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至病床之間,咫尺的距離,卻是她花了兩年的光陰都走不完的橋,一條單程的獨木橋,哪怕荊棘遍布也只能走下去,因為它根本沒有回頭路。
蘇馥站在劉萍娣身邊,苦澀的她幾度張口,最終吐出一句五味雜陳的話,「……媽,對不起。」
劉萍娣咽下所有痛苦,抹干眼淚平靜的問道︰「你知道她是誰嗎?」
蘇馥點頭。
劉萍娣質問道︰「既然你知道是她害成你爸這個模樣,為什麼你還要跟她扯上關系?」
為什麼?
蘇馥也很想問,到底為什麼?她會跟駱秦天扯上千絲萬縷的關系。
如果沒有何立凡,沒有佳琪,沒有那場送別宴,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沒有何立凡,她嘗不到愛情的甜蜜,便體會不到撕心裂肺的背叛,沒有佳琪,她不會葬送最美好的年華,不會成為他人股掌間的玩物。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身體在黑暗中撕裂的絕望,他毀了她所有的夢想跟希望。不是沒想過報警或是報仇,可是她連舌忝傷口的力氣都沒有,駱秦天卻有了進一步的行動。他給她發了一張相片,一段視頻,擊潰了她僅存的希望。
相片,是何立凡跟佳琪的親密照,穿著情侶睡衣照的,緊摟在一聲如饑似渴的擁吻著。視頻上傳來痛苦的申吟聲,糾纏的身影在她身上起伏不停,無論她怎麼苦苦哀求,他仍是沒有放過她……
雪白床上的血跡觸目驚心,那個縮成一團顫抖不停的熟悉身影是誰?
是她?蘇馥痛苦地抱頭,將手機摔在地上,可是那聲音仍是不斷傳出來,她抬腳用力踩,拼命踩,不停地踩……血從腳底冒了出來,身體的疼痛卻抵不上心髒抽搐的萬分之一,億萬分之一……
跌坐在冰冷的廁所,水龍頭的嘩嘩流個不停,將地板上血染的碎片沖刷進下水道,消失,消失,消失……
東方魚吐白,酣睡的宿舍一片沉寂,宿舍的電話兀地響起,一遍遍的固執響起。美夢被擾,睡在上鋪的米揚窩著一肚子的火,拿腳捶床板,「艷遇,快起來接電話。大周末的嚎叫個不停,讓不讓人活了。」
下鋪的李諺喻從被子里探出個頭,悶悶的用手捂住耳朵,「又不是找我的。」
「不找你找誰,誰有你那麼多艷遇。」米揚扯起床上的抱枕砸了下去,「起來接一下會死啊!」
被抱枕砸中臉,李諺喻氣鼓鼓的坐起來,一腳將抱枕踹的老遠。女乃女乃個熊,就她長個張奴才相,動不動就被使喚!李諺喻敢怒不敢言的性子注定吃虧,窩著滿肚子的火去接電話,私下將打電話來的罪魁禍首詛咒一百遍啊一百遍。她想好了,要是米揚的男人打來的,哼,不好意思,米揚昨晚跟別的男人約會徹夜未歸。
「喂!」起床氣大,李諺喻有些含沙射影,「米揚不在!」
听到自己名字,米揚當即豎起耳朵,好奇的探出半個身子等待下文。
「請問蘇馥在嗎?」電話那頭,禮貌客套的聲音響起,頗有文質彬彬的韻味。
憋著股悶氣的李諺喻眼楮亮了,聲音也跟著溫柔,「她還在睡覺呢。」
「我在,我在。」米揚真以為是自家男人打過來的,頤氣指使道︰「快把電話拖到我床上來。」
電話那頭的男生猶豫了一會,「可以幫我叫一下她嗎?」
「你等一會啊。」沒理會米揚的發騷,李諺喻望了眼睡在隔壁鋪的蘇馥,放下電話走到她跟前推了幾下低聲道︰「有男人找,快點。」
蘇馥睡著沉,推了半天才睜開眼楮,「誰啊?」喉嚨似有火在燒,沙啞的厲害,鼻音甚是濃厚。
「嘿嘿,是個年輕的男人。」李諺喻眼楮吧唧吧唧的眨,「誰啊?」
蘇馥咳嗽的難受,有力無力道︰「幫我掛了吧。大早上的,吵的人睡不著,把電話線拔了。」
「你是不是昨晚喝多了,凍感冒了?」見蘇馥病怏怏的神態,李諺喻忍不住嘀咕道︰「讓你少喝點還不听勸,大晚上發酒瘋還玩失蹤,想嚇死人啊。」幸好酒鬼平安回到宿舍,要不然她得陪著警察叔叔滿大街的找人。
閉上沉重的眼皮,蘇馥側身睡覺,李諺喻于心不忍道︰「是不是生病了?我陪你去醫院吧。」
「別嗦了,我睡一覺就沒事了。」
李諺喻客套的回拒電話那頭的帥哥,「她睡得晚還沒起呢,你有什麼事不如我轉告她吧。」
「麻煩你等會告訴她,不要忘了我跟她的約定。對了,她的手機怎麼打不通?」
「什麼約定?」李諺喻的眼楮再次亮了,「她手機應該關機了,你過會再打吧。」神馬約定,需要一大早打電話過來,貓膩?JQ?
「謝謝。」電話那頭已經斷線。
沒套出「約定」,李諺喻氣餒的拔掉電話線,將滿滿的哀怨撒在蘇馥身上,「姓蘇的,他說你別忘了跟他的約定。」
按捺著性子睡到日上三更,听到蘇馥有了動靜,李諺喻當即跟著爬了起來,那謹慎的模樣可謂是眼觀四路耳听八方。前晚的酒意早消失的無影無蹤,清醒的李諺喻被一瘸一拐的蘇馥嚇倒了,「你的腳怎麼了?」
「不知道,可能昨晚被玻璃扎傷了吧。」蘇馥一臉倒霉怏怏,「我怎麼回來的?」
李諺喻愕然的合不上嘴巴,「姐,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昨晚都急死我了,人找不到,電話也打不通。」
蘇馥頭痛的捶腦袋,「我也記不得了,喝斷片了。」
腳上泛著淡淡血水,沾在鞋上帶著股粘稠的腥味。蘇馥洗干淨腳扯了幾個創可貼粘在腳底,磕破的膝蓋隱隱泛疼,她卷起褲管咬牙忍著進行傷口消毒。膝蓋磕了道觸目驚心的口子,深可見其骨,傷口四周擦破的皮紅腫不堪。
「你昨天是遭打家劫舍還是被人追殺?」
「估計是車禍了。」蘇馥望著兩大重災區,慘烈的狀況儼然像個車禍現場,「不過我斷片了,什麼也記不起來。」
「你別自個兒弄了,萬一沒護理好發淡了怎麼辦?我陪你去醫務室。」李諺喻皺眉頭的嘮叨著,「你還能活著回來真命大,傷好了要去燒高香。」都不知怎麼回事,鬧心的事接二連三發生,好好的去參加個送別宴,倒弄的一身是傷回來。
「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蘇馥瘸著腳換衣服,「去醫務院不急在一時,等我回來再說。」
李諺喻無語道︰「要異性,不要命。」感情神馬的真可怕,像佳琪那個藥罐子為了個男人,非得要去法國。蘇馥也是,愈發的不正常了。
蘇馥笑,苦澀涌上心頭,解釋的話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窩囊廢,固執的想得到最終的答案。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什麼答案,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