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驚愕當場,看著手中那支玉笛,一時不知該做何想法,只听舒狂草嘿笑道︰「老酒鬼,你還猜不出公子心思嗎?嘿嘿,李璟那老匹夫雖然子嗣眾多,但大都夭折早逝,活下來的沒幾個,眼下那長子李弘冀雖為太子,但為人陰險,又好猜忌,其下之幕僚稍有不慎,便會被他陷害毒殺,又胸無大志,無所作為,李璟早已對之不滿,只是礙于他是長子,一直隱忍未曾廢除,不過觀今之大勢,大唐日益擴張,李璟雄心勃勃,野心不小,豈能對他放心,東宮換主,只怕是遲早之事,而縱觀李璟子嗣,來日能繼承大統之人,唯有兩人而已,其中一人便是這吳王李煜。」
溫酒嘗虎軀一震,驚道︰「花少主,難道你猜測出這小子能繼承皇位?」花溪雲沉吟片刻,淡淡道︰「我並無十足把握,不過狂草說得不錯,如今李璟最寵愛的皇子只有兩位,一位便是吳王李煜,另一位則是第七子鄧王李從善,此二人雖然年紀尚幼,但一文一武,深得帝心,文者才華出眾,武者勇猛果斷,均有帝王之相。」
舒狂草笑道︰「其實窮酸以為那鄧王不錯,小小年紀,便習武射箭,頗有霸主風範,說不好日後披掛上陣,御駕親征,橫掃八荒**,便成就了我大唐一代霸業!」花溪雲仰天不語,過得良久,方輕嘆道︰「話雖如此,但凡事物極必反,李從善壞也就壞這點上。」
舒狂草愕然,道︰「這、這從何說起?」只听水淅漣道︰「舒師公,李從善鋒芒太過了,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能耐,李璟豈能不對他有所忌憚,豈能不恐他日後羽翼豐滿,嘩變篡位,如此一來,便生隔閡,以致疏遠,這是歷代帝王的通病。」
花溪雲嗯的一聲,道︰「不錯,而吳王李煜這幾年名聲鵲起,所作詞曲為大江南北傳唱,頗有遺傳李璟詞風,體恤百姓,深得民心,一直為李弘冀所忌,故而幾次陷害與他,致使他這幾年從不干政事,寄情山水,以讀書為樂,生怕慘遭李弘冀毒殺,不過此人雲游途中,整治貪官,懲奸除惡,頗受各地百姓稱贊,深得李璟所歡喜。」
舒狂草輕嘆一聲,道︰「公子分析果然透徹,李煜這與世無爭之態,卻正合李璟心意,如此說來,日後大唐儲君多半便是此人。」花溪雲頷首,臉色微黯,輕輕嘆息一聲,道︰「我今日與他暢談一日,才知此人德輕志懦,驕奢浮華,喜好聲色,不恤政事,雖有滿月復治世之才,但終歸不是一代雄主,他若生在治世,或許能成為一代明君,但如今亂世當頭,又豈容他縱情聲色?」
眾人一時愀然緘默,望著江水汩汩流動,一想到大唐前途渺茫,不覺均生堪憂之色,忽地花溪雲一笑,道︰「也罷,大勢所趨,我等也無力回天,就只盼我今日之言,他父子能听進片語,日後虛懷納諫,勵精圖治,為我大唐復興大業鞠躬盡瘁!」
舒狂草哈哈一笑,頗有嘲意,高叫道︰「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甩著兩袖,便帶著眾人向洪州城去。
翌日清晨,舒、溫二人去馬市買來幾匹駿馬,一行人便向東南而去,一路有說有笑,相談之後,花舒兩人方知天痕來因,舒狂草冷哼一聲,登時對他冷淡許多,而花溪雲淡淡一笑,不以為忤,依舊對天痕照顧至微,當知曉思遠去世時,驚呆半日,黯然神傷。
這一路下來,時緩時急,停停走走,不及四五日,便到武夷山下,一入閩地,天氣微暖,但大風時緊時緩,吹得人頭昏腦漲,又過了幾日,終到了泉州城內,此地離海已不過片刻之遙。
眾人一進城內,尋了一家酒樓,方才落座,舒狂草便高聲喚來小二,討了一張宣紙。
花溪雲揮筆寫了幾人姓名,淡淡道︰「小二哥,相煩你把這幾人叫來,說花某在此恭候。」小二一瞧,頓時面色如土,駭然道︰「幾位大爺,這、這幾人小的恐怕……」
舒狂草冷笑一聲,道︰「諒你也不敢去,還愣著干嗎,還不把掌櫃給我叫來!」小二驚呆,見這幾人氣勢非凡,嚇得連忙撒腿而奔。
不過片刻,一名掌櫃慌忙趕來,舒狂草將紙遞給他,問道︰「這酒樓不是楚闊的嗎?先把他給我找來。」掌櫃一瞧,臉色劇變,顫聲道︰「楚爺正在附近,小的這就過去叫他。」說罷便一拂袖,匆匆出門。
天痕頗覺詫異,便見有一人匆匆忙忙沖進來,形跡狼狽,正是那楚闊,只見此人面紅耳赤,氣喘吁吁,卻還滿臉堆笑,道︰「公子爺何時蒞臨,怎也不通知小的一聲,公子爺難得出島一次,不妨多留兩日,也好讓小的孝敬公子爺一番。」
那小二瞧得呆若木雞,這楚闊乃泉州大豪,富甲一方,此間酒樓正是他家中一份產業,此人在這泉州城里一手遮天,作威作福,其麾下有一大幫富豪海商,壟斷了整個閩南一地海運、水產、陶瓷等業,連泉州刺史、清源節度使都得給他三分顏面,此人不但在泉州一城極有勢力,放之閩南一地,無人不曉。
花溪雲淡淡道︰「這倒不必,其余幾人都通知了嗎?」楚闊笑道︰「小的辦事利索,請公子爺放心。」花溪雲嗯了一聲,道︰「那等人齊了再說吧。」楚闊呵呵一笑,扭頭對小二怒瞪一眼,小二頓時清醒過來,慌忙奔去廚房,山珍海味,亂報一通。
舒狂草嘿然笑道︰「楚老弟,這幾年生意如何?」楚闊連忙呵笑道︰「書聖說笑了,小的就養家糊口,又有何生意,得蒙莊主眷顧,為莊里做些事,小的一直受寵若驚,這幾年兢兢業業,未敢有半點松懈。」舒狂草冷笑道︰「那楚老弟倒辛苦了。」
楚闊忙道︰「不敢不敢,能為莊里做事,小的一直引以為榮。」舒狂草冷哼一聲,正欲說話,忽地門外先後進來七八人,均是身著紫袍紅緞富豪海商,搓手諂笑,畢恭畢敬,向花溪雲請安。
花溪雲嗯的一聲,詢問那幾人各地產業如何,待一一說完,方頷首道︰「諸位只怕也有耳聞,霸天山再起,江淮一地,必然戰事吃緊,吳策、劉福圓,你們二人先將淮上這邊放一下,將糧草火器用船送至淮上,再轉往鄂州。」
吳策點頭,道︰「公子爺放心,小的定不負所托。」劉福圓面有難色,瞧了楚闊一眼,楚闊便笑道︰「公子爺,劉老弟那邊遇上點麻煩,不幸時遭颶風,船只毀了不少,沉了不少貨物,只、只怕有些困難。」
花溪雲哦了一聲,不動聲色,道︰「那適才為何不說?」楚闊笑道︰「他怕公子爺掛心,這海上遇颶風也是常有之事,不足掛齒。」花溪雲微訝,悠悠道︰「這便奇了,船只既然損壞,那你二人又怎能北上東海,給霸天財神送火器軍械呢?」
眾人大吃一驚,天痕只見那劉福圓面如死灰,險些跌倒在地,六神無主,滿頭大汗,望著楚闊,楚闊面色驚異,急道︰「公子爺此時從何說起,冤枉啊!小的對大唐忠心耿耿,對莊里也忠貞不二,豈會做這等豬狗不如之事?」
舒狂草哼哼冷笑道︰「楚老弟,別裝了!你那點破事,豈能躲得過公子眼楮,若不是你貪圖暴利,唆使閩南富商去吳越大肆收購火器,高額買給那姓錢的,霸天山又豈會憑空多了如許多火器,北方連年戰亂,民間火器均被朝廷征用,財神老賊縱然一手執掌北方商界,又怎能如此短時間內聚集如此多精良器械?」
楚闊雙眼突兀,驚恐至極,只見花溪雲輕嘆道︰「楚闊,家父見你頭腦聰慧,便一手將你扶起,統管閩南一地,沒有家父,你一無所有,更何況山莊歷來對你不薄,你為何還做出這等天人共憤之事,我念你為山莊做了不少事,幾度縱容于你,此次雖有察覺,但不曾料到霸天重建,終讓你釀成了大禍。」
溫酒嘗早已按捺不住,霍地站起,大怒道︰「這禽獸還和他羅嗦什麼?」水淅漣抽出長劍,淡淡道︰「我替公子動手。」
楚闊眼見幾人殺氣凜冽,嚇得尿屎齊流,撲通跪下,顫聲道︰「公子爺,小的再也不敢了,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念在多年交情,就饒小的一命!」花溪雲淡淡道︰「我放過了你,大唐百姓也放不過你,你一己私欲,日後不知將害死多少無辜百姓。」
劉福圓忽地臉露凶色,猛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刷地一下,刺入楚闊背心,楚闊怎會想到他偷襲,登時兩眼一翻,口噴鮮血,尚不及出聲,便一命嗚呼。
天痕不禁動容,這幾下干脆利落,劉福圓眼都沒眨一下,只見他當即跪下,正欲說話,忽地水淅漣上前道︰「你此刻才殺人滅口,未免太遲了,你以為你說的話,我們會相信嗎?」說罷長劍倏爾飛出,一劍透胸而過。
劉福圓血染華服,瞪眼倒地,眾商無不駭然失色,顫抖如瑟,花溪雲淡淡道︰「吳策。」吳策出列,躬身道︰「不知公子爺有何吩咐?」花溪雲道︰「你將二人厚葬,再到山莊領牌,從今爾後,你統領閩南一地。」吳策道︰「小的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