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公子。」
「殿下在不在房里?」
門外傳來幾聲輕細的交談,聲音不是很響,但是很清楚。
鏡月未央手一抖,落下了幾顆蟹黃粉粒,是彥音?!他怎麼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從桌子上一把擄過盤子,鏡月未央焦急得像是無頭蒼蠅,左轉右晃,「不能叫他撞見我偷吃了,不然這幾天我豈不是白餓了臥槽……」
「那,」看著鏡月未央一臉慌張的模樣,小銀子忍不住覺得好笑,微微抿了抿嘴角提議道,「要不先讓音公子回去?」
「唔!來不及了……」听到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鏡月未央肩頭一挺,唰的就把吃剩下的半盤蟹黃糕塞進了被子里,繼而軟子斜躺在枕頭上,端出奄奄一息的虛弱模樣。
「听說殿下病倒了,彥音心里終是過意不去,便就過來看看。」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彥音的臉色已然紅潤了許多,先前瘦得快要露出顴骨的臉頰眼下也圓潤了不少,及腰的長發垂在艷紅色的寬廣睡袍上,甚至比之前顯得更加的性感迷人。收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小九九,欲火涅磐之後的彥音宛如一潭桃花林下的幽泉,依舊是千嬌百媚的瀲灩,卻開始慢慢地學會將情緒隱藏在那層浮華的皮相之下。
「我病了,」鏡月未央氣若游絲地懶懶抬眼,眸中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有的只是幾許欣慰,還有幾絲無奈的寵溺,「你是不是很開心?」
「先前是很開心,不過現在——」如花的笑靨綻放在嘴角,帶著幾縷若有若無的輕蔑,「不高興了。」
抬眸與近在咫尺的那張熟悉而陌生的容顏對望,鏡月未央微微抬起眉梢,露出疑惑的神情︰「為什麼?」
難道真的要她死了才開心?臥槽!要不要這麼惡毒啊!
彥音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瀲灩的唇瓣上揚成一個明顯的弧度,濃密的睫毛柔軟而縴長,而那零星的笑意卻沒有傳到眼底。
在鏡月未央怔忪的剎那,彥音忽然輕啟薄唇探出舌尖,在她的嘴角輕輕掃了一道,靈活的舌尖像蛇一樣彎卷著勾起來,收回嘴里做出一副淺嘗的姿態︰「不愧是宮廷秘制的蟹黃糕,味道還是那麼正,連著換了兩個御廚也沒變味兒。」
呃——被發現了!
鏡月未央慌忙拉住直起身的彥音,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釋︰「音兒,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本殿——」
彥音卻伸手抵在她的唇瓣上,瑰麗的雙眼微微眯起,看起來越發的深不可測︰「殿下的心意音兒明白,音兒也相信殿下是真心為音兒好,可是殿下如此欺瞞音兒……著實叫人有些寒心。」
「混蛋!」
小銀子忍無可忍,上前兩步一把扭過彥音的肩膀,對著他風華絕代的臉龐揮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拳,瞪得比銅鈴還大的眼楮里熊熊燃燒著怒火,似乎要把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燒成灰燼。
彥音猝不及防被他打偏了臉,不由惱羞成怒,轉頭正欲斥責,卻不料迎面又是一拳。
「呸」的吐掉嘴里的血水,彥音徹底被激怒了,顧不上身份出手與小銀子纏斗起來,他的武功自然要比小銀子高出幾倍,然而連日來的病弱還未完全復原,出手的速度與力度都大打折扣,竟也未能佔得上風。
兩人在房內大打出手,幾乎都失去了理智,鏡月未央在輕斥幾聲卻被忽略之後終于忍不住爆吼了一句︰「要打架都給我滾出去,他娘的別拆老子的房子!」
兩人聞言身形齊齊一愣,繼而互相對望了一眼,在鏡月未央不無錯愕的目光之中,轉身破窗翻身躍了出去,繼續——打!
鏡月未央伏在牆角默默流淚,威嚴何在……威嚴何在!
大清早就被皇後召進宮里,鏡月未央特地吃得小月復微脹才出發,免得在家被小銀子教導,出門又被皇後教訓,可惜先前瘦了一大圈,卻是沒這麼容易就胖回來的,正當鏡月未央挖空心思想著怎麼找托詞的時候,迎面卻撞見鏡月未雪也往皇後的寢宮趕。
看到鏡月未央,鏡月未雪也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聊表示意,便就轉身走了進去,很明顯不想跟她有任何的交集。
被討厭的人討厭了,這種感覺,喔……真是微妙的說。
踏進門檻,鏡月未央四下環視了一圈,發現麗妃也在,不由得有些疑惑的望向主座上一派端莊雍容的皇後,不知道她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央兒,坐這邊。」
皇後抬手朝邊上的位置輕輕一擺,示意鏡月未央走過去。
等鏡月未央坐下,皇後也不賣關子,一開口就見山︰「昨日北漠太子向陛下求親,言明要娶雪兒為太子妃,聯姻一事干系重大,陛下特命本宮召集麗妃與雪兒商討,而央兒與北漠太子甚是熟稔,是以本宮才把你們都叫了過來……」
皇後一開口,鏡月未央就嚇了一跳,不是說要娶她嗎?怎麼轉眼就變成要娶鏡月未雪了?拓跋炎胤那二貨不可能變臉變得這麼快,但是皇後這說謊不眨眼的功力未免也太厲害了吧?!
听皇後一字一句細細說來,麗妃和鏡月未雪顯然也是心存疑慮,然而皇後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一點bug都找不到,兩人暗地里互望了一眼,卻也不知該如何辯駁。
「這幾日北漠太子在宮中居住,其言行舉止本宮都看在眼里,論外貌自是俊朗魁拔英氣逼人,論才華更是文武雙全英明睿智,這樣的好夫君當真是遍尋天下也不可多得,然而北漠之地實屬偏遠,雪兒又是陛下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就這樣把雪兒嫁過去本宮實在是有些不舍。」皇後一邊說得聲情並茂,一邊暗暗給鏡月未央使眼色,讓她別再偷笑,見她實在憋不住了,才把話題丟到她身上,「本宮听聞央兒與北漠太子交情頗好,不知央兒對此一事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鏡月未央不快地撇了撇嘴角,垂下眼瞼看著腳尖,十分配合地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一個願娶一個願嫁,兩情相悅男才女貌,本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兒,倘若母後違了拓跋太子的意思,只怕他記恨在心對鏡月不利呢……」
听著鏡月未央越說越小聲,口吻里似乎隱隱透露著不甘與嫉恨,鏡月未雪忍不住就得意了起來。
她一直以為拓跋炎胤喜歡的是鏡月未央,然而這幾日相處下來,她發現拓跋炎胤對誰都很熱忱,就算她偶然間提起鏡月未央,也沒見到他露出特別的神情,最多就是覺得她有些特別,玩起來……不那麼容易受傷。
剛才皇後說拓跋炎胤向父皇求親要娶她的時候,她確實是嚇了一大跳,覺有有些匪夷所思,然而听皇後和鏡月未央這一路說下來,又似乎確然有那麼回事。
原來在鳳城之時,拓跋炎胤的目標並非是鏡月未央,而是整個鏡月皇廷,攤上鏡月未央的名頭,只不過因為她比較「出名」而已。
「不知麗妃有何見解?」
「北漠太子乃是人中之龍,又是儲君之位,君臨天下指日可待,更重要的是北漠太子對雪兒一往情深,昨日北漠太子在御書房外為了求親跪了三個時辰一事妹妹也略有耳聞,能得到這樣的賢婿,夫復何求?」麗妃笑盈盈地說著,滿臉得意毫不掩飾,看著皇後略顯暗沉的臉色愈發地張揚,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鏡月未央只是拓跋炎胤一時興起的玩物,而鏡月未雪才是北漠太子唯一珍愛的太子妃。
看著座上兩個身居高位的女人明里爭暗里斗,鏡月未央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二貨果然是二貨,那日她不過隨便一說,說是在父皇面前跪上幾個時辰求親才能顯出誠意,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照辦了……其實,這麼說來她是應該覺得感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听雪妃說起這事,她就沒來由覺得一陣陣——丟臉。
他竟然真的做了!
他的智商到底有沒有達到正常人類的水準啊?!
連她什麼時候開玩笑什麼時候是認真都分不清楚的人,怎麼可以在一起談戀愛?!
可是與此同時,心底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從了吧,嫁了吧,我他媽又開始相信愛情了……
問道鏡月未雪的時候,那妞兒先是把拓跋炎胤夸了一邊,又森森地描述了一番兩人在一起的濃情蜜意,直把鏡月未央嘔得不行,見她臉都綠了才志得意滿地收起了話勢,繼續端著嫻靜淑雅的模樣做她的溫柔貴公主。
一送走麗妃和鏡月未雪,鏡月未央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地上狠狠砸去,濺了一灘的冷水殘茶,憤懣的聲音恨憾不已,裹挾著掩藏不住的慍怒與嫉妒︰「為什麼是未雪那個賤人?我究竟哪點不如她了?!拓跋炎胤你這個有眼無珠的狗雜種,什麼叫只能做兄弟不能做情人?他媽的老子肯賞臉陪你玩兒就是為了上你!」
「夠了央兒!」皇後冷然斥住她,臉色迅速沉了下去,「你在外頭胡鬧就算了,現在還在宮里,說話要注意分寸,要是給別人听了去少不得又是一番教訓!」
「哼!我的事不用你管!」
鏡月未央一拍桌子站起來,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這一段情境傳到麗妃耳里,才算徹底打消了她的疑慮,放心把鏡月未雪嫁到北漠皇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