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天空籠罩著大地,一望無垠的戈壁荒攤之上,孤零零的聳立著一座土城,黃土堆砌的簡陋城牆之上,一個濃眉大眼,膚色微黑,年約十五六歲的壯實少年正抱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兒在眺望著遠處的風景。
這小女孩兒長得雪白/粉女敕,肥嘟嘟的倒也十分可愛,此時正張著小手兒,指著不遠處的一處小湖,脆聲的央求著︰「哥哥,苗苗想要到那里去玩兒。」這小湖雖然面積不大,卻清澈見底,湖面光滑如鏡,湖邊點綴著一圈綠色的植被,遠遠望去,宛若瓖嵌在荒漠上的一粒珍珠,極為美麗動人。
「苗苗乖,族里的老爺爺們說過,女孩子們出嫁前是不能到湖邊去的,否則會帶來災妄,等苗苗將來長大嫁人了,就可以天天到湖邊去玩了。」少年捏了捏女孩兒柔女敕的臉蛋兒,輕聲的哄慰道。
小女孩兒見哥哥不肯滿足自己的要求,立時便撅起小嘴兒,一付怏怏不快的模樣,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楮,可憐巴巴的望著少年。
少年向來都是極疼愛懷中的這個寶貝疙瘩的,見女孩兒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可是這不準出嫁前的少女進入湖邊的綠地,是祖先傳下來的規矩,他也不敢隨意違抗,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將女孩兒放下,略整理了一上破爛的麻衣,將身子伏在地上,笑道哄勸道︰「苗苗乖,和哥哥一起玩騎大馬。」
說完將女孩兒的胖乎乎的小身子放在背上,讓女孩兒騎著自己,扮作「大馬」在城頭上「馳騁」了起來,小女孩兒顯然十分喜歡這種游戲,很快便將到湖邊去玩耍的念頭忘得一干二淨,小臉兒上也漸漸現出純真可愛的笑容。
二人正戲耍著,忽然旁邊用來警戒的塔樓上響起了急促的鐘聲,少年吃了一驚,忙將小女孩兒從背上取下,手搭涼棚向城外望去,只見遠處揚起大股的煙塵,正以極快的速度,奔著土城的方向襲卷而來。濃濃的煙塵之中,雖然看不清里邊詳細的情形,但毫無疑問,必定有著許多人馬。
少年見此情形,心中猛的一沉,暗道︰「好多馬匪,看樣子足有數百人。」
忙抱起女孩兒,縱身跳下城頭,以最快的速度向著自家的宅院飛奔而去。
「哥哥,怎麼不陪苗苗玩了?」小女孩兒圓睜著明亮的大眼楮,伏在少年的懷中不解的問道。
「苗苗乖,城外來了好多壞人,哥哥要回去找爹爹和哥哥們一起去殺壞人。」少年喘著粗氣,匆忙的解釋道。
這少年的家也只不過是一座由低矮的土牆圍成的小院,里邊有著五間茅頂的土壞房。院內此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已經站著足有八九口人。
見少年旋風般的沖了進來,院內一名膚色黝黑的中年壯漢,不動聲色的將一付簡陋的皮甲拋了過去,沉聲吩咐道︰「大娃、二娃、四娃跟我到城頭上去迎敵,孩他娘,還有老大媳婦,你們兩個和老三一起,照顧好年幼的老五、老六還有兩個孫子。」
說完扶了扶腰中的彎刀,大踏步走到門口,回頭望了一眼還在往身上匆忙套著甲冑的少年,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的催促道︰「四娃子,速度快些,若是去得晚了,怕是又會被郝家那個該死的郝大炮譏笑,說我柳龍臉小如鼠。」
柳龍和郝大炮素來不和,少年是知道的,不好意思的沖著父親吐了吐舌頭,在兩位兄長的幫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將皮甲套在了身上,這種皮甲只不過是一種極簡陋的兩片甲,前後兩張硝化過的硬皮,兩側邊緣處打了些孔洞,用數根麻繩穿過孔洞固定在身上。
少年披掛完了甲冑,接過二哥遞過來的一把彎刀、一壺弓矢、一張硬弓和一面由水缸蓋改裝的木盾,匆忙的掛在身上,便隨著父親快步走出了院子,臨出院門之前,身後傳來母親頗有些不放心的叮囑聲︰「孩他爹,刀槍無眼,小心看護好幾個娃兒,別傷了性命。」
柳龍帶著三個兒子趕到西側城頭的時候,此時城頭之上已經聚集了近千青壯,小城人口不多,只有數千人,能夠調集出如此多的人手已經是極限了,這些青壯幾乎都是身披簡易的皮甲,手持著刀槍弓箭,聚集在垛口附近,或是滿臉不屑、或是神情緊張、或是神色輕松、或是面無表情的盯著遠處正漸漸逼進的煙塵。
一名年近五旬的黑臉壯漢,見柳龍登上了城頭,操著洪亮的嗓門,大聲的譏笑道︰「柳龍兄弟,每次你都比別人慢些,是不是這次見馬匪人多,嚇得腿腳發軟,連路都不會走了?哈哈哈。」
柳龍黑著臉,冷哼了一聲說道︰「郝大炮,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利,誰是真爺們兒,一會兒戰場之上,咱們憑本事說話。」
郝大炮猛的一拍大腿,大聲道︰「好,痛快,今個兒咱兄弟就賭上一把,此次守城,我們兩家便比試一場,我從四個兒子中,挑出三個來,由眾鄉親作證,一會兒開戰之後,我們兩家誰殺的人多,立得功勞大,誰便是贏家。怎麼樣,敢不敢賭?」
柳龍望著大呼小叫的郝大炮,目光閃動了幾下,冷冷道︰「賭注是什麼?」
郝大炮嘿嘿一笑說道︰「你家老三和我家老五剛剛成年,都到了待嫁的年紀,這兩個小丫頭模樣兒都不賴,在城中也算是上乘的,我要是贏了,讓你家老三嫁給我家老四,我要是輸了,就將我家老五許給你家老二,你看如何?你要是不敢打這個賭,當著爺的面磕個響頭,承認自己是孬種,爺便毀了這賭約。」
旁邊眾人听說兩家要賭自己的閨女,倒也勾起了幾分興致,紛紛湊了過來,站在一旁看熱鬧。
柳龍的臉色此時更加黑了些,這郝大炮擺明了是在佔他的便宜,郝家的三個兒子都是二十余歲的年紀,個個五大三粗,手底下頗有兩下子,自己的三個兒子,最小的那個才十五歲,老二雖然有二十歲了,但自幼便好文厭武,功夫稀松平常,幾次守城,全仗著自己全力護著,好歹算是沒出什麼差錯。郝家五姑娘模樣俊俏,性子文靜,倒也是個不錯的丫頭,但老四卻是個愣頭青,脾氣暴躁得很,自家的三姑娘若是跟了他,必定會吃不少苦頭。可如今這情勢,自己若是不賭,這郝大炮必定會趁機煽風點火、添油加醋四處宣揚,使自己落下個懦夫、孬種的名聲。
「爹,這郝大炮擺明了沒安好心,給咱們下套,咱不能往里邊跳啊。」大娃在一旁憨聲的提醒道。
柳龍臉色陰晴不定了半晌,正郁悶和猶豫之時,半空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高亢嘹亮的鳴叫,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卻見一只通體烏黑、宛若巨型烏鴉的大鳥,穿過厚厚的雲層,如一只利箭般的疾飛至距離城牆不遠處,穩穩的停在了那里,大鳥身長足有數丈,鳥背上端坐著一位騎士,全身包裹著嚴密的精鐵甲冑,就連頭上都扣著帶著面具的頭盔,只露出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楮。
「翼鴉獸?馬匪們竟然馴服了一只翼鴉獸?」城頭上的青壯們很快便認出了這大鳥的來歷,立刻產生了陣陣騷動,不少人臉上露出了驚慌和絕望的神色,傳聞這翼鴉獸不僅身形碩大,力大無窮,而且羽毛堅硬如鐵,刀槍難入,箭矢難傷。這種鳥類平時也只是偶爾在極高空之中飛過,想要捕捉到一只都是幾乎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馴服一只了,這些馬匪卻不知使用了什麼法子降伏了一只。
翼鴉獸上的騎士,此刻正動作沉穩的操控著「座騎」,靜靜的懸浮于半空之中,眼露不屑之色的望著城頭之上的人群,仿佛看著一群待宰的糕羊,似乎在等候著馬匪大隊的到來。
城頭之上的人群,此時更加慌亂了些,一名年逾五旬、須發花白的老者,望著半空中的翼鴉獸,沉重的嘆息一聲,緩緩道︰「前些日子,听說燕翎城被一群帶著巨鳥的馬匪給破了,想必就是這些人,這翼鴉獸,怕是只有大城的巨弩,才能對付得了,今日我等怕是在劫難逃啊。」
這老者是本城的城主司徒冷,也是剛剛趕到,正打算給各段城牆分派人手,布置防御,卻未曾料到竟然會出現一只翼鴉獸,一時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此時天空中的陰霾漸漸消散,幾縷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灑落在了城頭之上。
那個叫四娃的少年,望著眼前雲開霧散的景象,目光飛快的在城頭拐角處的兩座用于瞭望御敵的高塔上掠過,再望向不遠處的騎士,心中忽然一動,臉上隨即現出沉思之色,片刻之後,這少年猛的縱身竄下城頭,沖著自家的院子便狂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