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霸天卷 第六十二章 三清洞玄

作者 ︰ 紫殘

林深草漫,霜露未干,滿目青蔥,一片幽淒之色。

天痕默然無語,緊隨龍青陽御風前行,心里諸多疑惑,想了片刻,終忍不住問道︰「你要去上清殿做什麼?」龍青陽淡然道︰「小子,既然七日之後方能下山,我們不妨去上清殿盤桓幾日。」天痕听得莫名其妙,道︰「那為何非要去上清殿?」龍青陽淡然不語,眸色泓澄,如劍芒閃爍,白發三千丈,隨風飄散。

兩人一路向東,倏忽之間,便見得屋舍鱗次,綠茵夾道,簇擁三進輝煌殿宇,此三殿順山勢層落,殿前皆有寬敞道場,此刻正有不少弟子在此上早課,但听頌聲瑯瑯,嗡如梵音,卻是背誦道經。

上清殿前,一名中年道人手持經卷,朗聲讀道︰「……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生;侯得一以為天下正。」話音方落,便見一名小道站起來,滿臉疑惑,問道︰「青震師叔,為何天得道便能清明,地得道便能安寧?」

青震一臉不屑之色,冷冷道︰「天地萬物均得于道,道常無為而無不為,自然無所不能!」小道仍是不解,又詫異道︰「道既然能無為,又如何能無不為呢?不可能啊!」

青震本就不耐,此刻見他回嘴,愈加煩躁,冷然怒喝道︰「記住便是,問那麼多做甚,道德天尊的五千言真經,豈容你這黃毛小兒質疑?!」小道無故挨罵,一臉沮喪,垂頭坐下,忽覺一只大手輕輕拍了拍自己肩膀,掌心溫和,便听有人淡淡道︰「好孩子,我告訴你,道為何無為而無不為。」

小道心驚抬頭,便見一名青衣男子,昂立身側,一頭白發長墜及地,眉眼溫潤,瞧著自己,而其旁站著一名抱劍少年,眉清目秀,氣宇不凡。

在場弟子無不瞠目結舌,光天化日之下,竟無一人瞧見此二人如何進入道場,更何況場內皆坐滿弟子,實讓人驚駭,幾疑眼花。青震立于殿上,視野寬闊,瞧得最為清楚,卻也未能瞧清,只覺眼前一花,便見兩人立于此地,一時驚怒交迸,喝道︰「你們是何人?!」

但見那青衣男子置若罔聞,不予理會,淡淡道︰「道無為,便是說道是順其自然的,從不妄為;道無不為,是說沒有一件事情是它所不能為的,《道德經》里這句‘道常無為而無不為’說的便是道永遠是順任自然而無所作為的,卻又沒有什麼事情不是它所作為的,好孩子,懂了嗎?」小道雖然听得懵懵懂懂,但望著此人眉宇之間凝著無上威嚴,心里一慌,不由嗯的一聲。

青震見二人視己若無,顯然目中無人,登時惱羞成怒,不過見那青衣男子一頭白發,頗有幾分怪異,當下強忍怒氣,沉聲道︰「二位貿然來訪,不知有何貴干?!」

此二人自然便是龍青陽與天痕,天痕抱劍而立,聞言回首,睨他一眼,眼透不屑,冷然道︰「你如此曲解辭意,還能為人師表,當真是,哼!誤人子弟!」青震一愣,望著場下眾目睽睽,臉頓無血色,氣得七竅生煙,喝道︰「你胡說什麼!」天痕冷哼一聲,懶得再說,徑自扭頭,不再言語。

青震只覺遭奇恥大辱,一時熱血沖頂,拔出身後鐵劍,厲喝道︰「二位擅闖三清觀,又擾亂課堂,難道二位當真欺我三清無人不成?!」龍青陽驀然揚眉,淡然道︰「你也配用劍?」

青震一愣,不知所以,突覺虎口劇痛,掌中鐵劍竟把持不住,兀自月兌手而出,一飛沖天,直逼斗牛,只听嗖地一聲,鐵劍倏然釘在道場中心。

滿座弟子嘩然大變,雙目均透出驚駭之色,瞧著這名青衣男子,白發飄揚,負手而立,宛似見了妖魔一般。

青震呆呆站立,已面無血色,眼前之事,實難以置信,抬眼卻見龍青陽面沉如水,眸中閃過一絲輕蔑之色,登時激憤欲絕,雙足疾點,雙掌奔如雷霆,奪勢而出,咬牙大喝道︰「大膽狂徒,三清聖境,豈容你放肆!」

天痕不禁動容,只見青震雙掌連環,精熠無雙,竟是一套極為玄妙的掌法,掌間交相呼應,法度精研,乍得一望,卻瞧不出絲毫破綻,忽听龍青陽道︰「起自無先,垂跡應感,生乎妙一,從乎妙一,分為三元,又從三元,變生三氣,一氣化三清,始為三清洞玄。」

青震身軀劇震,如遭雷擊,驀然收勢,赫然驚怒道︰「你說些什麼?!」說罷卻見龍青陽仰天大笑,登時臉色染朱,咬牙切齒道︰「白發老兒,今日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不知道道爺的厲害!」說罷掌勢又起,愈發凌厲,直逼而來。

只見青震雙掌直撲,來勢凶猛,卻在距龍青陽一尺之前猛然頓住,宛若撞上無形氣壁,慘叫一聲,身子如流星般倒飛出去,撞倒在上清殿前的石階上,登時鼻口流血,昏死過去。天痕雙目徒睜,心頭一震,卻听龍青陽眸色生華,淡淡道︰「無知小輩,連三清洞玄掌總訣都不知,又怎配使出此絕技。」

一見師叔未出一招,便落如此下場,在場弟子數聲驚呼,嚇得面如土色,紛紛逃出道場,或大聲呼救,或抱頭鼠竄,亂如沸鍋之蟻,龍青陽見狀也不阻攔,負手望著殿前「上清殿」三字,目光閃爍。

不過須臾,便听鐘嗡嗡響,洞徹雲霄,良久不歇,觀內上下一片嘈雜,忽听有人驚呼道︰「師弟!」天痕側目,卻見是那青羽趕來。

青羽奔至殿前,抱起青震,神色焦急,把脈片刻,神色微緩,起身沉聲怒道︰「不知前輩與敝觀究竟有何仇怨,為何屢傷我派中人?」龍青陽含笑不語,緩緩搖頭,依舊不為所動。青羽又急又怒,正當此刻,南北兩側腳步錯雜,各奔進二十余名系冠道士,手持鐵劍,滿目煞氣,一見龍青陽,當即圍了過去。

天痕環視,但見鐵劍寒光映天,四下已被四十余人團團圍住,一名蓄須道士上前一步,持劍怒道︰「大膽賊子,竟敢上三清山來撒野,今日不讓你嘗嘗名震天下的三清太乙劍,你還不知道天高地厚!」另一名小道士叫道︰「青玄師兄,休與這老兒廢話,他將青震師兄打成重傷,今日不將他千刀萬剮,難泄我心頭之恨!」

龍青陽置若罔聞,倏忽一拂袖,仰天淡然道︰「你們來了。」

諸道聞言一愣,不知所雲,驀然間只听天外傳來兩聲清嘯,氣吞龍虎,屋瓦俱震,隨即便見兩道藍影沖天而起,急速旋斗,同時落在上清殿頂之上,天痕定楮一瞧,來人一胖一瘦,正是玉華子與玉虛子,青玄、青羽等人一見,登時喜出望外,齊齊高聲參拜。

玉虛子四處瞅瞅,瞧見龍青陽,頓時松了口氣,呵呵笑道︰「原來是水老弟,適才一別,你怎地又下來了,我還以為是哪個兔崽子敢來三清山撒野,害我虛驚一場。」說罷便欲下去,不料卻被玉華子一把揪住。

玉華子橫眉倒豎,低聲冷喝道︰「死胖子,你想死麼,適才我已察覺不對,如今他能找上門來,自然是知道當年之事了。」玉虛子嚇了一跳,登時頭冒冷汗,驚駭道︰「你怎麼知道?」玉華子冷哼一聲,道︰「知與不知,即刻便知。」玉虛子心膽俱裂,顫聲道︰「那可如何是好,我們可打不過他啊!」玉華子輕輕一嘆,道︰「大禍臨頭,也罷,拖得一時算一時了。」

但見他二人一來卻久不下來,玉虛子又說出如此話語,青玄等人無不驚異,忽見玉華子昂立殿顛,一震羽袖,沉聲道︰「布八方劍陣!」

天痕神色微變,但見在場三清弟子臉色凝重,齊聲清嘯,震得鐵劍龍吟不歇,各自後退數步,紛紛五六為數,聚成奇形,眨眼之間,已然將四面八方圍得水泄不通,結成一個巨形劍陣。

玉華子負劍飛下,立于陣前,沉聲道︰「水雲寒,你來此做甚?!」龍青陽神色漠然,淡淡道︰「這劍陣有何用?」玉虛子飛身落下,嘿然道︰「這八方劍陣月兌胎于祖師爺的八方太乙陣,威力非同小可,乃掌門精修多年方才創出,可謂天下陣法無出其右者!」

龍青陽微微一笑,搖頭道︰「荒謬!人物非比,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物豈能倒置?如此八方劍陣,只不過如同虛設罷了。」玉虛子臉色劇變,怒道︰「放屁!我派研習多年的劍陣怎麼可能如同虛設?」玉華子揮劍虛斬,冷喝道︰「少說廢話!先將他擒下再說,此人一旦下山,非天下大亂不可!」

玉虛子點點頭,身子一震,凌空而起,劍舞如風,揚聲喝道︰「乾坤屯蒙需訟師,比小畜兮履泰否!」三清眾弟子清喝一聲,飛身而起,縱橫交錯,劍光如織,遮天蔽日,宛如天羅地網般,便向陣心罩來。

天痕大吃一驚,從未見過如此陣勢,不及反應,忽被龍青陽拉住,淡淡道︰「你拉住我。」龍青陽大袖一拂,錯步而走,宛如游龍般在劍光間穿梭游弋,不但沾不到半點劍鋒,還將四周鐵劍震得虛空嗡吟,被擊之人皆虎口一麻,險些把持不住。

玉華子臉色愈發難看,冷哼一聲,縱身飛起,高聲怒喝道︰「同人大有謙豫隨,蠱臨觀兮噬嗑賁!」三清眾弟子心領神會,順勢而變,就地一滾,五六為聚,鐵劍刷刷直響,齊齊從四面八方刺來!龍青陽揚眉冷哼,抱住天痕,雙足一點,旋即拔地而起,宛如青龍騰雲,直上九霄雲外。

玉華子一見龍青陽飛起,心頭大喜,隨即喝道︰「蹇解損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繼!」三清眾弟子齊聚成四方,紛紛發功大喝,剎那間,四方之地,四名三清弟子如機簧般彈射出去,人劍合一,俱射向陣心的龍青陽!

奇招猝發,天痕瞧得目瞪口呆,卻猛覺龍青陽身子急轉,衣袖紛飛,宛若彩雲出岫。四名三清弟子劍尚未至,就被衣袖拂中,立時如遭電擊,跌落下去,將下方弟子壓倒一片。

龍青陽拉著天痕翩然落下,垂立陣心,淡然道︰「如此劍陣,不用也罷。」

玉虛子怒火沖天,持劍舞出一個劍訣,厲喝道︰「剝復無妄大畜頤,大過坎離三十備!」說罷與玉華子對視一眼,兩人齊齊縱身躍起。卻見二人劍舞長空,如閃電般凌空飛來,下方弟子怒喝一聲,踏步沖來,劍如流光,聚若白龍飛瀑,散如銀蛇亂舞,一時眼花繚亂,目不能視。

龍青陽長發飛舞,臉色忽暗忽明,驀然仰天大笑,喝道︰「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天痕身子一震,心頭暗凜,忽見龍青陽袖間烏光一閃,猛然間,只見青影瞬閃,四處游走,龍吟天下,劍氣縱橫,便听得叮叮之聲不絕于耳,慘叫痛呼之聲此起彼伏,三清弟子所持之劍,紛紛如離弦之箭,月兌手飛出。

彈指間,忽見玉虛子、玉華子兩人悶哼一聲,凌空而落,面色痛楚,雙雙後退,手中長劍已無,青影倏忽回來,烏光一閃而沒,便見龍青陽負手而立,手間竟拿著四十余把劍,參差不齊,卻無一漏網。

龍青陽揚眉望著滿場痛呼的三清弟子,沉聲道︰「你三清一派,隱于深山,卻目無余子,殊不知自己坐井觀天,卻還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曉天下黎庶冷暖,爾等如此,要劍何用?!」說罷大袖一揮,雙手倏忽,將眾鐵劍揉成一團廢鐵,砰的一聲,擲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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