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公司在歐美區域的事務太過緊急,向頌妝求婚第二天下午,方亦杰出差飛去法國。走之前,他將筆記本留給頌妝,要她幫忙處理一些文件,等他需要時,再分發至他指定的收件方。陷在甜蜜當中的頌妝不得不在既學習又工作的忙碌狀態下數著日子等他歸來。
子西發來了他重回英格蘭的第一封郵件,說他一直在旅行,重去他和斐然去過的地方。郵件中有一張照片︰他在細雨中撐著傘,脖子上套著很厚很厚的圍巾,站在美麗的泰晤士河邊,嘴角上掛著一縷淺淡的笑。那樣的笑像是告訴頌妝他已經沒事了。
她將照片放大在電腦屏幕上,細細地看。不管什麼時候,她都認為子西長得極好看。只是,終究還是錯過了呢!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方亦杰。緣份真是種奇怪的東西。才相識短短幾個月的兩個人竟然可以忽然跨越時間和空間走到彼此跟前。
頌妝打開床頭櫃抽屜。抽屜里擺著包裝精美的對戒禮盒,這是她在方亦杰出差的第二天取回來的。他很有眼光,雖然戒指款式簡潔,卻透露出尊貴氣息。連續好幾天,方亦杰準時在晚上九點給她打電話,除了交待她一些工作,總會附帶幾句關心她的話。頌妝知道他忙,又是上班時間,有時還能听到從他那邊傳來的唧唧喳喳的討論聲,並不要求他久聊,總是先掛電話。每次電話結束,方亦杰都還在說話,讓她暗自笑他越來越婆媽,和白秋聊天提及,白秋也是一陣笑,說這是愛情的力量。
臨PMP測試的日子越來越近,晚十點,頌妝從方亦杰筆記本上將他要的資料發到指定郵箱後,開始做課程總結。好歹學了幾個月,還有最後十幾天時間,怎麼著也得突擊一下,以免辜負公司對她的期望。她用閃存從筆記本里將一些他事先準備好的學習文件拷貝到台式電腦上。幾天下來,她對方亦杰筆記本里的各類文件了若指掌,卻沒想到處理文件時,意外發現了一個隱藏的文件夾,名叫‘LOVE’,鎖著密碼。
頌妝很好奇文件夾里究竟存了些什麼東西,幾次想試試密碼又打消了念頭。本來想問問方亦杰,看他的QQ和MSN全不在線,心想反正他要回來陪她過聖誕節,到時再問不遲。
她關掉電腦,取了白天打印好的資料到客廳里仔細研究,蘇冰打來電話。「頌妝,拜托你一件事情。」
自從11月底參加完蘇冰的新唱片慶功PARTY,頌妝總在電視節目上看見蘇冰,偶爾听蘇冰在電話里抱怨因為接了越來越多的商演而沒時間再做駐場演唱。乍一听她說有事拜托,頌妝想笑︰「什麼事啊?」
「莊臣去茶鎮了,你知道吧?」
「嗯,知道。他打電話和我說過,說是家人聘了專業醫師陪他做康復訓練。」茶鎮是A市東部山地小鎮,種有幾百畝茶田,行車四十分鐘可到海邊。莊家在那置有房產。算起來,莊臣去那里已經有兩三天了,時不時會發短信過來,說那里的天很藍,空氣也很好。
「是好事沒錯。可這小子壓根兒就不是能閑下來的主兒!」
「他又想干什麼了?」
「不是他又想干什麼!是最近,城大來了一個從德國藝術團,準備去茶鎮參觀。校方知道莊氏在茶鎮有產業,就聯系莊董,希望他能出面做活動的全程贊助。莊董很爽快地答應了。這周末就安排藝術團入住茶鎮陽光酒店。但,藝術團自帶的兩名翻譯一個請假離開,一個因疑似CS病例被隔離,現在藝術團沒有翻譯,出行很不方便。你不是會德語嗎……」
說了一大堆,頌妝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想讓我去當翻譯?」
「可以支付薪水,一天一百歐元!」
「城大不是有德語系嗎?直接在學生中挑兩個能干的去不就好了?再說了,我已經很長時間不用德語了,生疏了。」
「我可是听白秋說了,你是當年西大第一才女,還做過德語同聲翻譯,這就麼一個小小藝術團的翻譯工作還能難得倒你?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城大的情況。那里的學生有幾個會專心學習?校方挑了一個女學生,可是那孩子說她沒把握,怕做不好。」
「可這事和你有什麼關系啊?」
「怎麼沒有關系?」蘇冰頓了一下,說︰「你知道莊董為什麼原因贊助這個藝術團嗎?」
「你說,我听著。」
「這次來的藝術家里有一名是德國美術界中德高望重的人物。莊臣不就是學美術的麼?」
「莊董怎麼可能贊助藝術團?我听莊臣說,莊董不讓他學美術,他才退學。」
「這我怎麼知道?總之這次活動已經確定下來了,莊臣這小子要是知道這件事一定會開心得蹦上天!」
「讓我做翻譯是莊臣的意思?」
「不是。是我想到你!」
「蘇冰,不是我不幫忙。你也知道,我和莊臣不可能,再說了,莊董對我意見大著呢,墨菲也是,連國慶我去海邊度假都被她派人跟拍……」
「那小子現在還柱著拐杖,你就不能勉為其難做做好人?」
「我是怕我做了好人又被人無端騷擾。」
「有我在呢!」
「說得輕巧,又不是你和他們有矛盾。」
「其實這事和他們礙不著。你做你的翻譯,又不發生私人感情。再說,那小子喜歡你是他自己的事,對不對?我跟你說,你是不知道莊臣有多喜歡畫畫。他在校時,就已經有多幅作品出國展覽了,還好拿了很多次獎。」
「他?拿獎?真的還是假的?」上次在醫院發現他偷偷畫自己時,有提到拿獎的事情,頌妝覺得不可信。這話從蘇冰嘴里說出來,倒是有幾分可信度!可是,那麼吊兒郎當的一個人……怎麼可能?
「你不信?」
「不信。」
「那你有空去美術館看一看,那里還收藏著一幅他的獲獎作品,叫《心海》。」
「……」
「頌妝,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哦!你知道,那小子是真的喜歡美術。如果你去做翻譯,肯定能幫助他多接觸這位美術大師,他一定會很高興。一高興,自然也就恢復得快了。」
「可是,我周末有課。月底就考試了!」
「這好辦,我把這周末的活動推掉,去幫你听課,給你錄下來。」
「我還答應亦杰提前去婚紗店訂婚服。」
「是嗎?你們的好日子定下來了?」
「暫時還沒有。但亦杰希望快一點,說是一天也等不及了!」
「啊,真是的!他自己忙著出差去,還敢說一天也等不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等你回來,我抽時間陪你去,怎麼樣?夠意思吧?你總不能看他一直架著拐杖這麼下去吧,怎麼說他也是因為你才車禍!」
再讓蘇冰這麼說下去,她就該變大罪人了!「行,我答應。不過我只有周六和周日兩天時間,公司事情很多,亦杰出差,我沒辦法再告假。」
「兩天足夠了。藝術團請假的那名翻譯會在周日趕回A市。就這麼說定了哦,明天我告訴你時間地點!」
「那好。」
「感謝慷慨大方的準新娘!」
「既然感謝,就得送我大禮哦!」
「放心,只要你不獅子大開口,一定少不了。不過,這消息若是讓莊臣知道了,估計又該一頓好鬧了。」
「那就暫時不要告訴他。」
「瞞能瞞得住多久?不如你想辦法讓他死心吧!」
「我嫁人了,他就死心了。」
「說得也是。掛了!」
蘇冰一收線,頌妝倒是愣了。那小子要是知道她和方亦杰的婚訊會怎麼樣?會不會又鬧出點什麼事來?真是頭疼死了,忙得焦頭爛額,竟然還得給人當翻譯,早知道當年就不要選修德語了。
—
2009年12月10日晚,頌妝帶著方亦杰的筆記本電腦,跟隨藝術團抵達茶鎮陽光酒店。途中,她憑借地道的德語,已經認識並熟悉了藝術團的七名成員,包括蘇冰所說的德國美術界著名導師卡爾。
協助酒店工作人員安頓好一行人後,頌妝在酒店的咖啡館里見到由一名特護人員隨行的莊臣。他的臉色不錯,除了腿不方便需借助拐棍走動外,頭上、上半身的傷都已經基本康復。
「沒想到你會來!」見到她,莊臣神采奕奕。
頌妝也很高興,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會來嗎?」
「我兩小時前才知道,要不哪會來得這麼匆忙?」莊臣靦腆地看著一身粉紅短排扣翻領外套搭黑色短裙的頌妝,指了指她面前的座位,說︰「我能坐下說話嗎?」
真是的,這家伙幾時變得這麼彬彬有禮?頌妝心里直犯嘀咕,不自覺地翹起嘴,說︰「我又沒罰你站!」
莊臣坐下。特護人員拿著拐杖走向咖啡館外。
「喝點什麼?」頌妝認真地翻看目錄,問。
「怎麼說也是一百歐元一天!怎麼這麼小氣?光喝的就把我打發了?我可是連飯都還沒有吃就趕過來了!」
「你來就是為了蹭飯吃?」
「當然不是。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想我!」
頌妝一開始還以為他變性了呢,想不到開場才幾句話他就又開始貧!「想你個頭!要吃什麼自己點!」說完,把咖啡館的食品目錄往他面前一扔。
「對我有意見也別拿它出氣嘛!」莊臣撇嘴,點了份鰻魚飯,兩份小食,一杯土耳其咖啡。
「喂,我可是听說這家酒店有墨家的股份。」來之前,頌妝有意查過陽光酒店的資料。她可不想無緣無故又和墨大小姐扛上。
「那又怎麼樣?」
「管好你的未婚妻!」
「我說過,她不是我未婚妻。再說了,你現在是酒店客人,就算她來了又怎麼樣,難不成在自己家的酒店鬧事?或者把你從這里趕出去?要我說,她若是來找你茬兒,你最好的辦法就是馬上呼叫酒店保全人員。」莊臣做出一派無所謂的樣子。
「說得真輕巧。」
「這是事實嘛!自己人斗自己人,不是更精彩?」
頌妝沒好氣地瞪了瞪他。莊臣馬上舉手投降,「不是還有我在嘛!我保護你!」
「就你?」頌妝掃了他一眼,故意撇嘴道︰「那還不如我自救來得快!」
「你可別小看我,就算受傷,保護你還是綽綽有余!何況我都可以自己走路了……」
「能走路和能保護人是兩碼事!」
「唉,別用這麼不信任的眼光看我好不好?」
「……」
「對了,你給我的書我可都看得爛熟于心了,而且我還報考了X大明年的工商管理系,準備修完大學課程,說不定將來我也能讀讀MBA或者金融博士之類!」
頌妝持懷疑態度,像看怪物一樣看他。
「不相信?」
頌妝搖頭,「我怎麼感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哼!小看我。」莊臣憋著氣,用力叉著面前的蟃魚飯。
「我拭目以待。」頌妝挑釁地道,低頭品嘗美食。
兩個人面對面靜靜用餐,不再說話。莊臣偶爾會斜眼偷看對面的頌妝。她吃飯的時候,習慣用勺子而不是筷子,小心翼翼將食物放進嘴里後,習慣用右邊的牙齒咀嚼十五下左右然後咽下去。偶爾吃到不喜歡的食物,她就會蹙起眉頭。
「我吃完了。」大概是餓了,頌妝用餐速度比平時要快一些,抽了餐巾抹嘴,看見莊臣餐盤里的食物還有一大半,很訝異︰「你真是龜速啊!比我還慢。」
「我可不像你,餓死鬼投胎!」莊臣揶揄著,依然慢條斯理地進食。
「喂,你怎麼可以對請你吃飯的人這麼講話?」頌妝看看時間,招了侍者埋單,起身悻悻地說︰「你就在這兒慢慢吃吧!」
「別丟下我一個呀!」
「我還有重要的工作要處理,沒時間陪你耗在這里。」還有十分鐘到九點,她得回房間等方亦杰電話,幫他處理工作。
「喂,林頌妝——」莊臣看著漸行漸遠的頌妝,有點兒沮喪︰「真是的,好不容易見到,竟然溜得比兔子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