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奇的順利,各樓的姑娘們听說是救郭正,都爭著要去,蘇茵想要是幾千人游街,那非得出大亂子不可,于是好言相勸,只留下了百余人,自然個個都是貌美如玉,嬌艷似花的主。而郝鼎臣這邊也一樣,那些公子王孫紈褲子弟,正閑得發慌呢,听他說要在城里四處放火,登時都來了精神,也不問緣由,立馬吩咐下人去準備火油茅草等物,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大干一場。
「張國靖呢?他怎麼還沒來?」喬宗訓問道。郝鼎臣也很奇怪,道︰「該找的人都找過了,他還能去哪里?」
「我來了。」說曹操曹操就到,張國靖樂呵呵的走進來,道︰「你們猜我帶了誰來?」
眾人都猜不出來,張國靖一笑,俯身下拜,高聲叫道︰「貴妃娘娘駕到。」喬宗訓諦心猛打個激靈,驚道︰「張大哥真了不得,竟有這麼大的面子。」忙起身相迎,恭恭敬敬的就要下跪。郝鼎臣蘇茵見狀都「哈哈」大笑,喬宗訓諦心被笑得莫名其妙,道︰「貴妃娘娘駕到,你們怎麼這麼大膽?」郝鼎臣嘆道︰「真要是貴妃娘娘就好了,省卻我們多少麻煩?」
「好你個郝鼎臣,你莫看扁我,貴妃就了不得麼?莫說是貴妃了,日後說不準我還會做皇後呢。」楊媚娘用紗巾蒙著臉,大步邁進門來笑道。喬宗訓諦心見進來個豐腴的姑娘,雖然衣飾華貴,舉止雍容,但看那派頭也只是個富家千金而已,遂莞爾釋之。
張國靖點點頭,道︰「誰也別看扁誰,日後說不準我能成玉皇大帝。」眾人大笑,郝鼎臣見楊媚娘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姑娘,身子嬌小,眉目顧盼神飛,亦蒙著臉,以為只是她的丫鬟,也不在意,只問道︰「貴妃娘娘,你蒙著臉是怕見人麼?」楊媚娘揭下面紗,道︰「你懂什麼?最近城里不是來了采花大盜?我怕以真面目示人,被那兩個混賬看見,會起不軌之心。」眾男子面面相覷,不知那采花大盜听了這話會是什麼滋味。
喬宗訓朝張國靖道︰「休怪我這老粗說話直,此事做起來甚是凶險,況且我們人手也夠了,我看這位姑娘就不必插手了吧。」
「你們只當本姑娘稀罕這件事麼?要不是看那郭正是郭栩的哥哥,我才不管他死活呢,你們這些男子狂妄自大,自以為想得周全,卻不知忽略了一個最要緊的事。」楊媚娘瞪著大眼看著諸位男子。郝鼎臣笑道︰「什麼事我們沒想到你卻想到了?」
楊媚娘沾沾自得,道︰「你們只想著怎麼救他,卻沒想救人之後怎麼送他出城,死囚被劫,各處城門必定嚴加盤查過往之人,你們怎麼出的去?」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郝鼎臣愕然變色,虧得這貴妃點破,不然救了人又出不了城,那時莫說是郭正了,只怕還要白搭上幾條命。
「劫囚車是死罪,送死囚出城也是死罪,楊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些。」趙玉璋這時也開口說話了。
楊媚娘搖著頭,道︰「死囚?我不信要是郭正真做了那些事,你們還會這麼幫他,我不信郭正,卻信你們這些人。」張國靖打趣道︰「說得好听,我們這些人只怕還抵不過一個郭栩。」楊媚娘得意的笑道︰「那自然是。」
「你有什麼辦法送郭正出城?」郝鼎臣問道。楊媚娘攏了攏貂皮裘衣,道︰「小事一樁,明天正好我家有一支商隊要出城去北京,順帶把龍妹妹的……。」她看了看身後的那姑娘,把這一句囫圇帶過,接著道︰「你們救了人,就立即帶到我府里來,換個衣服混在商隊里,以我爹和你爹的交情,那些官兵必定不敢阻攔。」郝鼎臣合掌大笑,道︰「好,就這麼辦,真是多謝貴妃娘娘了。」
楊媚娘卻擺擺手,道︰「你先別急著謝,本姑娘還有個條件。」喬宗訓朗聲道︰「這個好說,什麼我們都答應。」張國靖模模鼻子,笑道︰「貴妃是想……是想和蘇姑娘一起去游街。」
……
眾男子無語,都模著鼻子。
茵茵道︰「楊姑娘,那些官兵拿的是真刀真槍,你可要想好了。」楊媚娘很是興奮,道︰「那怕什麼?況且還有這位李妹妹呢,沒事。」
「李妹妹?怎麼她不是你的丫鬟?」郝鼎臣奇道。楊媚娘柳眉一豎,道︰「你長的叫什麼眼楮?李妹妹怎麼會是我的丫鬟?我听國靖說你們想找個武功高手,頭一個就把李妹妹帶了來。」
武功高手?打死眾人也不信這個柔弱女子會是武功高手,楊媚娘得意的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妹妹,把你的來路說出來,嚇得他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男子尿褲子。」
姑娘被她的話逗得微微一笑,取下面紗來,喬宗訓諦心見了齊驚呼道︰「是你!」姑娘點點頭,朝眾人抱拳道︰「在下霹靂堂李玉真。」霹靂堂?沒听過;李玉真?很普通的名字,郝鼎臣張國靖還是不信。李玉真亮出手中的銀針,忽地一甩,樓內的十幾盞燭火齊刷刷熄滅,點起火,二人驚得目瞪口呆。
「李姑娘真厲害。」蘇茵拍手驚嘆道。有了這個生力軍,眾人對救郭正愈發有了信心,忙不迭請李玉真入座。
不滅山一戰之後,各幫各派分道揚鑣,因掛念著女兒華瓊瑩,華遠亭領著本派弟子隨薛丹楓一道去了衡山,住不幾日,蘇州傳來書信,說是白已大婚在即,請他們前往赴宴,于是兩派又快馬加鞭趕去姑蘇,經過江西布政司順道去了霹靂堂。李玉真在家中本自牽掛著華瀟郎,听說他要去蘇州,心想正好瞧一瞧那龍姑娘,于是也跟了過來,來了之後,因隨華瀟郎去楊府龍府去得多,便也認識了楊媚娘。
「原來李姑娘就在城里,早知道我頭一個也找你。」喬宗訓笑道。郝鼎臣奇道︰「怎麼喬大哥也認識李姑娘?」喬宗訓一面替李玉真釃酒,一面將湖幫之事道出,眾人听罷這才恍然,張國靖道︰「原來李姑娘與郭正也是老相識,這小子真不夠義氣,認識這麼漂亮的姑娘也不告訴我們。」李玉真臉面一紅,听了自然歡喜,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就和那臭乞丐一樣不正經。」楊媚娘拍手笑道︰「李妹妹這話說得不差。」
喝酒言談,三更時候趙媽媽也回來了,眾人商量得差不多,說好明日分頭準備,務必將事情做得天衣無縫。
積雪猶未消融,朔風摧急,郭正夙夜難眠,借著昏暗的燈火翻看那一本秘笈,這三日茵茵每天都送衣裳飯菜來,又兼牢頭得了郝鼎臣的好處,不難為他,因此他並未受多少苦。
隨手翻著書,哪里看得半個字進去?
上天若要我死,為何又要讓我得到這本絕世秘笈?若不要我死,為何又讓我身陷囹圄?或許人生只是一個玩笑,否極泰來,樂極生悲,循環往復,柳暗花明應有路,山重水復並無村。
「牢頭。」郭正把書合上,叫了幾聲。牢頭蜷縮著身子,把被子壓緊了些,眯著眼道︰「這麼晚你也不自在?」
郭正把書遞出去,道︰「這本書是流水園白公子的,你若得空閑,就替我還給他吧。」牢頭翻個身,閉著眼楮,道︰「管他什麼白公子黑公子,茅房正好沒紙了,你就送給我。」郭正忙道︰「這怎麼行?牢頭,牢頭……。」牢頭打著呼嚕,又睡得死了,郭正無法,心想只好帶到法場,讓他人代為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