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瞧了許久,搖頭道︰「我詩書讀得少,猜不出來,煙兒,這首詩到底隱射什麼?」藍玉煙歡喜道︰「那各位作證,天痕哥哥承認輸了,說出去的話可不許反悔呀!」
魯殘生哈哈大笑道︰「這小妮子聰慧過人,伶牙俐齒,早已下好圈套,丫頭你這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天痕哭笑不得,道︰「好啦,你快說!」藍玉煙得意洋洋,道︰「這首詩辭采典雅富贍,溢氣坌涌,卻是孔北海為數不多的經典之作,此八十八字分扣出六字,謎底為‘魯國孔融文舉’,正是孔北海自己。」
「魯國孔融文舉?」魯殘生喃喃自語,過得片刻,忽地嘿然一笑,道,「原來如此,哼,天易老道卻是在調侃老夫,孔融是孔子二十二系孫,孔夫子正是魯國人,魯國在泰山以南,老夫是山東人氏,我魯氏先祖公輸般也是魯國人,和孔丘後裔互為鄰里之交。」天痕听得一驚,忖道︰「原來鬼斧先生竟是工匠之祖魯班的後人,難怪如此了得,敢號稱鬼斧神工。」
「這就對啦!」藍玉煙咯咯一笑,笑靨生彩,說道,「你們魯國這一文一工兩位大名人,均可謂是震古爍今,空前絕後,歷代後世深受其影響燻陶,習儒學工之人不計其數,源遠流長,天易老道就是忿不過你是魯班後裔,故意用你魯國的這位大聖人的後裔來氣你,你是魯班後裔,他是孔子後裔,而你卻解不開他的字謎,日後你若知曉,豈不氣得吐血?!」
魯殘生忍不住大笑,道︰「天易豈會如此像你這般孩子氣,嘿嘿,不過小妮子說得也不無道理,如此說來,這鐵牆上伏羲八卦不過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玄機卻是在這首詩謎底的六字。」
「也算是吧!」藍玉煙伸手輕撫鐵壁,莞爾一笑,道,「不過不是六字,而是四字,因為這八卦下只有四處鐵槽,必然只能容納四塊鐵字。」
天痕頷首道︰「不錯,這鐵壁上並無‘魯國孔融文舉’六字,可見絕不是這六字,既然不是,那便是天易又弄玄虛,謎中有謎,這六字又算是一個字謎了。」
箭天驟然色變,忍不住怒道︰「這賊道士好不無聊,自己一個破道士跟人家孔夫子學什麼咬文嚼字,哼,不文不武,不倫不類!」藍玉煙咯咯一笑,卻不去理他,又道︰「天痕哥哥說得在理,此處也是一處字謎,而謎底就正在這八十八字中,取出四字,便可破解這機關。」
天痕擰眉望著這首詩謎,腦海回旋,目光掃視,良久不語,忽听藍玉煙笑道︰「天痕哥哥,你可知孔融是何許人也?」天痕一笑,道︰「這我還是知道的,孔融,字文舉,魯國曲阜人,東漢時期的一代名儒,謎底六字正是他的籍貫、姓名、表字,其他我就不太清楚了。」
藍玉煙笑道︰「這位家呀,為人耿直忠厚,剛直不阿,為仕時好士待賢,揚善嫉惡,曾出任北海郡守,故後人又稱其為孔北海,但卻因鋒芒太露而不見容于世,終被奸雄曹操所忌,設計殺之,但其文學地位是不容置疑的,是故曹丕仍將他列為‘建安七子’之首。」
魯殘生笑道︰「你這小妮子,又故弄什麼玄虛,有話快說,少跟老夫拐彎抹角,小心老夫打你耳刮子!」藍玉煙笑道︰「魯老爺子莫急,立刻便行,我要讓天痕哥哥輸得心服口服!」天痕苦笑道︰「煙兒,莫鬧啦,我服你還不成麼?」
藍玉煙嘻嘻笑道︰「其實謎底我已說出來了,天痕哥哥,這‘魯國孔融文舉’六字均隱射了一物,魯國呢,除了像魯老爺子這般的能工巧匠,便只有儒士聖人了,自古文人都自詡是神仙下凡,都是些胡說八道!孔融呢,他為北海郡守,又為建安七子,沾上‘北’‘七’兩字,也算得是個神仙吧!文舉呢,文舉啊文舉,你取個近諧音,也就成神仙了。」
天痕越听越驚,越驚越喜,不待她說完,便月兌口道︰「文曲星!」藍玉煙笑道︰「不錯!天痕哥哥真聰明!正是北斗七星里排行老四的文曲星!」
箭天欣喜若狂,急忙望向鐵壁尋覓,不過片刻,卻大失所望,道︰「藍姑娘,但這八十八字里面並沒有‘文曲星君’四字啊?」
藍玉煙白他一眼,道︰「我又沒說是這四字,你瞎想些什麼,這文曲星與孔北海同有一相似之處,孔北海剛直不阿,素來直諫,而文曲星在道家學說里,為舌辯之文星,相傳文曲星下凡之人,往往為人聰明伶俐,善于口舌辯論,故而啊,便有了這四字了。」說罷素手一揚,從那首《郡國姓名離合詩》擇句選出四字,安置在八卦下方四鐵槽里,正是‘出口直言’!
眾人目瞪口呆,只听伏羲八卦吱呀一響,旋即緩緩洞開,便見魯殘生半臥眼前,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瘦骨嶙峋,膚色慘白如紙,雙眼幽如狼眸,乍一見火光,啊的一聲,兩手顫抖著捂住雙眼。
箭天大吃一驚,急忙奔進去扶住他,天痕見狀,連忙奪過火把,一腳踩滅,道︰「魯前輩,好些了嗎?」此間頓時漆黑一片,魯殘生哈哈大笑,道︰「不礙事,只是久不見光,老眼有些嬌氣了,小妮子,你此番相救老夫銘感五內,日後定不會虧待于你!」
藍玉煙笑道︰「我才不稀罕呢,算起來我也該叫你聲伯伯,既然你要謝我,那以後這聲伯伯我不叫了!」魯殘生仰天大笑,道︰「小丫頭油嘴滑舌!老夫看你才是文曲星下凡,你不叫便不叫,誰也管不了你,嘿嘿,你為何得叫老夫,那你爹爹是誰?」藍玉煙笑道︰「參叔叔你都知曉,還不知我爹爹麼,不就是你說的那姓白的麼?」
魯殘生笑聲頓止,默然片刻,又大笑道︰「想不到你爹爹那木頭,竟生出了這麼一機靈丫頭!呵呵!可笑可笑!難得難得!」說罷又大笑兩聲,道︰「天兒,扶我出去。」
箭天嗯的一聲,雙手攙扶著他,忽然啊的一聲,驚道︰「魯伯伯,你的腿……」魯殘生嘿笑道︰「我不是說了麼,那日天易老道大怒之下,一劍將老夫這兩條腿齊膝斬斷,嘿嘿,如今的鬼斧,不過是一介廢人而已。」箭天心頭一酸,不覺又流下淚來,默然將他負起,背出鐵壁外來。
老李呵呵傻笑,拊掌不停,眾人眼見魯殘生終于重見天日,不覺心情激動,倍感欣慰,魯殘生忽而長嘆,道︰「天兒,放我下來。」箭天愕然,但也不敢違逆,便將他放了下來。魯殘生癱軟在地,氣喘吁吁,道︰「天兒,扶我跪下!」
眾人驀然一驚,箭天驚道︰「魯伯伯,你、你雙膝已無,如何能跪?」魯殘生怒斥道︰「如何不能,你扶著我的手!」箭天見他勃然大怒,當下也無話可說,便依言從之。
黑暗之間,只見魯殘生扶著箭天,憑著兩腿硬生生跪起來,望著老李,眼眸中淚光瑩動,嘴角抽動,長嘆道︰「老李啊,老弟這輩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卻從沒跪過別人,但你,老弟不能不跪!那飯水之恩,點點滴滴,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的大恩大德,老弟這輩子都償還不了!老弟我日日夜夜就盼著這一天啊!老李,我鬼斧這一生最敬佩就兩個人,一個是我六哥,一個就是你,今日無論如何,你也要受了老夫這三個叩首!」
老李大驚失色,悲喜交集,連忙上前去扶,不料魯殘生大怒道︰「老李!你可是看不起我鬼斧!」老李一急,嗚哩哇啦,雙手比劃,老眼也不覺流下淚來,參天水輕嘆一聲,輕輕拉住他,示意莫怫魯殘生之意。
眾人無不肅然起敬,只見魯殘生面容堅毅,咬緊牙關,雙手撐地,咚咚咚三叩首,磕得沉重至極,待扣完之後,已然頭破血流,端的恐怖。
天痕嗟然而嘆,藍玉煙與小眉默默瞧著,也不禁心頭惻然,心里唏噓不已,眼眸微濕,輕嘆一聲。
箭天早已淚流滿面,無言將魯殘生扶起,魯殘生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老夫一生夙願得了,縱死無憾!走!老李,咱們出這破牢,老夫再多呆一刻,就要瘋啦!」說罷哈哈大笑,淚水卻嘩嘩直流。
眾人繼而沿原路返回,這地牢老李不知走過多少回,故而無火也能不失方向,路上魯殘生伏在箭天背上,問清外面局勢,嘿嘿冷笑道︰「好!你們幾個干得好!這鄂州城早該灰飛煙滅了,走!我們出去鬧他個天翻地覆!」
一路過來,四處均人去室空,不過多時,地牢口便出現眼前,藍玉煙便撕下袖口,替魯殘生綁住雙眼,免得他驟見天光而灼傷,天痕听得外面喧囂若市,牢頂轟隆隆作響,心里暗凜,反手抽出純陽劍,暗自調息,準備放手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