,來到中原,不知所為何事,若也是為了那些東西,那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琴宮羽道︰「風少何必擔心,此事隱密至極,當今世上除了宏生、宏泰與葉落殘與你我二人,想必還沒其他人知曉,從眼下情形來看,賢首與藏劍盟似有過節,哼哼,那個什麼提迦便去讓葉落殘料理得了。」

風亂塵頷首道︰「少林越是熱鬧,越是對我們有利,但葉落殘此人不可小覷,雖然看來他尚未準備妥當,便被少林逼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藏劍盟的實力仍在,絕不容忽視,何況此次他旗下熒惑長老與剩下的潛龍六劍均未前來,想必是留有後手,我們還是警惕些好,以防節外生枝。」

琴宮羽道︰「天網恢恢,疏而不露,風少此次布下的天羅地網,佛門四宗皆不成氣候,風少只須注意那兩條大魚便行了。」風亂塵搖頭道︰「琴先生此言差矣,成敗往往在細微,切莫因小失大,既然鏟草,便要除根,這也是我為什麼要說服宏性聯合四宗的原因,既然要毀,我便要毀掉整個中原佛門。」

琴宮羽一震,道︰「風少,你下這網未免也大了些吧!」風亂塵一嘆,道︰「不是亂塵狂妄自大,只是時不待我,如今大唐國政混亂,軍隊雜亂無章,百姓欲炊無米,所幸李璟也還知曉厲害,命丞相大人重整朝綱,命我與雪師兄重建淮上兵馬,但眼下各地百廢俱興,無草無糧,淮上兵馬,著實為難,而當下大周日益興旺,國富兵強,郭威義子柴榮鋒芒初現,如我所料不錯,柴榮一旦繼承大統,不過三年,大周必然會大舉南下,屆時我大唐若無一支倚天險而雄立的軍隊,如何能抵擋大周鐵騎?」

琴宮羽嘆道︰「風少,老夫何嘗不知曉你的難處,想莊里每年有大批財物送進京里,哪次不是石沉大海,卻被那些天王老子收去享清福了,又有幾石幾兩送到邊關守城,李璟此人雖有幾分霸氣,胸中卻無點墨,老夫看來此人也不成氣候……」

風亂塵淡淡苦笑,眼神復雜,嘆道︰「你我此番上來,一來雪清當年大仇,二來是要拿回那些東西,三來卻是要削減大周武士,來年若是少了這些武林人士相助,大周也定會滿路荊棘。」

琴宮羽微微頷首,望著樓下人群漸漸聚集,驀然轉身,盤膝坐下,置琴膝上,淡淡道︰「人都到齊,山雨欲來,老夫便以琴相奏,陪風少穩坐釣魚台。」

風亂塵輕輕一嘆,眸里似水若霧,望著廣場上黑壓壓的人,悠悠道︰「但願……但願一切……如我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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