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鐵青著臉,縱馬馳騁,使出凌月銷霜掌,一路翻掌覆掌,陰陽轉化,只听砰砰直響,打得四下人仰馬翻,眾禁兵暈頭轉向,卻不知人在何處,待清醒過來,天痕卻早已絕塵而去,不由勃然大怒,急得哇哇大叫。
擄著小眉那人听得身後慘叫不絕,回首一望,便見有兩人狂追而來,尚且一路廝殺,武功甚是高強,頓時魂都嚇飛了,大聲呼救,鞭落如雨,逃得更快了。一名龍驤參將瞧見,只道這小眉是霸天首腦,立時呼喝部下上前截住二人,眾禁兵揚搶怒吼,縱馬撲來,拼死相護,不及眨眼,天痕與箭天已然被近百名禁兵團團圍住。
天痕怒不可赦,俯身從地上挑起一把長槍,策馬直沖,殺入人群, 哩啪啦,打翻數人,猛地回馬挽出個槍花,旋即又刺死幾人,眾禁兵見這少年如此狠辣,都不禁退卻幾步,忽地又見他長臂一展,刷地舞起槍來,尚不及還神,便被打翻在地。
眼見禁兵如此之多,兩人都不禁一寒,心知已闖入敵陣,當下不敢有半分疏忽,各施絕技,殺將開來,天痕一套天碧霸王槍法,使得有如行雲流水,槍落之處,鮮血四濺,箭天大弓在手,驚神刀法,劈風破浪,翻翻滾滾,連殺了數十人。
參將眼見兩人驍勇至極,心頭忐忑,如此下來,固然能殺死兩人,但不免大耗兵力,瞧出箭天武功稍遜,當即喝道︰「眾兵听令,圍住拿弓那小子,使槍的交給本參將。」說罷打馬挺槍,便向天痕沖去
眾兵對天痕早已棘手不已,此刻听得將令,求之不得,當即勒馬回首,向箭天殺去,如此多人,箭天如何能抵擋得了,頓時捉襟見肘,險象環生。天痕一驚,暗自叫苦,不理那參將,勒馬回援箭天,忽然只覺涼風襲來,如芒刺背,臉色驟變,猛然回身,只見一槍疾刺而來。
那參將見天痕對自己不屑一顧,驟然大怒,跟上從他後背挺出一槍,不料他猶如腦後生眼,回身一把便抓住槍桿,大吃一驚,連忙回撤,不料猶如鐵鑄一般,紋絲不動,霎時面容失色,冷汗涔涔。
天痕怒道︰「枉你從軍報國,卻是個偷襲的鼠輩!」說罷吐氣開聲,猛然大喝,抓住槍桿,竟一分分將此人舉了起來,那參將肝膽俱裂,只覺槍桿炙如火炭,想要撤手,卻欲罷不能,手腳俱軟,忽地眼前一花,自己竟身不由己朝眾禁兵飛去,猛地胸口俱痛,百骸皆散,立時昏死過去。
此刻箭天處境已經十分凶險,天痕運起三諦圓融,一舉將此人抬起,揮手便向眾兵砸去,只盼殺雞儆猴,一舉駭退他們,眾兵忽听身後一聲慘叫,轉眼便見參將如流星般撞來,不及閃避,登時撞個正著,三諦圓融何等威力,嘩啦啦人仰馬翻,摔倒一片,眾兵周身痛楚,站立不起,兀自在地翻滾,痛哼不絕。
天痕一招得手,即刻策馬沖來,忽然只听有人長笑一聲,大喝道︰「好小子,恁地了得!」
天痕不及回首,便覺掌風兀至,猶如洪流潰堤,力道奇大無比,登時心里大凜,急忙身子傾斜,翻身滾下馬來。
只見那駿馬仰天痛嘶,猛地失蹄跪下,忽地眼前一花,天痕便見馬上昂立一人,頭戴鐵盔,長眉如刀,目如星子,一張方臉有如刀刻,滿身甲冑,身材偉岸魁梧,此刻立在馬上,神威凜凜,氣宇不凡。
天痕一望此人,便知此人武功強硬,當下冷哼道︰「難道你們龍驤軍盡是背後偷襲之徒麼?」那將軍仰天大笑,喝道︰「我雪千山乃鐵錚錚的漢子,剛才只不過嚇你一嚇,又豈會效小人行徑!」
「雪千山?」天痕心里暗凜,只覺這名字古怪,卻也不多想,便覆手微起,喝道︰「廢話少說,你若殺不了我,便少在這逞英雄!」雪千山哼哼一笑,道︰「你是‘楚霸王’蘇不良的兒子嗎?」天痕一愣,怒道︰「你胡說什麼?」雪千山奇道︰「你使得槍法不是天碧霸王槍麼?」天痕冷笑道︰「與你何干,你里唆,難道是怕了不成?」
雪千山臉色微變,驀然哈哈大笑,喝道︰「小子,我淮上人馬已經趕到,霸天山已是四面楚歌,你又何必做無謂之爭?」天痕微詫,暗暗斜瞥,果然發現四周多了不少江湖人士,不覺驚怒交集,二話不說,疾奔上前,呼地一掌向雪千山打去。
雪千山見他掌法精奇,心里不覺一奇,當下向左閃避,不料天痕身形徒轉,右掌翻收,左掌順勢拍到,雪千山眸里露出驚色,旋即向後退去。天痕連使兩記凌月銷霜掌,不想均被雪千山精妙的步法從容避開,心頭大惱,見他後退,當下變出「自他相」迎頭撞出,雪千山驟然色變,只覺這少年怪招連迭,身子一側,又自閃開。
天痕眼見撞他不著,單足落地,瞧準時機,怒喝一聲,翻身又拍出一掌,此掌突兀而起,凌厲刁鑽,卻是凌月銷霜掌的殺招。雪千山幾度避讓,皆被天痕窮追不舍,心里窩火,當即也拍出一掌,以掌相對,試試他的深淺。
天痕徒然一震,只覺對方勁力奇強,不敢硬接,立即以覆掌化解,盡數引于地上,只听 地一聲,足下寸土盡碎。雪千山心里大驚,只感這少年內力忽強忽弱,倏忽間將自己的掌力化去,忽見地上碎土,臉色驀變,當即躍開,道︰「凌月銷霜掌!小子,你到底是誰?」天痕冷笑道︰「你這人忒也嗦,我是誰,關你屁事,那你又是誰?」
雪千山氣得七竅生煙,暴怒道︰「你身為南俠傳人,理應繼承他老人家未了夙願,除暴安良,行俠仗義,你怎的不知好歹,認賊作父!難道你不知當年南俠他老人家,正是因霸天山而死!」天痕登時一驚,道︰「你說什麼?」雪千山怒發沖冠,青筋暴突,忽地身子一震,若有所思,眸露異色,問道︰「難道你姓箭?」
天痕尚未答話,忽地只听身後一聲痛哼,臉色劇變,猛地回眸,只見箭天被眾禁軍死死圍殺,已是渾身浴血,神志不清,外圍尚有幾名高手伺機出手,登時如中晴天霹靂,雙眼通紅,撕聲怒吼,竟不顧雪千山,反手抽出純陽鐵劍,疾奔上前,放手廝殺!
一名虯髯漢見天痕過來,冷笑兩聲,巨臂一揮,只听嘶啦一聲,流星錘猛然飛出,突然劍光一閃,猶如涼風襲過,只見錘落人倒,血如噴泉,流星錘與虯髯漢一同被劈成了兩半。
雪千山本在回憶舊事,忽然便見天痕提劍沖出陣中,殺招迭出,血花迸濺,肢體猶如落葉般紛紛飛落,登時虎目圓瞪,殺機大露,大喝道︰「賊小子,拿命來!」說罷虎躍疾起,呼呼數掌,便向天痕打到。
天痕心知此人武功高自己許多,不易硬斗,當下施展參商步躲避,不料雪千山轉眼即至,竟如影隨形,心下大凜,情急之下竟不覺用出那日從齊天元那里偷來的步法,穿梭如電,來去如風,一面閃避雪千山的殺招,一面以「星宿劍」奮勇殺敵,以解箭天凶險危機。
雪千山幾次打他不到,四下禁兵卻被他殺得一干二淨,不覺驚怒交迸,忽見他腳步特異,身法如鬼魅,驟然驚駭,心道︰「這不是天圓地方步麼?他難道是齊師叔的弟子?」但又見他步法詭異,竟似乎比齊天元還高明,忍不住心駭道︰「這小子不過十五,竟知數大高手看家武學,今日若不殺他,日後必是大患!」
原來天痕久習八方天術,不知不覺已將自己悟出的參商步,完全融入了天圓地方步中,天地參微,本就相融,伏羲氏當年正俯仰觀天地,創出六十四卦,而齊天元創出此步,已窮極地位,卻受限于天時,故而不能破圖而出,但天痕所悟出的參商之步,以天術為基理,觀天時而動,正好彌補了此缺陷,是故他在恍然未覺中,竟已創出了一套足以傲視當代的絕頂輕功來。
但此套步法須時時算計,故極耗心智,天痕此時一邊躲閃逃避,一邊殺敵解圍,又一邊計算步法,他年紀尚幼,豈受得了如此負載,不過多時,步法一亂,頓時背後中了雪千山一掌,身子趔趄,險些跌倒,幸得自悟得凌月銷霜掌之後,深得易陰化陽之理,在掌力透體之時,已然化解大半,但仍被震得痛徹肺腑,五髒翻騰。
雪千山一招得手,卻不理他,徑自一掌向箭天擊去,箭天武功本就不及天痕,加之久戰力竭,如何能敵,不過數招,便被雪千山一掌打中,口吐鮮血,暈死過去。
天痕大驚,忍痛出劍來救,卻被雪千山出手擋開,冷道︰「將人帶下去!」眾禁兵知箭天必是霸天重要人物,擒得賊首,定得重獎,是故爭先恐後抱著他,奔朝後方去了。
此刻小眉已不知去向,箭天又失手被擒,天痕雙眸血紅,熱血沖頂,全力使出蒼龍七劍,向雪千山要害招呼,心知若不手刃此人,是休想再去尋找兩人,一時間劍光暴漲,猶如水銀迸濺,凌厲異常。
但雪千山一身武學實非同小可,卻是臨霜閣此創派以來百年不遇的武學奇才,他深得臨霜閣主孤寒子真傳,本門諸大絕藝盡已圓融貫通,內功爐火純青,特別是一套「先天無極掌」已臻化境,直追先師,早在數年前,便已是除卻孤寒子以外的臨霜閣第一高手,倒不似其師弟風亂塵只歆計謀,武功並不精深。
天痕雖然身兼數大絕學,更習得三諦圓融這等助長內力的神通,但畢竟年紀尚幼,所悟不多,更何況內力也非一日之寒,須得數年寒暑之功,是故所學雖強,但仍不是雪千山的對手。
不過數招,雪千山已知這小子劍招雖精,但內力畢竟不如自己,只是依仗天圓地方步與凌月銷霜掌兩項絕技,或躲或化,抵擋自己的殺招,登時心里雪亮,也不管他劍招如何,當下運功使出「先天無極掌」,一掌猛然拍出,只欲強行仗自己深厚內力,將其活活震死。
天痕連施蒼龍七劍,已將雪千山殺得無還手之力,心里正自奇怪,猛然見他忽地猛拍一掌,下意識舉劍一封,不料此處正是蒼龍七劍破綻之處,雪千山冷笑一聲,右手驟縮,左手猝然發掌,掌出如電,力道剛猛無披,竟是避無可避,化無可化,天痕登時心頭驟涼,心膽俱碎,猛然只听砰地一聲,五髒六腑倏然劇震,雙眼驟黑。
不料過得片刻,天痕眼前又漸漸明亮,只見雪千山滿臉驚怒望著自己,心里大奇,默運三諦,竟然未受內傷,正覺匪夷所思之時,忽听身後有人冷道︰「不愧為孤寒老兒的徒孫,好霸道的掌力!」天痕身子一震,驀然回首,卻只見墨衫飄揚,巨刀橫臥,頓時驚呆,是喜是怒,神情復雜。
雪千山暗自調息,吐出一口濁氣,問道︰「尊駕是誰?」
只听砰地一聲,地上火花四濺,那人猛然將巨刀插在地上,迎風昂立,喝道︰「霸天八虎,刀狂墨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