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定勝負,點到為止。」
「沒問題,請吧!」
鏡月未央緩緩拔劍出鞘,目光緊緊盯著前方,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懈怠。
拓跋炎胤是領教過她的身手的,還在她手下吃了一個悶頭虧,想著這一局定要扳回本來,是以絲毫不見放水的跡象,沉睿如鷹的眸子里清晰倒映著跟前的身影,聚精會神捕捉對方的一舉一動,卻是誰也沒有輕率地出手。
場上的氣氛逐漸變得劍拔弩張起來,鴉雀無聲只余呼呼風響,秋日天高氣爽,有人卻是生生悶出一頭汗來。
陽光穿透薄雲射下來,打在霜寒鋒利的刀刃上,折射著熠熠冷光,一股威懾之氣從劍鋒漫散開來,瞬息萬變。
「嚕嚕噶!嚕嚕嘎!喲西喲西……哦哈哈哈哈哈!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當眾人緊張得一米的時候,鏡月未央忽然間宛如全身抽搐般抖動起來,一邊朝大家傻笑著做鬼臉,一邊發出鴨子般奇怪的叫聲,渾身顫得跟篩子似的,比街頭巷尾那些賣藝雜耍的小丑不知要滑稽幾百倍,惟妙惟肖的動作和表情剎那間就擊潰了旁觀者的笑穴。
北漠君臣先是一愣,繼而面面相覷不知所謂,最後實在憋不住笑了出來。
唯有鏡月使節緘默不語,一個個垂著頭想找個地縫鑽下去,又忍不住拿余光偷偷瞄向小銀子,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他額頭滑落了一滴可疑的冷汗……
拓跋炎胤皺起眉頭,完全鬧不明白鏡月未央到底在干什麼!縱然在心里暗示自己這個女人陰險狡詐,要小心提防,但到底還是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眉眼微彎的一瞬間,耳邊驟然傳來長劍破空的嘯響,魔煞的罡風逼面而至,快得叫人眼花繚亂。
所有人甚至來不及看清鏡月未央是怎麼出手的,那柄長劍就已筆直抵在了拓跋炎胤的喉間,出手之快,如光如電,閃迅不可擋。
剎那間,場上的笑聲戛然而止,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驚恐與畏懼,瞪大眼楮看著場中央那個恣意張狂的瘦弱小廝。
「怎麼樣?」鏡月未央勾唇輕笑,滿臉的得瑟,「小爺這一招‘天下第一賤’還沒對誰用過,很厲害吧?」
古人雲,有一種戰術叫做「自損八百,可傷敵一千」,倘若真槍實彈打敗了拓跋炎胤,一來北帝的面子掛不住,二來也會折損二貨的威信,用這種投機取巧的把戲,雖然勝之不武,卻實打實是贏了,順便還可以教訓一下二貨,打壓打壓他那不知所謂的傲氣。
嗯哼,小爺她才是總攻!誰都別妄想爬到她頭上去作威作福。
「天下第一劍?」拓跋炎胤忽而低低笑了起來,「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那是,芽兒你還太女敕了,沒見過的事還多著呢!」收回長劍,鏡月未央轉身就要往回走,抬著下巴春風得意,無處不嬌花。
然而才一抬起腳,身後凜然逼來一陣劍氣︰「一炷香還沒有燃完呢!」
FUCK!
這魂淡耍賴!
鏡月未央急急側身避開,轉手揮起長劍架開他的偷襲,一番混戰之下,扣在頭上的冠帶不知怎地就被挑飛了出去,長如瀑布的青絲瞬間四散開來,垂落至腰際後臀,曼妙飛揚。
「什麼?!竟然是個女人!」
「原來女扮男裝啊……」
「听說鏡月女人猛如虎,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發覺場台中央的那個小廝是女兒身,底下立刻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夾雜著幾分驚奇訝異,還有隱隱約約的一絲忌憚。那個勇闖虎籠巧奪虎子,又智取太子殿下的小廝,竟然是一名女子——一名弱質女流尚能如此,鏡月可謂是人才薈萃,臥虎藏龍!
「叮!」兵刃交接聲驟然打斷了眾人的思緒,一眨眼的瞬間,就見兩柄長劍齊齊月兌手飛離,卻是誰也勝不了誰!
「香柱燃完了。」鏡月未央轉眸看向一邊的香台,清秀的臉上略略顯出幾許惱怒,對于拓跋炎胤當場拆穿她的行為非常不爽,因而又在後頭加了一句,「方才是你輸了。」
「嗯,本宮是輸了,你不必刻意強調一遍。」拓跋炎胤卻是眉梢微揚,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
「既然貴國的三個要求我們都已經做到了,那之前的承諾是否也該兌現?」小銀子走過來擋在兩人之間,抬眸目光灼灼地望進拓跋炎胤的瞳孔里。
而其余的那些使節,在知道那個貼身跟在小銀子身邊的小廝是個女人之後,就算再笨也猜到了她是誰,當下就怔在原地風中凌亂——尼瑪,女君怎麼也一起跑來了!不帶這麼玩的啊!遲早會玩壞的好伐!
「自然。」拓跋炎胤劍眉輕掃,忽然越過小銀子走到鏡月未央跟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朝北帝走去。
鏡月未央被嚇了一跳,跟著走了好幾步才反應過來,趕緊急急停住,小聲地罵了他一句︰「你在干什麼啊?!腦袋壞掉了?大家都在看著啊……喂喂喂!」
正拙計著,拓跋炎胤已經大步流星連拖帶拽地把鏡月未央拉到了北帝面前。
北帝顯然也沒料到場面會峰回路轉到如此情形,在此之前胤兒也沒有跟他提起過這茬,見狀不免滿臉疑惑︰「胤兒,你這是……?」
「兒臣懇請父皇賜婚。」
「賜、賜婚?」皇後瞪大眼楮,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太子妃更是臉色煞白一片,絲毫不見一開始的強勢與無限風光。
「兒臣要娶她!」
拓跋炎胤字字沉然,擲地有聲,神色嚴肅絕然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卻是開了一個天底下最大的玩笑。
話一出口,就連鏡月未央也不免愣住了,看來不管二貨變成了什麼樣子,一旦遇到她,似乎都會變得相當不淡定啊!像他這樣一個城府深深不見底的男人,居然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麼荒唐的舉動來,不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不行!」
不等北帝回話,小銀子率先開口斷然拒絕,冷峻的面容上臉色沉了一大截,如刀如鋸的目光在拓跋炎胤握著鏡月未央的手上狠狠掃過,口吻愈發陰沉起來︰「望太子殿下自重,切勿辱人太甚!」
看這樣子,拓跋炎胤想必已經認出了鏡月未央,這句話別人不一定听得懂,但是太子殿下一定可以听懂。
可偏偏,那個那人卻是提眉一笑,硬要裝作不明白︰「本宮不過是向使臣大人討個小廝,使臣大人何以動怒如斯?只要這位姑娘能同本宮成婚,往後鏡月有什麼需要,本宮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看著兩人目光如炬地冷冷對峙,北帝一頭霧水地側臉與同樣一臉莫名的北後對視了一眼,他們倒是很信任這個沉穩睿智的孩子,只是眼下的情況實在太出人意料……
而在鏡月使節團那廂,更是緊張得連眼楮都不敢眨一下——
萬一女君真的被扣留在了北漠,他們拿什麼回去跟鏡月的臣民交代啊?!
「這可是你說的。」
鏡月未央卻是輕笑了起來,一如既往的唯恐天下不亂。
拓跋炎胤回眸淺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那我信你。」鏡月未央甩了甩頭發,轉身給小銀子使了一個眼色,小銀子這回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再讓她亂來。
「瑞兒別鬧了,尋常你胡鬧慣了便罷,這可不是在鏡月,萬一闖了什麼大禍我也幫不了你……」絮絮叨叨教訓了鏡月未央一小會兒,小銀子才轉身同拓跋炎胤繼續說,「瑞兒既是微臣的人,就該听從微臣的吩咐,微臣說不嫁,那就不嫁!」
拓跋炎胤還是挑著眉頭淺笑,只是那森然的目光里已然多了幾分懾人的殺氣︰「你說了,不算。」
他可不管這個男人在演什麼把戲,既然鏡月未央親自送上門來了,他就沒有道理放她走。
眼見著兩人就要動手打起來,北帝終于忍不住輕輕咳了兩聲,沉下聲音重新掌控局面︰「胤兒,你先回來,此事等朕同你母後商量後再做定奪,鏡月使臣乃是我朝貴客,切勿唐突了。」
聞言,鏡月未央吐出舌頭朝拓跋炎胤做了個鬼臉,正準備抽手離開,不料還沒邁開步子就被對方一把拉進了懷里,霸道的吻鋪天蓋地就落了下來︰「別以為招惹了本宮,就可以輕易地一走了之!」
一瞬間,在場眾人的嘴巴都張成了「O」型。
尤其是深知皇兒「陋習」的北帝和北後,見狀幾乎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尼瑪太好了,皇兒終于肯踫女人了!這說明皇兒還是正常的,不是斷袖,沒有那勞什子的龍陽之好!
不過,除了小銀子面子當場黑成了鍋底之外,還有兩個女人的臉也幾乎扭曲成了狸貓狀,鏡月未雪目光怨毒地盯著那個戴了人皮面具的女人,五指死死扣進掌心。
那個女人,就是化成灰,她也能認出來!
一回到行宮,鏡月未央就被小銀子一把推倒在床上,狠狠教訓了整整一夜才肯解氣。
「你要是敢嫁給他,我就——」
鏡月未央媚眼如絲︰「你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