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雪趴在一個大箱子的後面,頭頂上的流彈嘩嘩的掠過,在這一刻,梅如雪感覺到死神離自己是如此之近,或生或死,也不過是在呼吸之間。
梅如雪自己都感到非常的奇怪,自己一個弱女子,生于官宦書香之家,自小錦衣玉食,在在這短短的一天一夜之間,發生如此之多的變故,爆炸,槍擊,逃亡,遇伏,直到現在躲在這里夾在兩股力量之間求生。自己。居然也撐下來了?
一具死尸橫倒在不遠處的欄桿上,血水滴滴答答的流個不住,雪白的探照燈掃個不停,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怪味,是魚腥味還是血腥味,還是二者兼而有之?現在誰也顧不得這些了,雙方交火已更為激烈,但卻慢慢地形成相持之勢,被伏擊的一方,已經慢慢地緩過氣來,開始不斷地進行猛烈地還擊,馮堅手下的大多是混跡軍隊多年的老兵,轉戰各地,沒個人手上多多少少也有幾條人命,而這些老兵的槍法也是極為精準的,平時也頗以此為傲,但令他們驚奇的是,他們眼中的「混飯吃的」廚子們,居然個個槍法如神,不說百步穿楊,也是槍槍見血,一下子放到了十來個對手,把對方的囂張氣焰一下子打了下去。
在軍艦的另一側,孤零零的救生筏上,靜靜地躺著一位將軍,他生前統領過千軍萬馬,縱橫沙場十余年,滅敵無數,卻在這條小小的救生筏上走向了他人生的終點。他的死,注定要在南粵大地卷起一股新的風暴,華南一帶的政治軍事格局,將發生深刻的變化,而中國,也將發生一系列多米諾骨牌的效應。
老胡獨坐在救生筏的一角,默默地抽著他的大煙斗,看起來,煙就是他的第二生命啊。
對于艦上發生的上百人的生死搏殺,仿佛與他毫無關系,也許,在這位久經戰陣的老軍人眼里,這樣的交火,根本就是小場面吧。
救生筏停在軍艦旁邊,敵對一方的火力無法構成對它的威脅,但如果徐斐他們頂不住,敗退下來,那他們這群人可得全喂了西江的魚蝦!
徐斐和馮堅兩人趴在一堆沙包後面。觀察著對面的敵人,鄧兆祥也趕回來了。徐斐瞪了他一眼︰「你跑回來干什麼?這里有我們就夠了,做好你的事!」
鄧兆祥答道︰「我已經把鄧長官托付給胡老爺子了,有他照看,長官請放心,他說這里更要緊,多個人就多份力量,屬下就來了。」
兩個人一問一答,一個責問,一個解釋,標準的上司和下屬,連斐都沒有察覺,他已經習慣于發號施令了。
斐沉默了一會︰「你來看看,現在這個形勢,怎麼打?」
鄧兆祥其實已經默默觀察了好一陣了。心中已有計較,他低聲將自己的想法對徐馮二人談了談,斐心中暗贊,不愧是後世的名將,現在雖然還屈于下僚,但所謂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像這樣的人可能不會鋒芒畢露,但卻非常的穩健,是那種最佳的參謀人選。自己也算運氣,撿到寶了。
比如剛才,他提出的方案就非常符合自己的心意,可謂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情況已經十分明了,再留在艦上和這些敵人糾纏,對自己這方顯然不利,對方人多勢眾,火力強猛,而自己這方面人少,槍少,還有很多傷員急需救治,為今之計,只有迅速與敵月兌離接觸,尋找一個安全地帶,修整之後,找到廣州政府中的有力人士,把在飛鷹號上發生的一切報告給南方政府的最高首腦,孫中山。
斐堅信,只有找到這位「民主革命先行者」,民國之父,才能把那些凶手及其幕後主使揪出來,一個個處以極刑,為鄧司令報仇。
事情是不是如他所想呢?天知道。
對面的槍聲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任何人出來喊話勸降,不過斐相信,任何人要是出來回話,那準會被打成篩子。因為他們這邊還有一張牌,就是負傷的郭天鵬,他要是出來,黃大牙一定會迅速殺死他,借以滅口。所以斐心中異常焦急,必須迅速找到郭艦長,並帶他月兌離險境,說句不好听的,他是塊敲門磚。而斐馮堅等人,在這個注重等級制度的社會里,是不可能見到南方政府的任何高官的。
斐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十余人,血戰多時,大家已是滿身硝煙,但個個精神,毫無懼色。
斐心中暗贊,好兵啊,這麼多優秀的戰士,卻個個屈于下僚,實在令人嘆息,自己能在這艘軍艦上遇到這些人,並帶領他們血戰一場,也不枉來這飛鷹號上一場。
但是,斐心知肚明,自己之所以能夠驅使這些敢戰之士,只因為自己團結了他們的首領。並不是自己有什麼王霸之氣,這一點上,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看著這麼多驍勇敢戰的士兵,斐的心癢的厲害啊,太眼饞了!
要是自己有這麼有這麼一幫小弟,指哪打哪,那就爽呆了!
心中大打如意算盤之際,斐還沒忘記自己的使命,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吧,眼楮盯著面前的這些人,馮堅和鄧兆祥都向他點頭,再轉頭看看眼前的彈雨,一咬牙,把手一揚,跟我上!
梅如雪終于在一具死尸下發現了郭艦長。然而,令人絕望的是,他和不久前離去的鄧鏗一樣,死神已經飛臨了他的頭頂了。
梅如雪竭力忍住心中的恐懼,用力把尸體推開,把郭天鵬移到一邊,撕下一塊衣服給他進行包扎,梅如雪看得出,他的後腦已受重傷。
郭天鵬的神志卻還清醒,他定定的望著忙碌的梅如雪,苦笑著搖搖頭,黃太太,你別白費力氣了,我老頭子今天算是走到頭了,想不到我郭某一輩子佔上風,老來竟會死在一群小人之手。不過,能和好友同時離開人世,也算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梅如雪強裝著笑臉,竭力安撫他的情緒︰「老爺子,您不要說這種喪氣話,我看您的傷並不要緊,等我們上了岸,找個大醫院給您好好療傷,不用多久,你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郭天鵬想笑,但卻笑不出來了,臉上已轉成了黑色,口中開始大量的出血,話說出來已是語不成句︰「梅小姐,我看你人不錯,要小心你家那位……一句話說到半截,頭已歪了半邊,竟已是閉目而逝!
梅如雪大驚,急忙上前,使勁地搖晃著郭天鵬,可是,面前的老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她顫抖著手上前一探郭天鵬的鼻息,絕望地閉上了雙目,已經沒有呼吸了。
梅如雪心中一陣淒然,自己以後該怎麼辦?丈夫的不懷好意,連旁觀者也看出來了,這一天一夜下來,自己已是心力交瘁,昏昏沉沉站起身來,眼前的景物全都搖晃起來,腦中一陣劇痛,身子一歪,已是人事不知了。
不知過了多久,梅如雪悠悠醒來,忽然驚覺自己眼前是一片碧藍之色,身下還不住的搖晃,耳中听的是一陣水聲。
這是在哪里?心中大震的梅如雪驚惶之下,正要翻身坐起,耳邊響起一個低沉的嗓音︰「躺著吧,現在已經沒事了。」
梅如雪的面前出現出現一張年輕的臉,是斐!
斐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你還好吧?
梅如雪竭力想坐起來,但渾身無力,啊了一聲,再次躺了下來。
斐半蹲在她的面前,關心的望著她︰「你要是不舒服,還是先躺著休息吧,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不用擔心。」
梅如雪又驚又喜︰「是嗎,我們現在在哪里啊?」
斐微微一笑︰「咱們已經離開了飛鷹號,現在順著西江上游劃呢。」
梅如雪一驚︰「還在西江上嗎,那些人沒有追上來?」
旁邊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咱們沒走西江的主河道,現在雨已經停了,要是飛鷹號追上了,咱們可連逃都沒地方。」是老胡的聲音。
「這次咱們月兌身,可全虧了徐長官的果斷指揮啊,要不然,咱們要逃出飛鷹號,可是難上加難啊!」
「徐長官就別夸那幫兔崽子了,一個個跟我多年,還是一點頭腦沒有,只知死打硬拼,最後還是徐長官的妙計,才炸了那個彈藥庫,咱們才能順利月兌身啊。」
「馮大哥就別捧我了,要不是弟兄們個個槍法精準,為我和小鄧做火力掩護,我也無計可施啊。」
听了他們的交談,梅如雪慢慢知道了月兌身的大致經過,原來,她昏迷之後,很快被前來搜尋她的徐鄧二人發現,由兩名水兵將她和郭艦長的遺體轉移到了救生筏上。剩下的人遭到圍攻之際,斐命令馮堅帶人在正面頂住,他帶著鄧兆祥繞到側面,用繳獲的香瓜式手雷投入了艦上的彈藥庫,引發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當場造成對方幾十人的傷亡!
趁著大混亂之際,斐悄悄地帶著剩余的人迅速地離開了飛鷹號。離開了這個讓他快樂又讓他心痛的地方。
想起郭艦長,梅如雪心中一酸︰「沒想到,郭艦長竟然也去了,太可惜了,我還以為,他沒有大礙呢?」
斐沉默了,半響,他開口了︰︰「不要難過了,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給他們報仇!」
梅如雪心中漸漸平靜下來︰「我們現在去哪里?」
「桂林,陸海軍大本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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