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白玉屏風,親切的面容映入眼簾,一絲淺笑,這笑足以讓任何人怦然心動。
雖然又過了幾年,可上官灕風姿更勝于前,許是因為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舉手投足間一派雍容華貴氣質,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是上官姐姐,郭正定然會以為她是西王母下凡。
難怪那老狐狸如此寵著姐姐,小狐狸對姐姐垂涎三尺。
郭正突然哭了,他想忍住淚水,可這咸物卻如潰堤了一般,剎那間已淹沒了他整個臉龐。上官灕將他攬在懷里,哽噎著道︰「傻正兒。」
二人哭了一陣,忽又笑了起來,上官灕淚光點點,打量了他一番,道︰「正兒真是長大了。」說著拿出絲帕為郭正擦拭淚水。
久別重逢,自然少不得一番敘舊,上官灕說了這幾年在湖幫的遭遇,又問原先姐妹們的處境,得知有幾人因年老色衰,被老鴇賣給鰥夫,不堪打罵懸梁自盡後,由不得又垂下淚來,當年絕世風華,想不到區區數年,竟已天人永隔。
郭正道︰「那老狐狸待姐姐倒還不錯,姐姐在這里我也放心了,只是還須小心小狐狸一些,我看他對姐姐不懷好心。」
上官灕微蹙黛山,道︰「這些事你一個孩子怎麼能懂呢?好不容易見個面,你就在這里多呆些日子。」郭正道︰「我自然是想,不過我還有兩個朋友關在大牢里,請姐姐在老狐狸面前求求情,把他們也放出來。」上官灕一笑,道︰「這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正兒,以後不許你再叫幫主那三個字了,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我的夫君。」郭正「嘻嘻」笑道︰「姐姐的話正兒怎敢不從,以後我便叫他‘姐夫’,哎呀,不妙,這麼一來,司馬少棠可就吃大虧了,平白無故多了個舅舅,姐姐,以後我可以喚他‘外甥’麼?」
上官灕笑了笑,道︰「你若這樣說,少棠定會殺了你。」郭正吐了吐舌頭,道︰「那我還是少惹他為妙。」
言談之中,郭正忽記起雪玉簪來,便把盒子拿出來,道︰「姐姐你看,這是司馬幫主送你的簪子。」上官灕打開盒子拿出簪子賞看,只見此物通體溫潤如脂,色澤如雪,無絲毫瑕疵,果真是玉中珍品,難得一見的寶物,她又把簪子放下,道︰「正兒,你有意中人了麼?」郭正腦中閃過龍青瑤的身影,輕聲嘆道︰「有是有了,只是……。」上官灕一笑,道︰「那這簪子就送給你了,你再送給她,她一定會喜歡的。」
郭正喜道︰「她若是能喜歡那再好不過了,她插上這簪子,一定更好看。」上官灕見他滿心歡喜,也會心的笑了。
這時門外面又傳來敲門聲,上官灕問有何事,一姑娘答道︰「夫人,老爺說過幾天江河幫的溫夫人要過來,請夫人早作安排。」上官灕道︰「我知道了,你去向幫主回話吧。」姑娘應聲而去。
郭正奇道︰「江河幫遭魔教血洗,陶幫主的夫人死于非命,怎地這麼快又有了個溫夫人?」上官灕笑道︰「他的風流事我們管什麼?陶幫主有個點蒼何掌門作岳父,喜事自然不敢張揚。」
說曹操曹操就到,二人正自說著話,門外忽又有聲道︰「灕夫人,陶某求見。」正是陶北牧,上官灕淡淡的道︰「陶幫主請進來吧。」
陶北牧進了來,神態極是恭敬,雙手捧著一只錦盒,看了看郭正,不以為意,又朝上官灕笑道︰「灕夫人,陶某知道你最喜玉器,故命人從塞外買了一塊璞,送到京城請最好的工匠刻成灕夫人的模樣,陶某也不知像不像,請灕夫人觀賞。」說著打開錦盒,郭正探頭一瞧,忍不住「嘖嘖」稱奇,只見這玉足有一尺余高,雖有雜色,但匠心獨運,將這些雜色利用得十分巧妙,碧綠的鞋,斑斕的蝶,奼紫嫣紅的花瓣,鵝黃的霓裳羽衣,有了這些雜色,更映襯得玉人肌膚如霜似雪,郭正贊道︰「真好看,真好看。」陶北牧笑道︰「見笑了,見笑了。」
「陶幫主有什麼話不妨直言。」上官灕道。
陶北牧把錦盒放在桌上,笑道︰「灕夫人,敝幫被魔教血洗,勢力大不如前,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現在這世道,上頭沒人,手頭沒錢,什麼事也辦不成,這次司馬幫主截獲漕幫鹽船,陶某也出了不少力,灕夫人能否在司馬幫主面前替陶某說幾句好話,將鹽船多分幾只給敝幫?」上官灕問道︰「你們知道這批鹽是何人的麼?」陶北牧道︰「管它是誰的,就算是皇帝老兒的,到嘴的肉豈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上官灕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陶幫主請回吧。」陶北牧喜得屁顛屁顛的出了去。
過了一會兒,司馬參又請二人前去赴宴,宴上多是太湖之物產,尤以太湖三白味美鮮純,讓人贊不絕口。
上官灕在司馬參面前為喬宗訓諦心求了情,司馬參見他們亦非漕幫幫眾,便滿口答應,于是飯後郭正便隨著司馬少棠去水牢領人。
二人來到水牢,司馬少棠吩咐幫眾打開鐵門,朝喬宗訓諦心道︰「你們可以出來了。」喬宗訓看看他又看看郭正,真是丈二道士模不著頭腦,但有命活哪有不願意的?同諦心走將出來,問道︰「你要放我們走麼?」司馬少棠道︰「還不是時候,你們暫且同郭正住在一處,過些日子自然會讓你們離開。」言罷又走到晁復牢前,冷笑道︰「本幫招呼不周,晁幫主可還住得習慣?」晁復朗聲笑道︰「成王敗寇,有什麼可說的?我只恨本幫數十年基業毀在我的手里。」司馬少棠大笑,一邊走一邊道︰「漕幫,漕幫……。」
上官灕命人收拾了西面廂房,讓郭正三人住在里面,此處與她的居所只一牆之隔,有月洞門相通,往來十分方便。
當夜月光皎潔,薔薇藤蔓橫斜,架下碎影凌亂,喬宗訓扒了幾口飯便吃不下,獨自坐在暗影之中。郭正拿著一壺酒,問道︰「喬大哥有心事麼?」
喬宗訓道︰「我在想漕幫那些人,不知湖幫會怎麼處置他們。」郭正道︰「無親無故的,你我尚且僥幸保全,還管他們做什麼?」喬宗訓嘆道︰「畢竟相識一場,況且我看晁幫主他們也是好漢,就這樣死了未免可惜。」
「郭大哥,你既然能讓我們出來,何不讓灕夫人也為晁幫主他們求情?」諦心道。
郭正撓撓腦袋,道︰「我又何嘗不想?只是湖幫漕幫恩怨極深,司馬參必定是不會放過他們的,我不想讓上官姐姐為難。」
喬宗訓搶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口,恨恨的道︰「世上紛爭何年才是個頭?」諦心淡然道︰「求名求利,自然難免沉淪;有欲有念,如何能夠超月兌?問佛求道,為的就是普渡眾生,當天下共沐佛法,那時自然不會再有紛爭。」郭正不以為然,暗道︰「人人都成了道德君子,那樣的世界有什麼好玩的?」
談起佛法道學來,這兩兄弟起了興頭,引經據典,侃侃而論,郭正只覺滿耳都是「道可道」「如是我聞」……,打個哈欠,伸個懶腰,道︰「我去上官姐姐那里為漕幫的人求求情。」喬宗訓二人恍若無聞,說得不亦樂乎。
來到上官灕房外,他正要推門,忽听得里面傳來男子的粗喘聲,仔細一听,卻是司馬參,他道︰「夫人,這幾年真是難為你了,還好陶幫主尋了這天竺神藥……。」郭正明白過來,臉刷地紅到了耳根,忙又回到喬宗訓二人之中,聆听高深佛法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