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早已亂成一團,有拳腳相加的,有奮力勸斗的,有奮力勸斗被打也拳腳相加的,晁復揪著兩個鹽幫幫眾的胳臂,在人群里大喝道︰「住手,都住手。」這二人叫罵著掄起另一只手打了過去,晁復雙臂一使力,這二人便如陀螺般踉踉蹌蹌往後跌倒,正好這時齊老二走了出來,見狀忙趕上前伸手扶住二人,暴喝道︰「都住手。」聲如驚雷,眾人大震,心道這才是堂堂副幫主應有的威嚴。
廝斗中的人都分了開來,齊老二冷睨著晁復道︰「晁幫主,今日本幫在為蘇幫主辦後事,你帶這麼多人過來是什麼意思?」
人群里一豪杰道︰「貓哭耗子,能有什麼好心?」
晁復不理會這些閑言冷語,抱拳道︰「齊副幫主莫要誤會,晁某今日也是來祭拜蘇幫主的。」
齊老二沉聲道︰「本幫不歡迎貴幫之人,晁幫主還是請回吧。」晁復搖頭嘆道︰「想不到貴幫這麼多人還會怕區區在下。」
「怕你?」齊老二當然听得出他使的是激將法,心想今日有這麼多江湖人物在場,如若不讓他進去,倒顯得本幫勢怯怕了它漕幫,于是道,「好,既然晁幫主如此誠心誠意,我便讓你進本幫總舵,不過貴幫的其他兄弟就請在外恭候了。」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本幫不讓你晁復進,而是怕你沒有這個膽量進。
眾人听了這話,不由得又對他多了三分敬佩,如此一來,該輪到漕幫為難了。
「幫主,你千萬不能進去。」何常師唯恐鹽幫耍什麼手段,忙勸道。晁復一擺手,笑道︰「雖然本幫和鹽幫素來有些過結,但今日我是為祭奠蘇幫主而來,相信齊副幫主也會以禮待我,你們在這里好好等著,我不會有事的。」郭正暗暗贊許,心想此人膽敢孤身犯險倒是個真豪杰,可惜那日殺了沈山和漕幫結下了仇,不然與他交個朋友亦是件快意之事。
「晁幫主,請。」齊老二讓開一條路來。晁復一眼望去,只見院子里幾隊鹽幫幫眾昂然而立,盡頭便是奠堂,他面色一沉,目光中忽閃出一絲激動,邁開步子便往里走。
鹽幫幫眾見他進了來,都握緊了拳頭,眼神冷峻如刀,滿臉殺氣。晁復目沉如水,不急不慢的從這些人中間穿過,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了靈堂。司馬少棠冷眼旁觀,他在等著好戲上演,鹽幫漕幫數十年來勢同水火,晁復絕不會真的來祭奠往昔的仇家,他一定還有厲害手段在後面。可出乎意料的是,晁復在蘇老大靈位前行了禮轉身便走,絲毫沒有要與鹽幫為難的意思,蘇老大看傻了,司馬少棠卻急了,忙朝王渾使個眼神,王渾會意,叫道︰「晁幫主,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什麼話沒說?」眾人听出他言外之意,一顆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只盯著晁復看,連大氣也不敢喘。
一時間靈堂里鴉雀無聲,晁復停住了腳步,頓了頓,道︰「虧得王幫主提醒,晁某確是忘了一句話沒說。」他又轉回身,緩緩走到蘇汶身前,道︰「蘇姑娘,節哀順變。」
原來他要說的是這樣一句話,眾人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蘇汶許是觸及傷處,忍不住又落下了淚,晶瑩的水珠兒打在青石板上染出點點濕痕,郭正看著這些濕痕,又想起那日安安作畫時的情景,心下一陣刀絞般的疼痛。
司馬少棠大失所望,見晁復真的要離去,只得叫道︰「晁幫主且慢。」晁復瞧也不瞧他,冷冷道︰「貴幫往日的恩情晁某一直記在心里,這次少幫主既然來到揚州,本幫定會好好招呼的。」司馬少棠一笑,道︰「招呼就不必了,在下實是有一件好事想和晁幫主商量。」晁復冷笑道︰「你能有什麼好事?」司馬少棠走到廳中,看著齊老二陶北牧幾人道︰「我們六個幫派控制著本朝最要緊的長江和運河上的水道,往日為爭奪地盤打打殺殺,不知死傷了多少兄弟,在下以為再這樣下去只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讓別的幫派有機可趁,今日既然幾位幫主都到齊了,何不就在蘇幫主靈前將各幫的地盤劃個清楚,往後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和氣生財。」
「不錯,司馬少幫主說得不錯,咱們再這樣斗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對誰都不好。」陶北牧第一個附和道。
顏恭捋著胡須,道︰「顏某也同意少幫主之言,咱們的地盤早該劃個清楚。」
王渾微微頷首,道︰「本幫主也是這個意思。」
「一丘之貉,還裝什麼裝?」郭正低聲譏嘲道。司馬少棠瞥了一眼,沒工夫理會他,又問晁復道︰「不知晁幫主意下如何?」
晁復默然不語,這幾十年來漕幫江河日下,原本龐大的地盤如今只剩下揚州一帶,復興漕幫的重任壓在他的肩上,他為此四處奔走,殫精竭慮,可是無論他流了多少血汗,付出多少努力,卻總是斗不過這新近崛起的鹽幫,不但地盤被搶了,而且連賴以生存的鹽運也被對頭牢牢把在手里,上次若不是蘇老大去不滅山參與鏟除魔教之事,他哪里有機會從鎮江運那麼多鹽去蘇州?雖然他知道湖幫的手段比鹽幫要毒辣上百倍,但听了司馬少棠的話,還是動了心,就算只有一絲希望能重振漕幫,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他知道一個「復」字承載了太多的期許,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不能辜負漕幫前輩和兄弟們對他的厚望。
「以你之見,該怎麼個分法?」他問道。
司馬少棠見他已站到了自己一邊,便侃侃然道︰「在下與幾位幫主認真商議之後,覺得只有這樣做才最為妥當。」
「商議?哼,本幫主怎麼不記得和少幫主商議過?」齊老二滿面不悅,道。
顏恭冷冷道︰「自古以來武林中人決定事情只有兩種方式,一是好言好語的商量,二嘛那就要死人流血了,不知齊幫主要一還是要二?」王渾笑道︰「自然是要一了,天下哪有人要二的道理?」陶北牧听出一語雙關,忍不住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