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瓊瑩看著杜見山寬大的背影在斜陽下,顯得很是落寞孤寂,不免苦嘆一聲,雖然他和自己的夫君一直不和,但以前對自己還算關照,真想不到後來會發生這麼多事。
「看來這個杜見山也沒那麼可惡。」楊媚娘道。龍青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是壞人,姐夫更不會是壞人。」楊媚娘笑道︰「你當然幫著自家人說話了。」唐小蘅道︰「沒道理呀,要是這杜見山真有那麼壞,為什麼不殺我們?或許真的像那少俠說的,這里面另有隱情。」
提到少俠,眾人這才想起郭正,龍青瑤驚道︰「哎呀,不知他死了沒有,快去看看。」眾人一窩蜂擁上去,紛紛叫著︰「少俠,少俠。」就不知要是看見了郭正的真面目,這一聲「少俠」還叫不叫得出來,就算能叫出來,也不知有沒有這麼真誠。
好溫暖的床,舒適柔軟,就是上下顛簸有些不便,床怎麼會上下顛簸呢?郭正想到此,忽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就見華瓊瑩正在用濕巾給自己擦臉。
原來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華瓊瑩的懷里,她眉目間和娘有幾分相似,又穿著天絲鋪的衣裳,難怪自己會感到這麼親切這麼溫暖了。傷口已經包扎,他掙扎著要移開身子,華瓊瑩笑道︰「你醒了,別動,讓我擦干淨這些血。」
「最好不要這樣。」郭正道。
華瓊瑩問道︰「這是為什麼?」郭正側過臉,幽幽道︰「因為你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們知道我是誰,就不會這樣對我了。」華瓊瑩笑道︰「少俠,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不管你是誰,我們都會記著你的恩德。」郭正本不想說,但對她無由的生出許多好感,便坐起身道︰「你可知你身上的衣服是哪里來的?」
華瓊瑩不知他為什麼會問這個,道︰「這是蘇州天絲鋪郭大娘親手縫制的,郭大娘手藝很好,我一直都喜歡穿她做的衣裳,這次回蘇州本想再買幾件,誰知道……哎……。」
郭正道︰「郭大娘是我娘,你身上的這件衣服還是我親自送到楊府給薛掌門的。」
華瓊瑩听了這一句,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道︰「原來你是郭大娘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郭正。」
「郭正?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在那里听過。」華瓊瑩努力回想著。
郭正苦笑道︰「是不是有個婬賊、老牛山強人、狗賊、魔教妖人也叫郭正。」華瓊瑩這才明白過來,道︰「真想不到有這麼踫巧的事。」郭正一笑,道︰「還有更巧的事,那個人就我,我就是婬賊、老牛山強人、狗賊、魔教妖人。」華瓊瑩驚詫萬分,道︰「這……這怎麼可能?我不信,我不信,你明明是崆峒派的,剛才你還使出了崆峒派絕學‘摧心掌’。」
「難道會用華山劍法的人都是華山弟子嗎?」郭正反問道,他拿起濕巾擦干淨臉,「這路功夫是本教況護法教給我的。」
華瓊瑩道︰「是他。」郭正听出端倪,奇道︰「怎麼你也認識況護法?」華瓊瑩道︰「我小時候曾見過他一面,他以前是崆峒派的四老之首,因為一怒之下殺了少林派的慧見神僧,引得少林圍攻崆峒,崆峒派死傷慘重,他為了不連累師門,便自我驅逐出崆峒派,後來在江湖上無處容身,只好投靠了魔教,而崆峒派也因為此事得罪了少林寺,這麼多年來都極少踏足中原。」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陳年舊事,郭正真是沒想到,看了看華瓊瑩,心想她對公孫儀始終放不下,自然對崆峒派的消息會多加留心。
「況前輩也是儀哥最尊敬的長輩。」華瓊瑩甚是感傷,道,「儀哥性情耿直,為了維護他的聲譽得罪了很多人,所以才會……才會遭人毒手,我看見你,就像又看見了他一樣,你和儀哥真的好像。」
難怪她會對自己關懷備至,看眼下情形,她是絕不會對付自己的,郭正放了心,問道︰「況護法為什麼要殺慧見和尚?」華瓊瑩搖搖頭,道︰「這就沒人知道了,江湖人物,很多都是一時意氣才鑄成大錯,根本沒有理由。」
為了一時意氣就殺人放火,這些江湖人物難道就真的無法無天麼?誰能治得了他們?
「薛夫人,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郭正問道。
華瓊瑩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郭正道︰「你真的肯幫我這個婬賊、狗賊、妖人?」華瓊瑩道︰「我不知道什麼婬賊之類的話,我只知道如果你真的罪大惡極,就不會明知死路一條還出手搭救我們。」
郭正道︰「你相信我便好,我姐姐、鼎臣和李姑娘都落在何太吉的手里,我求你救救他們。」
「何掌門?你說的是點蒼派的何掌門?」華瓊瑩有些猶豫了,點蒼和華山衡山素來交好,當年何太吉的父親何沖和華遠亭的師叔白草,交情極深,她也不想得罪何太吉。郭正急了,知道這些名門正派就像官官相護一樣,心念一轉,有了主意,道︰「薛夫人,如果你肯幫我,我就……我就告訴你公孫儀死的真相。」
「什麼?」華瓊瑩似听得晴天霹靂,「你說什麼?儀哥不是因為況前輩才被殺的?」
郭正沉沉道︰「不是。」華瓊瑩滾下淚來,道︰「你快告訴我,究竟是誰害死儀哥的?」郭正道︰「你先幫我救姐姐他們,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告訴你。」華瓊瑩道︰「好,我幫你,但你一定要告訴殺人凶手是誰,我要為儀哥報仇。」郭正嘆了一聲,如果她知道害死情郎的是自己的父親,還能下得去手麼?
「停車。」華瓊瑩帶著他走出馬車,吩咐道。
眾人停下來,都看向她,見其身邊多了一個男子,面容粗狂,眼熟得很,忽一人驚呼︰「他是……他是魔教人妖郭正,不好了,他挾持了夫人。」興許太心急,一時說反了字。郭正無奈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叫我魔教妖人我沒話說,但叫我人妖我就不能再忍氣吞聲,誰若再胡說,就休怪我翻臉了。」
「大家別慌。」華瓊瑩道,「他就是剛才出手相救的那位少俠,郭公子沒有挾持我。」
眾人驚得目瞪口呆,自己身為正派人士,怎麼能受一個妖人的恩惠?但不知者不罪,這妖人慣于隱藏面目,也怪自己不得。
「妖人,快說你有何居心?」若非另有目的,魔教妖人豈非有這麼好心?
郭正原先出手只因心系龍青瑤安危,哪里有什麼居心?听了這話,冷笑道︰「不錯,我是別有所圖,我想你們也不想欠我這個妖人的情,只要你們把我姐姐他們救出來,咱們就算扯平了。」
既然是魔教妖人的姐姐,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貨色,眾弟子略有遲疑,但受過的恩也不能不報,遂道︰「好,你姐姐在哪里?」
郭正見他們肯出手,大喜道︰「我姐姐、鼎臣和李姑娘都落在何太吉那老賊手里。」
「何掌門?這……。」一听到何太吉的大名,眾弟子又猶豫起來,幫著魔教妖人去對付點蒼派,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華瓊瑩道︰「這件事由我做主,既然郭公子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不管怎麼樣,我們也一定要答應他,報他的大恩大德。」既然她也開了口,眾弟子不得不從。
楊媚娘問道︰「郭正,我記得你以前認識一個李姑娘叫李玉真,難道這個李姑娘就是她?」
郭正點點頭,道︰「不錯。」華瓊瑩驚道︰「何掌門怎麼對一個小姑娘也下得去手?郭公子,我也隨你去看究竟。」郭正求之不得。
華瓊瑩遂留下三四個弟子守在原地,帶著其余人同郭正一道策馬往那驛站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