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山身子一震,只覺周身寒熱交加,一左一右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怒然襲來,竟是一寒一熱、一陰一陽,登時心驚道︰「不好!他二人名為雙鬼,竟不同門,內息居然大為迥異!雪千山啊雪千山,你當真是膽大妄為,武功一成,便小覷了天下英雄!」一念至此,不覺大生悔意,但行已至此,也是騎虎難下,當下屏息凝神,全力應對。
然而雪千山卻不知天地雙鬼二人使得正是烏蠻鬼王蒙破飛的神通「離火蕭寒掌」,只不過蒙破飛將此神通一分為二,分別傳給了兩人,是以一人掌力奔騰如火,一人則陰寒如冰,而雪千山如此與二人過招,卻是讓二人掌力合二為一,以致使二人乾坤生元,功力大增。
倏忽間,雪千山但覺右手越來越熱,手三陽經的先天無極真氣與孟長寧的離火真氣廝殺捉對、進退推拒,一時間竟是斗得難解難分,而左手的手三陰經卻是陰盛陽衰、寒冷至極,爨道宗的蕭寒真氣絲絲縷縷,竟不斷蠶食自己的護體真氣,只怕不過多時,便要破繭而出,直沖心脈。
只不過天地雙鬼也不覺好過,孟長寧與雪千山力拼內力,瞬息間已是滿臉酡紅,吐不出半個字來,而爨道宗乘虛而入,體內蕭寒真氣源源不斷地逼入雪千山手三陰大脈,怎料他適才頻發「地龍神功」與雪千山周旋,真氣已是損耗極大,如今又內力相拼,立時有些力不從心,只覺體內真氣飛一般消逝,竟有入不敷出之象,不禁暗自叫苦不迭。
三人各懷心事比拼內力,雖是有苦難言,卻也不肯落了下風,一味拼死相抵,玉虛子諸人瞧出片許端倪,但也不敢貿然上前拆解,不一陣,就已過了一炷香的時辰。
不多時,三人均感雙目微眩,心知是內力空虛所致,不過須臾便會油盡燈枯,正自暗自叫苦,忽然之間,只听有人口宣佛號,屋瓦俱震,繼而眼前一花,一道紅影疾掠而過,倏忽間,但覺一股沛如洪流的內力轟然而至,只听宛若裂帛一聲響,三人齊齊劇震,各退三步,但听來人笑道︰「兩位鬼主、雪大人,大家同舟共渡,何苦傷了和氣?」
雪千山定楮一瞧,只見當中卓然立著一名紅袈紅帽的中年僧人,雙手合十,神態恭謙,不覺吐出口濁氣,道︰「多謝大師援手,敢問大師法號?」
「提迦!」華丹青驚怒交迸,大步邁出,喝道,「你這賊番僧怎會在此?!」
瞬時間一片嘩然,三門眾人無不赫然一驚,敢情這紅衣僧便是當年大鬧葬花山莊的妖僧提迦,風亂塵一震,回首過去,但見花溪雲眉頭緊鎖,沉臉不語,琴宮羽雙眉一挑,透著濃濃煞氣,目中殺機顯現。
天地雙鬼得承提迦相助,不至于落個兩敗俱傷,心中甚是感激,又震懾于他如此高深的功力,孟長寧哈哈笑道︰「原來尊者與他們也有梁子?」
提迦打個哈哈,卻不答話,轉身一拂袖,向花溪雲合十道︰「花莊主,如今我等同沐皇恩、共襄盛舉,至于當年那點小小誤會,莊主只怕早已冰釋前嫌了吧,哈哈,貧僧在此給你賠不是啦!」
「你倒說得輕巧,」花溪雲冷冷地道,「這話與我葬花弟子數十條性命相比,你以為孰輕孰重?」
提迦面不改色,依舊笑道︰「這全是賢首逆僧智相所為,那賊已為貴莊就地正法,正所謂血債血償,兩不相欠,素聞花莊主乃是快意恩仇、通情達理之輩,不至于將罪責推至貧僧吧?」
花溪雲眉頭一皺,尚未答話,華丹青冷笑道︰「你休得狡辯!賊番僧,今日既然冤家路窄,哼哼,要麼你自刎謝罪,要麼我華老四橫尸當場,否則這梁子是揭不過了!」
提迦道︰「華四爺果真脾氣不小,可是、可是貧僧又何罪之有呢?」華丹青一時氣得雙頰鐵青,喝道︰「少廢話!拿命來!」一言方畢,身影疾閃,丹青髭須,無風而起,宛若烏蛇吐信、蒼龍如水,徑取提迦身前數處要害。
豈料提迦含笑而立,竟是紋絲不動。正當此刻,猛听一人斷喝道︰「給我住手!」只听腳步聲錯亂杳至,但見一人領著數名侍衛大步走進來。
三門眾人一見來人,登時一震,華丹青旋即罷斗。風雪二人雙雙上前道︰「孫大人!」來人正是壽州清淮軍副節度使孫羽,只見他哼了一聲,向提迦拱手道,「讓大師受驚了。」提迦合十,含笑不語。
「胡鬧!」孫羽繼而沉聲斥責風雪二人,揚聲道,「這位提迦高僧乃是經由燕王殿下盛邀來此的世外高人,特來商議抗周援蜀的大事,你們怎可這般無禮!」
雪千山一震,目透怒意,待要反駁,卻被風亂塵輕輕拽住,拱手道︰「大人說的是,下官給大師賠不是了。」孫羽冷哼一聲,還要叱喝,但听提迦呵呵笑道︰「罷了,只不過是小小誤會,還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孫羽見提迦不予追究,也不再說,只哼了一聲。天地雙鬼、米卜諾三人上前相見,一番寒暄之後,提迦道︰「大人,燕王殿下有事召他三人,特命貧僧前來傳喚,若是無事,貧僧這便告退了。」孫羽道︰「大師請自便。」提迦一笑,合十一禮,便領三人揚長而去。
三人出去之後,孫羽面容微緩,方嘆了口氣。待風亂塵上前向他引薦各路英雄之後,雪千山方道︰「大人,這三人狂妄自大,目無余子,大人又何必給他們好臉色?」孫羽嘆道︰「千山,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鋒芒過露,必遭人忌,他三人皆是燕王殿下的座上客,你得罪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雪千山還要再說,風亂塵又將他一把拉住,花溪雲繼而上前道︰「大人,敝莊給大人添亂,實在過意不去。」孫羽揮手嘆息道︰「公子多心了,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人在官場之上啊,得為不能為之事,得忍不能忍之人,這話雖不好,但絕對不錯。」
眾人默默听著,不覺愁意涌來,只听風亂塵道︰「大人來此不知何事?」孫羽聞言一笑,揚聲道︰「還能有什麼事?吳王殿下和禮部侍郎韓熙載韓大人業已到了府上,劉大人特讓我來會知你們前去覲見。」風亂塵喜出望外,連忙道︰「大人請!」孫羽朗聲一笑,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