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易傾南的到來,石翠雅自然是無比歡喜,拉著她的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從其話語中易傾南得知,周許氏時不時都會來此看看,牽來了護院的大狗,送來了剛孵出的小雞,前幾日還送翠丫去了附近的繡坊繼續學手藝,今周林送石頭過來的時候,也是照顧有加,臨走還悄然留下一小錠銀子……
這一切,易傾南都默記在心,並暗地發誓,日後定然相報。
三人在院子里圍坐一堆,有說有笑,給小院平添了不少景氣,不久就見色將暝,附近的人家升起了炊煙,易傾南也興致大發,拉著石翠雅一塊兒在廚房里忙活,將就些許食材做出了三菜一湯,這些活都是平時做慣了的,只不過這會兒是做飯給石頭兄妹吃,心境卻有不同,而石翠雅則負責給她打下手,什麼都做得好好的,還拿出手絹不時給她擦擦汗,十分善解人意,這樣乖巧靈秀的姑娘,怎不叫人喜歡?
飯菜雖然簡單,卻也吃得盡興,飯後石翠雅張羅著刷洗清掃事務,易傾南則是拉了石居安過來,說起近期的規劃,「府里事多,我出來一趟也蠻不容易的,所以很多事情得你自己去做。」眼看福貴和二虎在府里干得風生水起,漸漸站穩腳跟,沒她在也不會受別的老家丁欺負,這個時候,也該讓石頭鍛煉鍛煉了。
石居安听得點頭,爹娘已逝,家破人亡,他是哥哥,自當擔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為了心愛的小妹,他一定會好好努力。
「小五哥你說吧,我要做什麼?」
「明日你先去慈濟醫館找容老大夫。」易傾南拿出她繪制的簡易地圖,在上面指指點點,「他是我認下的干爺爺,也是全下最好的神醫,我已經跟他商量好了,讓他重新給你醫治這腿疾,干爺爺用藥剛猛,但再苦再疼你也得忍,知道嗎?」
「好的,我一定去。」
「其次,等治療得差不多了,我就帶你去德福記酒樓,廚房里的大師傅已經答應收你為徒,你就跟著他好好學廚藝,過陣能幫我大忙的。」昨日陪著寧彥辰在德福記吃飯喝茶,知道這位爺是德福記的常客,她就暗中動了心思,今出來的時候專門繞去跟掌櫃溝通,當然,是打著寧彥辰的旗號,再加上一身裴府的家丁服,由不得那掌櫃不允。
這跟當初麻臉哥坑蒙拐騙行徑的性質完全不同,這叫做合理利用平台,整合優質資源,她想得很清楚,石頭腦子活絡,手腳勤快,以前在家就是他生火做飯,在青州城里結隊乞討的時候也是由他負責大伙的飲食,對學廚藝一事比較容易接受,而自己的特色餐館終究是要開起來的,到時候有他幫村,她也能安心做事。
「行,我記住了,小五哥。」
見石居安如她所想,並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易傾南心底一塊石頭落了地,想想又道︰「我過來的時候看見這附近有些空著的鋪子,你得空就去問問,租金大概是多少,多少了解點行情,積攢點人脈,將來能派上用場的。/中文/」
兩人又絮絮說了一會兒,眼看色暗下來,易傾南不敢久留,準備打道回府,因為石居安腿腳的緣故,便由石翠雅送她出門,一直走到街口,小妮子還沒半點折返的意思,跟著她朝前走。
「好了翠丫,都黑了,你快回去吧。」易傾南停下腳步,這里還能目送她進門,再走遠了,可就不安全了,還得又送她回去,「你哥腳傷沒好利索,你趕緊回去看著他,那些銀子你別只存著,要舍得用,舍得吃,咱不當守財奴,會花錢才會賺錢知道嗎?」
「知道了,小五哥。」石翠雅戀戀不舍望著她,「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我們?」
「等下回休假我就來。」易傾南笑道,「在我休假之前,福貴和二虎也該休假了,他倆一起來看你們,二虎還說要給你買禮物呢,你可別告訴他我事先泄密了。」這個陸大慶,有一晚夢中叫嚷翠丫的名字,把全寢室的人都吵醒了,事後被福貴他們臊得面紅耳赤,她可什麼都知道,趁著平日休歇的時候,他還用草葉給翠丫編了個蟈蟈,活靈活現的,這不,她都給帶來了。
「我才不稀罕呢。」石翠雅撇了下小嘴,低頭下去,從袖中模出個小巧的緞面香囊來,雙手捧上,遞了過去,「小五哥,這是我給你做的。」
「謝謝翠丫,手真巧!」易傾南見那香囊做得精致,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不由得贊了句,接過來揣入兜里,「就一個嗎,二虎他們有沒有?」
「他們……」石翠雅咬唇,她才不給他們做呢,連哥哥都沒有,心想如是,嘴上卻道,「大家都有的,只不過繡坊里的活多,等過陣我再做。」
「別累著,反正也不急。」易傾南邊說邊在兜里模索,無意模到之前容澤禮給的那只小盒子,心頭一動,給掏了出來,「翠丫,這東西給你。」
兩人在廚房做飯的時候,她就把盒子打開看過,只見里面是一枚黑漆漆的鑰匙,長約寸許,造型古樸,材質不明,非金非玉亦非鐵,而且還堅硬異常。
這倒讓她想起自己久尋不得的聖焰令來,這鑰匙跟那令牌一樣,都是容易引人注目的東西,帶進府去諸多不妥,還不如就放在石頭兄妹這里,就當是回送翠丫的禮物,也省得自己老去惦記。
石翠雅喜滋滋接過來,也沒問是什麼,在她心目中,只要是小五哥送的,就必定是底下最珍貴的物事,舉世無雙。
告別了石翠雅,易傾南馬不停蹄往將軍府里趕,晚上開始起風了,夜風夾雜著雨點,吹打在她衣著單薄的身子上,盡管她練功有所小成,但干爺爺說了,她生體質偏涼,是以還是覺得有點冷。
對了,她由此又想起個與裴美人同住一室的弊病來,那就是以後晚上練功不方便了,萬一她練得忘乎所以,而他半夜起來出恭,正好撞見怎麼辦?要怎麼解釋才行?說她夢游,還是說她失眠,所以做點運動幫助早點入睡?
還有就是,以往每晚進了自家寢室,關上門窗,就可以解開那裹胸的布帶,把那對玉兔寶貝敞開放養了,這當是她一當中最自由最快活的時候,但如今事態變化,挪了新窩,可不能再隨心所欲,要是他一覺醒來要喝個水,吃點宵夜,喚她近身侍候什麼的,她根本來不及啊!
如此想來,這待遇還不如以前在家丁苑跟一群男生睡通鋪呢,至少那大都是些愣頭青,偶爾露出點端倪也好打發,而裴美人,那可是個見多識廣心機深沉的主,而且人家熟識**身經百戰,可不容易對付。
而她最擔心的,卻是她對他那點若有若無似喜似怕的小心思。
兩世為人,她是十五歲的身體,二十二歲的內心,盡管女扮男裝,可也有著女性本能的多情,起初是礙于現實生存的殘酷,和他名草有主妻妾成群的事實,被她生生壓制下去,可那些暗戀的情愫並沒有真正消失,而是蟄伏在她的心田里,等待合適的季節氣候,再生根萌芽。
就如同在這陰冷的秋夜里,看到遠處府邸明亮的燈光,好似陰雲籠罩下的一輪明月,皎潔高雅,讓人心之神往,陡升親切溫暖之意來。
她不是聖人,不是隱士,她只是個平凡的小人物,孤寂已久,冷清猶深,也會被這明朗的光芒所吸引,所迷惑,就好像被他吸引,被他迷惑一樣,那是一種從內心深處噴涌而出的渴望,根本控制不了。
一定不能陷進去,至少……不能陷得那麼深。
易傾南手握成拳,暗暗發誓,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台階,走去叩門。
砰砰。
剛敲了兩下,大門就開了,露出張笑容滿面的少年臉龐來。
「我就猜著你該回來了!」細長的眼,瘦高的個兒,是陸大慶。
「二虎?」易傾南一見是他,倒是吃了一驚,「怎麼是你啊?」
陸大慶撓了撓頭道︰「怎麼就不能是我啊,門房的隆大哥有事回家了,周管事就叫我和福貴輪著來學學,這不,我剛叫福貴回去呢。」換崗時辰其實還沒到,而且這門房里褥子厚,還有個小火盆,所以福貴走得不情不願的,但他有事啊,必須把那大塊頭的家伙趕回家丁苑去。
易傾南瞅著他的神色,大致也猜到其心思了,呵呵笑道︰「我知道,你是想問石頭和翠丫的情況吧,放心,石頭挺好的,翠丫也長胖了些,他倆吃的住的我都檢查過了,不比咱府里差!」
陸大慶一把拉她進門,「石頭我今見著人了的,我是問翠丫,你幫我帶話了沒,她怎麼說?」
「帶了啊,我說二虎很想她,一直都掛念著她。」易傾南說得若有其事,其實她對石翠雅的原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她說的是伙伴們都想她,免得人家小丫頭害羞,這談情說愛的事兒啊,不能太直接,得循序漸進,一步一步慢慢來。「翠丫她沒說什麼,不過……」見陸大慶有點失望,易傾南頓了下,干脆把兜里翠丫給的香囊掏了出來,「給你,翠丫給你做的。」反正翠丫說了,這香囊人人都有份兒,先給了他也不打緊。
陸大慶捧著香囊喜出望外,翻來覆去地看,樂得合不攏嘴,「謝謝你啦,小五……嘿嘿,我這月的月錢一分都沒花,我都留著給翠丫的!」
「當然得謝我。」易傾南想著他那後一句,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徑直一拳朝他胸口捶去,「你這重色輕友的,我可告訴你,現在大家都給你撮合,往後你要是敢對翠丫不好,我頭一個不饒你!」
「是是是,你還不相信我嗎,我肯定對她好的。」陸大慶收斂笑容,滿面正經地道。
「那就好,你可給我記住了。」易傾南拍了拍他的肩,語氣輕快往里走,「好了,我回園子去了,明空了再去找你們!」
「小五,等等!」陸大慶追上來,說得有點遲疑,「我听說晚飯前親王府的人來過,好像是來找你的……」
「找我?」易傾南听得愕然,這寧彥辰,又出什麼ど蛾子?
也顧不得多問了,急急匆匆便往鶴園去。
屋里燈火通明,裴夜正坐在她新窩對面不遠的案幾前,埋首寫字,雖只是一襲素袍,但那正身端坐的身影看起來是如此軒昂不凡,而燭光的陰影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顯得冷峻而凌厲,直把她看得心頭一跳,敬畏猶生。
「將軍。」易傾南恭敬喚了一聲,兩條腿本能朝他蹭過去,走到跟前,殷勤理了下書冊,討好問道,「將軍今晚吃過了沒,寫字寫餓了吧,要不要我這會兒去煮點宵夜?」
這典型易氏風格的開場白,卻沒得到她家主子的認可,「你當我是飯桶麼?」竟有點嘲諷的意味,顯然裴美人今日心情不太好。
「那……我去廚房燒點水。」易傾南縮了縮頭,決定在沒搞清楚情況的前提下,暫避鋒芒,免得挨槍。
「回來。」裴夜冷聲一喚,將她即將邁出的步子生生止住,朝案幾上掃了一眼,淡淡道,「康親王叫人給你送來的,你不打開看看,點下數目?」
啥?
易傾南轉過頭來,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就在他的左手邊上,擺放著一只葛布包袱,方方正正,份量十足。
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她不禁瞪大了眼,在心底低咒——
寧彥辰,他可害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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