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思緒萬千,猶豫不決。喬宗訓道︰「你不要白費力氣了,郭正不在這里。」鮑大常置若罔聞,刀尖抵在郭大娘身上,又叫道︰「郭正你這個縮頭烏龜,我數三聲,你再不出來就等著替你老娘收尸吧。」喬宗訓喝道︰「你要殺就殺我,放過郭大娘。」鮑大常道︰「你算什麼東西?等一下自然有你的好看。」郭大娘大叫︰「正兒,正兒快走,不要管我,娘不會怪你的,走得越遠越好。」鮑大常罵道︰「老不死的賤貨,你們舐犢情深是麼?好,我便讓你們一家三口在地府團圓。」手上用力,正要捅進去,忽見暴風雪中從巷子口走出個人影,便知是郭正,「哈哈」大笑,道︰「你終于肯出來了。」
郭正看著娘親渾身落滿雪花,淚水從眼中滴落,凝結成一顆顆透明的水晶掉在雪地上,他雙膝跪地,哽噎著道︰「娘,孩兒不孝。」
「好一段母子情深,真他媽的感人。」鮑大常大笑道,「郭正,有什麼話,留到奈何橋上再說吧。」
郭正站起身來,道︰「你想殺的是我,放過他們。」鮑大常道︰「斬草除根,你們四人都得死。」郭正怒道︰「你這王八蛋真是喪盡天良。」鮑大常笑道︰「這又怎麼樣?我照樣逍遙快活,你照樣全家死光光。」一黑人道︰「少他媽廢話了,天寒地凍,早點了結回家睡覺。」鮑大常干咳兩聲,道︰「先殺了郭正再說。」黑衣人紛紛拔劍,往郭正疾奔而去。
「喬大哥你先走。」郭正見狀打起十二分精神,叫道。喬宗訓緊握拳頭,道︰「要死就死在一起,我喬宗訓不會撇下兄弟的。」
長劍閃著寒光,急刺而來,郭正見劍法精妙,暗暗心驚,這城里怎地會突然多出這麼些使劍高手?拆解了幾招鷹爪手,難以應付,只得施展抹油腳在雪地狂奔。風雪極大,這些黑衣客凍得手腳發冷,一些厲害的招式施展不出來,因此要殺死郭正也著實不易。
糾纏了半個時辰,鮑大常等得不耐煩,尋了繩索將早被打暈在地的喬宗訓、諦心和郭大娘捆綁起來,扔進鋪子里,拿著火把就地放起火來,喊道︰「郭正,你就看著他們活活燒成灰燼麼?」鋪子里堆積的都是綢緞布料,遇火即燃,傾時間便烈焰張狂。
郭正大急,一時分心,胸口中了一劍,就地栽倒,黑衣人見狀十余劍齊刺了過來,郭正忙滾地竄出,避了開來,縱起一躍,揮掌直擊鮑大常,罵道︰「你這禽獸。」鮑大常一爪迎去,二人拆了一招,這時黑衣人又齊攻而來,郭正不得不瞥了鮑大常,專心應付黑衣人。
「娘,娘。」郭正一壁奔走,一壁叫道。
熊熊烈火中,郭大娘被煙燻得睜不開眼,喊道︰「正兒,不用管我,快走,快走。」言罷便用牙齒去咬綁在諦心身上的麻繩,諦心則不停的用腳去踢喬宗訓,叫道︰「宗訓快醒醒。」
這般大動靜驚醒了附近鄰里,眾人打開門來瞧看,見了這番情景都大驚失色,鮑大常喝道︰「都回去睡覺,誰不老實就殺了誰。」眾人踟躕著,賣雜貨的王大叔提一條長凳沖出來,罵道︰「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強盜,就知道欺負老實人,我可不怕你。」鮑大常縱身上前,「呼」地一刀砍過去,人頭落地,血濺起三四余丈,鮑大常紅了眼,道︰「還有誰敢出頭?」眾人忙不迭關了門,熄了燈,躲在被窩里瑟瑟發抖。
「垮啦」一聲,大火燒斷了橫梁,鋪子的一邊塌了下去,磚瓦落了一地,雪更大,風更急,火勢也越來越猛,滾滾濃煙,到最後已看不清鋪中情景。
鮑大常大笑︰「郭正,你娘已經燒得骨頭都沒了,你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趁早死了干淨。」
郭正眼角的淚水早已凍結,滾熱的淚水在眶中打轉卻流不出來,他嘶聲竭力的叫喊︰「娘,娘。」可鋪子里半點聲息也沒有,娘死了,娘死了,他腦海一片空白,身形緩了下來,「嗤嗤嗤」三柄劍刺進了肌骨,劇烈的疼痛又讓他陡然間清醒,不,我還不能死,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他仰天大叫一聲,揮掌連拍,那三名黑衣人听得其大叫聲,正驚愕間已中掌倒地,郭正拼開一條路來,朝鮑大常怒吼道︰「鮑大常,你等著,我要將你碎尸萬段。」鮑大常見他雙眼血紅血紅,大為恐懼,叫道︰「別放走他,快追。」眾人追趕上前,沒走出多遠,猛听得身後一馬長嘶,回頭間,就見熊熊烈火中,一匹褐鬃馬縱躍而出,上面馱著喬宗訓和諦心,往西狂奔而去。
鮑大常大驚,道︰「快追,快追他媽的。」
黑衣人面面相覷,忽地有人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罵道︰「你到底是要我們追他,還是追他媽呀?他媽已經被火燒死了,你難道要我們下地府去追麼?**的搞得我們好混亂。」
另一人道︰「區區十兩銀子替你辦了這麼多事,挨了這半天凍,早已經夠了,剩下的事你自己解決吧,我們走。」
鮑大常不敢作聲,好在郭正受了重傷,半條命也剩不到,自己對付他也綽綽有余,于是任黑衣人離去,獨自追蹤血跡,追殺郭正。
好冷,好冷,這冷不僅觸及肌膚,還深至心底,血液似乎要停止了流通,心髒似乎要停止了跳動,眼前越來越模糊,好黑,好黑,不知奔了多久,沖出一個巷口,突然遠處燈火輝煌,那是什麼地方?他往前走,往前走,似乎听到了嘈雜的人聲,救命,救命,一頭栽在雪地里,再無知覺。
鮑大常順著血跡一路追,一路追,來到一片竹林里,血跡消失了,他抬頭一看,只見不遠處是一處莊子,鮮紅的大燈籠映著「流水園」三個字,他暗自忖度,莫非郭正躲進了這里面,正遲疑時,就見一頂轎子抬了出來,認得是楊譽的轎子,忙趕上去見禮。楊譽喝得半醉,見他立在一旁,便問︰「我請的那些人是不是很厲害,事情都辦妥了吧?」鮑大常賠笑道︰「楊員外的大恩大德小人謹記在心,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只是可惜走月兌了郭正,我一路追蹤過來,卻在這里不見了他的蹤影。」
楊譽愕然,道︰「剛才童僕們抬了個人進去,我沒留意看,莫不那就是郭正?」鮑大常道︰「斬草除根,我這就進去把他帶出來殺掉。」楊譽喝道︰「大膽,你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華掌門薛掌門都在里面,你敢放肆?」鮑大常忙道︰「那等兩位掌門離去我再……。」楊譽道︰「那你也是找死,你可知這莊子的主人是什麼人?」
鮑大常笑道︰「不就是個白面書生麼?」
楊譽擺擺手,道︰「你知道個屁,那書呆子可是當年天下第一高手的後人,他雖不會武功,可其家僕個個看起來深藏不露,會不會武功就不知道了,況且當年那白家先人對許多江湖門派都有恩德,那些人的後人至今還記掛在心,時時想著報答,你若得罪了書呆子,橫豎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鮑大常暗暗心驚,道︰「想不到這書生還有這麼大的來頭,那可怎麼辦?」楊譽打著酒嗝,道︰「以後再想辦法吧。」催促轎夫快些趕路。鮑大常看看流水園,看看楊譽遠去的轎影,無計奈何,只得折路還家,徐圖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