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升上正空,眾豪杰東一群西一群的找地方歇涼,喬宗訓把酒拿了來,和郭正席地痛飲,諦心卻捧著一缽清水過來,道︰「四哥,天氣這麼熱,酒解不得渴,你還是喝口水吧。」郭正一笑︰「多謝五弟。」接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喬宗訓用衣袖抹一把汗,嘆道︰「入秋了天氣尚且如此炎熱,難怪昨夜這林中會發大火。」
郭正神色尷尬,道︰「大哥,這把火……實則是我放的。」喬宗訓諦心大驚失色,郭正便將昨夜經歷一一道出,二人听罷嘆息不已,喬宗訓道︰「真想不到一夜之間竟能發生這麼多事,連古教主都慘遭不測,可惜這一把火又將一切都燒滅了,正道人物只怕不會相信。」是啊,所有打斗的痕跡,所有死去的尸體,都在火中灰飛煙滅了。
「既然昨夜魔教的人在與幽冥社打斗,那祁山派蕭少俠之死,就與魔教無關了。」諦心道。郭正一驚,問道︰「怎麼那蕭少俠死了麼?」諦心嘆道︰「正是,今日一早有人在離嵩山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他的尸體,寶刀和寶劍也不見了蹤影。」郭正搖頭嘆息,這蕭明在少林寺中顯露了寶物刀劍,自然會引得很多人垂涎三尺,他武功不高,又一人獨行,別人要下手真是容易得很。
三人正言談間,城門忽又轟然打開,圓覺滿面紅光大步邁將出來,眾豪杰忙起身相迎,圓覺道︰「諸位同道,知府大人與貧僧約法三章,若是諸位能答應,昨日之事便既往不咎。」不少豪杰大罵︰「偏這狗官嗦,我等還怕了他不成?」華遠亭道︰「諸位同道稍安勿躁,且听听這知府約的是什麼三章。」圓覺道︰「知府大人言道,這第一是我江湖同道入城不得攜帶兵器;第二是不得滋擾事端;第三是宵禁之後不得外出,諸位同道,此地乃是本寺近山,還望諸位能謹恪己行,貧僧先行謝過了。」
眾豪杰見他如此謙恭,倒又不好意思起來,紛紛道︰「既然方丈大師開了口,我等自當遵從。」話音剛落,果然城牆上的官兵開始大批撤離。
圓覺又看向孔孟二聖,道︰「貧僧與知府大人說起兩位夫子,知府大人知兩位夫子在此,沐浴更衣,怕是很快便要出城拜見。」孔聖謙孟亞如頗感無奈,孔聖謙笑道︰「本想躲個清淨,誰知卻被大師給出賣了。」眾人大笑,孟亞如道︰「孔兄,我看你我還是入城去見閔大人吧,免得他大陣仗來迎,叨擾百姓。」孔聖謙稱是,便與他並肩入城,眾豪杰無不夸贊二人的高風亮節,華遠亭叫道︰「兩位夫子莫忘了犬子婚期,華某在華山恭候二聖大駕。」孔聖謙孟亞如回身拱手,郭正卻將剛喝進去的酒嗆了出來。
既然已經和解,又可以去賭檔賭個沒日沒夜,又可以去酒樓喝個天昏地暗,又可以去妓院睡個醉生夢死,眾豪杰一窩蜂的也進了城。
剩下的人自然還得往少林寺去,郭正踟躕著,這時薛丹楓走了過來,道︰「郭公子若不嫌棄,不如與薛某一道去華山。」他並不知道郭正對龍青瑤的情愫。郭正怔了怔,華山派的弟子是殺害娘的真凶,龍青瑤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難道自己真的要去喝仇人的喜酒?真的要親眼看著心愛的女人出嫁?眼不見心為淨,有的時候逃避總比面對要容易得多,正要謝絕,一瞥眼看見李玉真撲在李玉簫的懷里痛哭,一陣心酸,叫道︰「大美人,你去不去?」李玉真抬起滿面淚痕的臉問道︰「去哪里?」郭正道︰「華山。」李玉真撅著嘴道︰「去,干嘛不去?我才不是……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言罷又倒進了李玉簫懷里,李玉簫輕拍著她,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郭正便朝薛丹楓道︰「好,我也去。」幽冥社還在追殺自己,跟著衡山派總會安全得多,就算到時候真的會讓自己痛得肝腸寸斷,也有李玉真這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相伴。人一痛苦,都希望能找一個相同遭遇的人相互傾訴,況且他還想弄清楚華遠亭究竟從流水園盜走了哪兩本秘笈,心想若是被自己偷到,日後又何懼幽冥社?
當下他便隨眾人上了少室山。
今日正是七月十九,離八月初八已近,華山派人馬急著趕回本門為華瀟郎張羅婚事,便收拾了行裝,向圓覺辭行。衡山派與華山派是一家人,自然也要跟著去,于是華山衡山兩派,再加上霹靂堂、龍員外楊媚娘等共一二百人,浩浩蕩蕩的下了山,啟程西行。
華瀟郎與龍青瑤並轡在前,時而大聲言笑,時而縱馬追逐,真是羨煞旁人。郭正則與李玉真走在最後,相互間說不上幾句話,有的只是相視苦笑的眼神,有的只是無可奈何的嘆息。
因龍員外龍夫人等不是江湖人士,雖然坐的是馬車也要走走歇歇,從嵩山到華山足足走了五天的時間。越往西天氣越涼,道旁盡是隨風翻滾的黃葉,終于轉出一個路口,華遠亭指著白雲縹緲間的一座高山,朝龍員外道︰「親家,那便是本派的所在西岳華山。」龍員外望著遠處,贊道︰「‘迢太華俯咸京,天外三峰峭不成’,龍某心儀久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愧為‘奇險天下第一山’,只是要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咯。」楊媚娘道︰「龍叔叔孫子還沒抱著,怎麼能說是老呢?」眾人大笑,龍員外道︰「你這丫頭也來取笑我了?如今龍兒已有了歸宿,你也該找個好婆家。」楊媚娘的臉羞得通紅,一頭鑽進了馬車,眾人又笑個不止。
穿過樹林,前方赫然是個小鎮,以山為名曰西岳鎮,百姓對華山派眾人極是敬重,紛紛駐足對華遠亭作禮,華遠亭只微笑示意。郭正看見鎮上有好幾個酒家,拍了拍褐鬃馬,道︰「馬兄弟,咱們今後有去處了。」
來到山下,早有華山弟子下來迎接,華遠亭翻身下馬,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本門可出了什麼事?」那弟子道︰「請掌門放心,山上一切安好。」華遠亭點點頭,自去攙龍員外,道︰「親家,走,我帶你到山上看看。」華瓊瑩將小尋交給薛丹楓抱著,亦去攙扶龍夫人上山。