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擂台周圍鴉雀無聲,一種詭異的安靜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片刻前還不可一世的蘭戰,竟然會僅僅一招,甚至都不能說成一招,便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僧人手里,敗得莫名其妙,敗得慘不忍睹。
眾目睽睽之下,堂堂昆侖劍派掌門之子,被人一巴掌打暈下擂台,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江湖上立足?昆侖劍派堂堂正道四大派之首,這次丟了這麼大的臉,又豈會善罷甘休?
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也沒有人嬉笑討論,幸災樂禍了,只是齊刷刷看向擂台上深不可測的濟道,以及昆侖劍派和少林寺兩派的首腦。
「扶蘭戰下去休息。」
蘭戰被昆侖弟子抬回,竹千羽草草檢查了一番他的傷勢,確定只是被掌力震暈過去,並無大礙以後,鐵青著臉說道。
「父親,少林寺這次也做得太過分了,根本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們留,我們要不要追究?」竹辰星冷聲道。
「追究?怎麼追究?」竹千羽眸光一斂,冷笑道,「真是想不到,少林寺除了天賦超絕的濟法,竟然還雪藏了一個毫不遜色的濟道。那一掌,後發先至,無論力道、角度、功力還是時機,都掌握得爐火純青,讓人嘆服。想必你也看得出來,這濟道小小年紀,顯然已經踏入虛丹境,就算我們想要追究,除非派薛劍生出手,難道你能有一戰之力?」
竹辰星聞言把頭一低,慚愧道︰「父親說的是,都是兒子資質不夠,至今無法踏入虛丹境,讓父親失望了。」
竹千羽一擺手,說道︰「算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資質,就算不能和那些絕世天才相比,也不算太差。況且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等你到他們的年紀,成就未必便比他們低多少。」
「是,辰星日後一定更加努力。」竹辰星點頭道,「那蘭戰的事兒,我們應該怎麼辦?」
竹千羽冷哼一聲,道,「這小子狂妄任性,受此教訓也是活該。他竟然對蜀山劍派後天境小輩也下狠手,已經傷了我們和蜀山劍派的和氣,破壞了四派會盟的規矩,責任都在他,我們自然不好說什麼。」
掃了一眼正往昆侖劍派走來的濟法,竹千羽嘴角一撇,道︰「不過,少林這次總還是過分了些,就算不為門派,只為蘭天碧的面子,我們也要擺擺架子,和和稀泥。另外,你最好也親自去一下蜀山劍派,跟人家道個歉,面子上一定要做足。」
「是。」
竹辰星答應一聲,瞥了一眼正被人抬下去的蘭戰,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冷笑。隨後,他又叫過幾名昆侖劍派弟子,加緊準備禮物,連忙也向蜀山劍派而去。
擂台上,濟道對于打敗蘭戰的事情似乎毫不在意,懶懶靠坐在擂台角落的柱子上,自顧自喝著酒。
「何須林景勝瀟湘,只願西湖化為酒。和身臥倒西湖邊,一浪來時吞一口。」濟道閉目唱道,唱一句喝一口,搖頭晃腦,無比愜意。
「嗯?」
忽然,濟道睜開朦朧醉眼,拿起酒葫蘆使勁往嘴里倒了倒,又睜著一只眼楮往葫蘆里瞧去,指著酒葫蘆失笑道︰「喝喝酒,打打架,正是貧僧平生最快意的時候,想不到你竟然掃我的興。罷了!」
濟道打個酒嗝,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隨手拍打了幾上髒舊的僧袍,一步三搖,笑呵呵地沿著階梯向下走去。
「促織兒,王彥章,一根須短一根長。只因全勝三十六,人總呼為王鐵槍。休煩惱,莫悲傷,世間萬物有無常。昨宵忽值嚴霜降,好似南柯夢一場。」
濟道高聲唱道,呵呵直笑,一路東倒西歪地從擂台上往走下,幾次雙腳相踫,差點被自己絆倒滾下去。擂台周圍的看客,被他方才的神威所懾,紛紛讓路,任由他搖搖晃晃離去。
而直到這時,才終于有人反應過來︰濟道之前並沒有連勝十場,中途卻自己退出,這到底要怎麼算?
「呵呵,很不錯,想不到區區凡人界,竟然也能有這樣的人物!」姬公子望著濟道離去的背影,眼中滿是贊賞。
大虎不明白姬公子話里的意思,但卻知道姬公子對這和尚產生了興趣,立即說道︰「回稟公子,這和尚在下也沒有听說過,從前籍籍無名,不是少林中的成名人物。」
「哦?如此璞玉,竟然也毫無名氣?」姬公子吃了一驚,隨即點點頭道,「不愧是最神秘的少林派,果然深不可測。」
大虎忙附和道︰「公子說的是。在江湖上,雖然正道以昆侖劍派為首,但大家卻都承認,最低調的少林派,或許並不比昆侖劍派弱。尤其是這些年,其他三派各有絕頂高手出現,如果昆侖劍派沒有劍聖橫空出世,幾乎都要面臨青黃不接,後繼無人的尷尬局面了。」
姬公子聞言點點頭,抬眼向昆侖劍派方向望去,眉頭微皺。
方才,四大派弟子到來,他刻意留意過薛劍生,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可是,盡管薛劍生貌似尋常,他卻又只在薛劍生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哪怕令狐無雙那明顯不是凡品的寶劍,也未曾給過他如此強烈的感覺。
「這一趟,果然沒有白來呀。」姬公子暗道,轉而又將視線轉向令狐無雙膝上的寶劍,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擂台上,這一會兒的時間,已經又走上去了一位老僧。
老僧上台後,首先向四方合十施禮,方才大聲道︰「眾位英雄,本寺僧人濟道,已決定退出比試,之前的比試結果,自然一並取消。下面,比武繼續進行,有請蜀山弟子。」
台下眾人聞言一片嘩然,不少脾氣暴躁的家伙,甚至直接惡語出口,表示對少林派和濟道搗亂的強烈不滿。只是,少林派對于他們的惡語充耳不聞,他們咋呼了一陣子,自覺沒趣,聲音也便慢慢小了下去。
等到大家的咋呼聲漸弱,蜀山劍派一方,緩緩走出一名身穿道袍的年輕道士。
只見他雙膝不彎,雙腳輕輕在地上一點,身子輕輕一提,便如被風吹起一般,輕飄飄落到了擂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