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網「這樣也好裴老夫人沉吟著,目光幽幽投射下來,嘆道,「易五,莫怪心狠,將軍府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總得有些規矩,可容不得這些下作事……
看這少年長得也真是俊俏,個子縴細,膚色白淨,明明是男孩子,卻長一張巧精致的瓜子臉,下巴尖尖的,眼楮亮亮的,挺直的鼻梁,柔潤的嘴,五官細膩耐看,毫無瑕疵,年紀已經初具風情,若是再長個幾歲,那還不更加勾人
要勾,就去勾那康親王,勾那夷陵皇子,但飛鶴園的那位,卻是絕對不行
易傾南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心里不住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己這個沒地位沒後台的家丁,果然一出事就當炮灰,只不過,這老夫人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還有,這場鴻門宴的起因真是那柴房事件,還有另有內情
但听得裴老夫人又道︰「來府里做事也有一段時日,既然有主僕的名分,也不會虧待——她頓下,眼風一瞟,一旁的丫鬟海棠就捧著個布包過來,揭開一看,是四錠大大的銀元寶,每錠足有十兩之多,「這些銀子,足夠離開上京的路資,還能去鄉下尋個營生,年紀還輕,以後就好為之吧
易傾南瞪著那銀元寶,頭一個念頭便是,啊,銀子,好多好多的銀子
第二個念頭隨之即來,這銀子是早就準備好的,看來讓她離府的心思也是早就存在的,召來問話只是個幌子,不管她說什,有理無理,都是一樣的結果
那她還申述什呢,啥也不用說
至于第個念頭,驚得她心里忽忽直跳,沒听錯吧,裴老夫人竟要她離開上京
有這嚴重她到底犯什錯,是殺人放火,還是打家劫舍
腦子里一陣迷糊,只覺肩上的衣料被輕扯幾下,旁邊有人在低聲催促︰「還不快謝老夫人寬恕
「謝老夫人她含糊應著,在地上規規矩矩磕個頭
上下均無異議,這事也就這下結論,做斷,裴老夫人也沒再為難她,讓海棠陪她回寢室收拾物事,即刻出府
易傾南捧著那只裝有四十兩白銀的布包,由海棠帶路,出綠樹蒼翠的庭院,走出院門,她不由得回頭一望,只見上面橫匾上個大字︰慈蔭院
還慈蔭院呢,樹蔭倒是有,可一點都不仁慈
回去家丁苑的路上易傾南一直在想,真就這走可那虎頭還沒拿回來呢,要不她就以此為借口,說那只虎頭是她親設計的,具有紀念意義,臨走時希望能討要回來,帶在身邊留個念想
要拿回虎頭,就必須得去求見裴美人,己要不要開口求情,讓留下己呢
關鍵是,裴美人知不知道今日她被裴老夫人召見並且除名的事
回想起在醫館里給她留的口訊,應該是不知道的吧,那晚不僅出手救她,還消耗己的內力給她治傷來著,這樣的舉動實在不像要趕她走的樣子啊
海棠就在她前面幾步,也是沒吭聲,只走到一處僻靜的甬道時,才不經意說句︰「易五,也別怨老夫人,們這在府里做事啊,真是得揣著一百個心眼兒,少一個都不行
易傾南听出來,她名為陪同,實則監督,順道也是探听下己的想法,便點頭道︰「是,這次是太不注意影響,不敢怪誰,只怪己沒做好
海棠見這家丁還算識相,不由得抿唇一笑︰「說來也不吃虧,一眨眼四十兩銀子就到手,拿去做點買賣什的,多好啊,可比們這提心吊膽累死累活的,一月拿一次月錢強多,說是不是
易傾南連聲稱是,隨口與她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也沒聊幾句,就到家丁苑
此時正是下午上工的時候,大廳的宴會已經結束,賓客移駕去花廳里喝茶,家丁苑的人都各忙活去,相鄰的女苑也很是冷清,看不到半個人影
畢竟男女有別,依著海棠清波園丫鬟的身份,也不可能進入男子寢室,便在門外等候,只囑咐她盡快收拾,末己才好交差
易傾南順手帶下門,喝口水,在通鋪上坐一會兒,慢慢整理下思緒,這才磨磨蹭蹭著手收拾,她進府的時候只帶個包袱,走的時候仍舊是個包袱,裝兩件換洗衣服,再有就是這些銀子,之前她買的物事都留在原處,也算是她為伙伴們留個紀念吧
「易五,好沒有倒是快點啊海棠已經在門外叫
「好好看看也沒什可收拾的,易傾南換上己的衣服,將家丁服疊好放在鋪上,然後開門出去,皺著眉頭道,「海棠姐姐,突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
「什事海棠問道
易傾南面色一整,道︰「跟府里可是簽年活契的,這契約還沒滿呢,這樣走,不就是逃奴其實這個問題她在那慈蔭院的時候就想到,當時她故意不提,就是為過後再來反攻,好吧,她承認,其實她也不是那想離開裴府,離開裴美人,最重要的是,這不明不白窩窩囊囊地走,她不甘心啊
誰知海棠淡淡一笑,指著家丁苑大門的方向道︰「看,這不是周管事給送來
易傾南見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周林正從外面匆匆而來,手里確實拿著一包物事
「海棠姑娘周林朝海棠點點頭,又轉過來望向易傾南,眼楮有點紅,「五……
說實在的,真有點怕看見少年那雙充滿信任的眼,對這個俊秀能干的孩子,是打心眼里喜歡,可是卻留不住,上頭一句話就把的申辯堵死,只是個外院管事,資歷最低,這回能保住這飯碗就不錯,還能怎樣
「五,這是的活契書嘆著氣,將手里的契約與布包一並遞過去,「還有嬸子烙的餅,帶著路上吃吧
易傾南接過那契約一看,當真是當初大管家鄭直與眾人簽的那一份,底下還端端正正寫著己的名字,記得當時伙伴們成功入選,順利進府,開心得不行,個個簽名的時候手都在抖,只有她最是淡定,結果又如何,卻成最早離開的那一個
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但難過有什用,雖然己沒提契約的事,但人家卻壓根沒忘,什退路都堵得死死的,事已至此,幾乎沒有翻身的可能
周林另外遞過來的布包面上還熱乎乎的,說是周許氏剛烙出來的餅,易傾南也沒懷疑,很干脆就收下,這哪是幾張餅,這是周林夫婦對她的一片心哪,這府里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可都記在心里的,永遠不會忘記
海棠看在眼里,也沒說什,這易五都是要離開的人,就算周許氏是用府里的材料烙的餅,也沒什大不的,裝作沒看見就行,偌大的將軍府,這些年來來走走的人她也看得多,可沒見過像易五這硬氣的少年,那個楊春明本來就不是個東西,活該挨揍,但這話可不能說出來,只能是心里想想而已,奴才的命運,還不就是當主子的一句話
「嬸子叫給提個醒,往後在外面凡事多加心,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有落腳的地方就想辦法帶個口信給們……周林話音哽咽,有些說不下去,其實這話名為周許氏所說,實際就是的心思,可在旁人面前也不好表露,就假借己媳婦的口
「放心吧,周管事,己知道的,嬸子也多保重,世事難料,山不轉水轉,咱們日後說不準還會見面的易傾南拍著的手臂,反過來安慰那裴老夫人叫己離開上京,難道己就那听她的話,叫走就走啊大不出門繞一個大圈,回頭就轉去慈濟醫館,跟干爺爺團聚去,老爺子肯定高興壞
那日她听容澤禮閑聊時說起,在皇宮里當太醫當幾十年,救過的傷病不計其數,上京城里絕大多數王公大員都受過的救治,可謂背景深厚,人脈廣闊,任誰都會給分面子,當時她還笑話吹牛,把老爺子惹急,詛咒發誓的,還夸口說往後她要是遇到麻煩,在上京城里混不走,就算是找京兆尹給她換個全新的戶籍身份,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對啊,她如今就逮住這句話不放,非要給己兌現,換個全新的身份,還繼續待在這上京城里,看誰能把她怎樣
易傾南心里給己好好打算一番,對未來的生活有幾分確定,臉上也不覺有笑意
見兩人來往拉著手說個沒完,海棠在一邊有些急︰「周管事,老夫人還等著回去復命呢,們這就送易五出府吧
易傾南惦記著莫老頭的囑咐,便道︰「不勞海棠姐姐,去府里各處轉轉,跟大家道個別,等會兒周管事送就好轉啊轉啊,然就轉到飛鶴園,就算見不到將軍主子,能見到裴寶也好啊,得在出府之前把那虎頭給拿出來,還有,她正想跟周林再說說話,請幫忙關照下其幾個伙伴,說實話,她挺放心不下們的,這府里誰不知道幾人要好啊,她這一走,們幾個難免不會被殃及到,能有周林的庇護,她走得也安心一些
海棠卻是搖頭,面沉如水︰「道別就不用,大家都忙著呢,早早出府得好末大概是覺得說話太硬,又笑笑補充一句,「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易傾南哼一聲沒說話,這也太欺負人吧,連道別都不準,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這個老夫人,她一開始真是錯看她
周林見她臉色不好,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道︰「算五,下來會給大伙說的,剛剛不是講,山不轉水轉,這緣分的事可真說不好,日後興許還能見著的
「那好吧易傾南將包袱挽個結掛在肩上,這海棠不過是個底下的執行者,她也沒必要跟其鬧脾氣,不見就不見吧,反正她還有位干爺爺呢,到時候撒個嬌什的,直接請上門,正大光明來討要虎頭——
這是她的舊物,理應原物歸還,將軍主子怎也得給老人家面子吧
人徑直朝裴府後門的方向走去,路過池塘的時候,易傾南心頭一動,走過去在塘邊拾幾顆鵝卵石裝在兜里,抬頭迎上海棠周林詫異的目光,她笑笑,大大方方解釋道︰「好歹在將軍府里待這些時日,也有感情,別的東西也帶不走,就揀幾顆石頭吧,往後看著它們,就想起府里的生活,想起大家
一番話說得周林眼眶微紅,連海棠也是眼光閃閃的,不覺別開臉去
她臘梅作為裴老夫人身邊的人,根據主子周圍人等近來的言行,對于今日之事隱約也知道一些內幕,在她看來,這易五確實走得有點冤,可是誰叫長得那俊,嘴巴那甜,那備受矚目,從而觸犯到別人的利益,可見,人的樣貌還是平凡些好,比如她己,長相只是個中上,清秀而已,早就斷那些高攀的念頭,而不像臘梅,或是表姐房里那兩丫頭,還在一心做著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美夢
沒一會兒就到府邸後門,海棠微松口氣,站在門內,止步不前,只輕聲說句︰「易五,己保重
「海棠姐姐,也保重既然走到這里,一切已成定局,易傾南也接受這一事實,心情松弛下來,對著她含笑揮手,說罷又轉向周林,忽然俯身下去,深深鞠一躬
「周管事,謝謝嬸子這些日子的照拂,易五沒齒不忘
「五……周林擦擦眼,並無下文,只轉身過去,跟守門的家丁打個招呼
府門徐徐打開,易傾南听得背後隱隱傳出的絲竹之聲,沒有像在清波園那樣回頭去看,而是大步踏出門去,忽然見得那徘徊在石階下的身影,不覺怔住,張口喚道︰「翠丫
那人兒聞聲轉過頭來,沒錯,她沒看錯,是翠丫
石翠雅一身素淡的布裙,手上也是挽個包袱,抬眸看見是她,滿面委屈,嘴動動,哇的一聲哭出來︰「五哥……坊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