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下時辰,才到半夜,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大半夜的不好辦事,初來乍到我也不想惹出太多是非,便讓護衛加派人馬里里外外圍了三圈,才又滾回床上。
這回吃飽喝足,倒是一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但卻睡得很不安生。腦袋昏昏沉沉,身子一下冷一下熱,冷汗滾滾沾濕了被褥,像是掉進了水里,我能感覺到,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恍恍惚惚地似乎在做一個夢,夢境里的畫面很熟悉,鶯飛草長楊柳依依,岸邊的桃花開得很是鮮妍,長堤上游人如織,藍天下風箏亂舞,我坐在長椅上勾了勾腳尖,不想搭理腳面凌亂不堪的鞋帶子︰「啊……我果然是個鞋帶白痴,才系上怎麼又散了,早知道不穿這雙鞋子了。」
柏辰無奈地笑了笑︰「早說了讓我來系,你偏不肯。」
看著柏辰蹲,修長白皙的手指在五顏六色的鞋帶上利落地穿梭了幾下,很快就扎出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我咯咯笑了兩聲︰「辰兒你真是個賢妻,你這樣會把我慣壞的,要是我一輩子都學不會系鞋帶,大概會被別人笑死的吧……」
柏辰抬起頭,和煦的陽光灑在他亞麻色的頭發上,發射出柔軟的光澤。
「把你慣壞的話,你就只能依賴我一輩子了,這樣不是很好麼?」
「嘖嘖嘖……沒看出來啊,你居然這麼有心機。」
柏辰輕輕眨了一下眼,長長的睫毛又密又黑,讓人很是嫉妒。
「我只對你有心機。」
「哇,你真肉麻!」
「我也只對你肉麻啊……」
「夠了夠了……我舉白旗!真是敗給你了……」
我撇開臉,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忍不住有些耳根發熱。這個看起來斯文溫和的男生,有著世界上最清澈的笑容,那時候我時常會想,也許人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在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知道他也深愛著自己。
「公主?公主?!」
「快來人啊!快叫御醫!公主吐血了!」
「公主醒醒……快醒醒……」
耳邊傳來一陣忽遠忽近的叫喊,聒噪得很,我忍不住皺起眉頭,揮手往空氣里抓了幾把︰「別吵!咳咳……煩死了。咳咳咳……」
喉間一片腥甜,一開始還沒有感覺,輕咳了兩聲便覺得一陣咸澀,恍惚的意識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模糊,只听到外面斷斷續續的騷動,各種腳步聲以及說話聲。我想要睜開眼楮看看發生了什麼情況,卻一下子失去了知覺,陷入無盡的黑暗。
……
「未未,對不起。」
「啊哈,說完了嗎?說完的話你可以滾了。」
……
微微撐開一絲細縫,屋外明亮的白光透過薄紙射進來,有一些刺眼,我眨了眨眼楮適應光線,一轉眸便見到了坐在床頭的那個男人,與此同時他也恰好垂下頭來看著我。我陡然睜開眼楮,瞳孔緊緊一縮。大概是我的反應太過劇烈,他顯然嚇了一跳,臉色微微一僵,繼而才伸出手來想要探我的額頭。
我想揮開他的手,但是全身乏力,像是被扔到洗衣機了攪月兌水了一般,口干舌燥氣虛息微,指尖才觸到他的手腕就落了下來。
溫熱的觸感貼上額頭,男人微微一笑,神色放松了許多︰「還好,沒有再發熱。」
我蹙眉,眯著眼楮盯著他看︰「你是誰?」
長發及腰,青衣藍領,一支素淨的骨簪簡約地扣住青絲,古色古香的男人……除了那一張臉,他跟安柏辰沒有半分相似。
但是那張臉卻是一模一樣,連輕輕抬眉的動作都像到了骨子里,神情笑顏也是如出一轍。要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已經穿越了,我還真以為這是安柏辰在拍古裝戲。
听我這麼一問,男人眸中迅速閃過一絲光亮,看不清楚是什麼意味,只是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公主……不記得微臣?」
雖然有一剎那的震驚,那個很久沒有做過的夢又如此恰到好處地重播了一遍,但畢竟那些事都已經是年代久遠的古董了,是幻非真,是夢非實,這點分辨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懨懨地合了合眼,即使不是同一個人,我也不待見這張臉。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們別煩我,讓我再睡會兒……」
說完我就側過身,合上眼楮假寐。眼前這種狀況,再假裝一次失憶無疑是解決所有問題最好的方法,有什麼事讓他們自己鬧騰去,反正從我嘴里也問不出什麼。昨晚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整個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輕飄飄的有種躺在雲端的感覺。
身後的男人微微一頓,半晌沒有反應,似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突發事件」。
直到門口響起了一聲響亮的通報聲︰「皇後娘娘駕到!」
沒多久,就听到走廊上步履匆匆,一群人即刻簇擁而進擠滿了整個房間,我只聞到鼻尖一陣濃香,緊接著整個人就落到了一個軟軟的懷抱里︰「央兒!央兒你怎麼了?醒醒啊央兒,母後來看你了!」
母後?公主的親媽?
我吸了吸鼻子,這個應該是好人……
微微睜開眼瞼,作幽幽轉醒狀,我輕蹙眉頭,露出迷茫的神色︰「你……又是誰?」
滿頭金釵一身貴氣的女人聞言臉色一僵,因為憂心而半皺著的眉峰隨之又擰緊了幾分,不怒自威的鳳目冷冷一斜,劈頭就朝方才那個男人斥了一句︰「這是怎麼回事?!公主究竟何故如此?!」
那男人倒也不慌亂,不緊不慢地俯身行禮,眉宇間一派不卑不亢︰「公主身子已無大礙,請皇後娘娘放心。至于公主為何會失去記憶,大概跟公主所修煉的月蓮神功有關。月蓮神功雖是一門奇功,然而功奇則邪,若公主只練至第七層便收手,本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可如今,公主一夜間連升兩階,躍至第九層,身體才會經受不住大病一場……」
听他說完,皇後漸漸緩了些神色,只眉頭還緊緊皺著,不肯放心︰「當真如此?」
「若娘娘不相信微臣的醫術,自可另尋他人。」語氣雖然恭謹,說的話卻是一點也不客氣。
然而皇後也不見惱,又追問他︰「練功之事本宮多少也知曉一些,央兒武功已是極高,要再晉階只怕不易,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連升了兩層?」
「這……」男人微微一頓,斂首低眉,「微臣不知。」
「你不知?」皇後看著他,冷冷一笑,「總有人會知道的。別以為耍點小把戲就能把本宮蒙在鼓里,自打那日央兒帶你們出門狩獵,便一連幾天不見人影。哼,好一干衷心護主的奴才,竟然丟下公主自己回了城!眼下央兒出了這樣的事,你們一個個休想逃月兌干系!」
聞言,我忍不住往皇後身上蹭了蹭,好母後!難怪這個公主敢這樣放肆大膽,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