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做了個夢般，蘇馥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循著聲音望去，錯愕的發現站在她身邊的居然是雲景。
「雲總？」何立凡忙站了起來，「你怎麼在這里？」
「我有事來醫院一趟。」雲景將蘇馥拉了起來，有些擔心道︰「你的臉色很差，要不要去看醫生？」
「沒事，我可能有些低血糖。」蘇馥低下頭，推開雲景抓住自己的手。
雲景並沒有松開她的手臂，反而抓的有些緊，他抬頭問何立凡，「你跟蘇馥怎麼會在醫院？」
何立凡推了推眼鏡，望向急救室，「有個朋友出了點事，我們趕過來看看。」
「我約的醫生還在手術室沒出來。」雲景抬起手腕望了眼表，「明天約了騰天科技的人一起視察工地，但我對工地情況一點也不了解，蘇馥必須得跟我走一趟，這個關鍵時間可不能生病。我帶她到醫生那去瞅瞅，一會將人給你送回來。」
低血糖？何立凡詫異的望著蘇馥，在他記憶中，蘇馥並沒有這種病。只是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或許是自己剛才一翻氣話傷到她了。
何立凡頓時後悔，不禁怪自己魯莽，「蘇馥，剛才的事……」
「我沒事。」蘇馥吸了吸鼻子，穩住聲音道︰「你好好照顧她吧，別再讓她受傷了。」
她轉身，一步步走遠。
何立凡看著她的背影，一寸寸消失在眼前，痛苦的閉上了眼楮。
眼楮有些失控，分泌著一些帶酸性的液體，蘇馥一直低著頭，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強忍不住的懦弱。
雲景跟她並排走在一起，很識趣的沒有刨根問底。他遞了張潔白的紙巾過去，「是找醫生掛點滴，還是陪我到花園里坐坐？」
蘇馥默默的接過紙巾，有些感激他。他總是在適當的場合，做著適合情理的事。沒有常人的那份好奇心，更不會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我怕扎針。」
雲景建議道︰「那到外面坐坐吧，外面空氣好。」
「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到附近轉轉。」
「還是陪我走走吧，我對醫院有恐懼癥，身邊多個人會好點。」雲景邁著修長的雙腿，往花園走去，徑自在椅子邊坐下，「還真是奇怪，我在醫院呆的時間比在家的時候還長，可這恐懼的毛病總是改不過來。」
蘇馥在他旁邊坐下，「我看你身體挺健康的，難不成是個大藥罐子？」他跑醫院跑得挺勤的，連接著兩天都踫上他了。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隔三差五跑醫院，長大了倒是沒病災的。」與上班不同，雲景換了套白色運動裝，他將雙手插在褲兜里，望著對對面那幢住院大樓，「不過偶爾會感冒，清清病毒什麼的。」
「那你來醫院做義工？」
雲景搖頭，淡淡道︰「來醫院訂床位，辦入院手續。」
蘇馥不解。
「其實我在美國發展挺好的，並沒有想著回來。」雲景將手撐在椅背上，平淡的似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我媽是本市人，年數也大了，我想著該帶她回來看看，也算是落葉歸根吧。」
難怪！中午時間，蘇馥有事去了人事部，踫巧人事專員接電話去了，雲景的檔案放在桌面上。蘇馥忍不住好奇偷看了，他不僅是前任公司的銷售部總監，更是公司10,的股份持有人，更甚于公司為了挽留他，開了三億年薪的天價。一開始她想不通，他在美國的前景不可限量，為何執意要回國，駱氏給他的待遇，連前任公司的二分之一都達不到。
「你來醫院，是為你媽？」蘇馥忍不住大膽的猜測。
雲景點頭，「我想給我媽找個好一點的療養環境。」
療養？不該去療養院，怎麼到醫院來了。
見蘇馥有些疑惑，雲景解釋道︰「我媽癱瘓了，是個植物人，留在醫院照顧會好一點。」
蘇馥吃驚的捂住嘴巴。植物人！
「你好像很驚訝？」她夸張的神情，引起了雲景的注意。
蘇馥搖頭，「我只是沒想到伯母會得這個病。」
「十多年前，她有次喝醉酒從樓上跳了下來，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雲景向來喜怒不行于色，可提到親情，他的臉上泛過絲哀戚。蘇馥總算是明白，為何一個身份高貴，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竟然會做過下水道修理工。他身上帶著太多的故事，像個謎團一般，無法看透，正如她猜不透，如此哀傷的一段往事，他為什麼會對她講？
她對他而言，並不是熟悉到可以交心的朋友，且他並不是個口無遮攔的男人。
「國外的醫療水平更好，為什麼要帶她回國呢？」
「我帶她去過很多的地方，醫生說她蘇醒的機會幾乎為零。現在她年紀大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我也不想再做無謂的希望來折騰她，所以帶她回家了。踫巧這家醫院有些治療與照料植物人的病例，醫生昨天特意帶我看了那位病人，他的情況還算不錯，所以我才決定將我媽遷過來。」
有些事，巧合的跟書似的。蘇馥苦澀的笑了笑，「你昨天看的病人，就是我爸爸。」全院只有她爸是植物人，這巧合的真不知是可喜還是可悲。
這次輪到雲景訝然了，「想不到伯父居然……」
心口有些沉重，蘇馥點了點頭，「我爸發生車禍，已經暈迷兩年多了。」
「對不起，提到你的傷心事了。」雲景是心思細膩之人，將蘇馥的神情全然看在眼前。
蘇馥有些自嘲道︰「我們兩個，同病相憐。」
「有些坎，總會過去的。」雲景微側著身看她，黑色眼眸中閃著柔和的光。如他所想，蘇馥是個帶著故事的女孩，她身上有著許多耐人尋思的事，讓人忍不住去探究，卻有時會感覺到心疼。她像一潭水，該是波瀾壯闊時，她卻一汪平靜，可有時卻因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漣漪迭起。
蘇馥思緒有些混亂，卻很實誠道︰「你也是，我相信你母親總有一天會蘇醒過來，看看這個世界，看看她最牽掛的親人。」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卻有著同樣的傷痛。她相信，他母親昏迷的事，亦隱藏著一個無法言喻的傷。簡簡一句話，似在安慰她，沉睡的親人總會有醒來的一天，卻是另有所指，她跟何立凡的事。
醫院的對話，他都听到了吧？
蘇馥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她不想撒謊，他的眼楮，總能一眼將人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